迟薇说着，随手拿起信件，然后丢入垃圾桶中。

　　 总不过，上一次就已丢过，一次坏事是做，两次坏事也是做！

　　 思及此，迟薇只觉自己，真的有点恶毒。

　　 只是丢掉信件，余光瞥下薄夜白，察觉并无什么在意，唇瓣偷偷一翘。

　　 很快，薄夜白伸手上前，落在迟薇腰腹一处：“入睡之前，再换一次药，便于早点愈合。”

　　 迟薇依言撩高衣角，睨着男人眉眼专注，正对着自己的伤口处理。

　　 这世上，谪仙什么模样，迟薇不知道。

　　 只知道，眼下这名男人，不是谪仙……胜似谪仙！

　　 恍然间，迟薇想着自己不久前，无意看到一则小故事：“薄夜白，你是天使，还是魔鬼？”

　　 猝不及防之下，少女天真一问。

　　 登时，薄夜白鸦黑睫毛一垂，遮住眸心思绪，手上涂药不断：“大小姐，你又在胡思乱想。”

　　 何为天使，何为魔鬼，只是一种梦幻的别称。

　　 “我才不是胡思乱想，你听我给你讲，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天使，以及一个魔鬼，他们共同爱上一名少女。最终，少女选择天使，遗弃了魔鬼。后来有一天，人间灾难降临，不断有人死去，众生迁怒少女，认定她是灾难的源头。谁知道，就因为这样，天使善良慈悲，要为众生杀死少女，以此阻止苦难延迟。可是没想到，就在第二天，天使还未找到少女，就先看到魔鬼……”

　　 “看到魔鬼，屠尽天使在乎的众生，只留少女一人。”

　　 不待迟薇说完，薄夜白涂好药，清冷接下一句。

　　 迟薇眼中骤然一亮，欢喜看着男人：“薄夜白，没想到，你也看过啊！”

　　 “不，我没看过。”

　　 薄夜白拿着纱布，就要包扎迟薇伤口位置。

　　 对此，迟薇不太相信，起身眨着星眸：“没有？不可能！你没看过，怎么知道结局……”

　　 “别乱动，不疼吗？”

　　 眼看着，迟薇来回乱动，有点扯到伤口，薄夜白眉心一敛，肃然提醒一语。

　　 “你这么温柔，才不呢！”

　　 立刻，迟薇乖乖坐好，甜甜夸奖一句。

　　 而在同时，双眼还是一眨不眨，继续看着薄夜白。

　　 清楚迟薇执意要听答案，薄夜白漫不经心一回：“这种故事，构思过于简单，没有什么意义，自然不难猜。”

　　 “哼，你可真不浪漫！故事原本，确实毫无逻辑可言，只是重点在于……你愿意成为天使，为了众生辜负少女。还是成为魔鬼，为了女孩辜负终生！”

　　 迟薇说着重点，饱含十足求知欲。

　　 对此，薄夜白无心再回，却也随口一回：“大小姐认为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我认为……你是天使！”

　　 就在转身一瞬，薄夜白听着身后，少女落下这么一语。

　　 第一时间，不免感觉有趣。

　　 人性自私，按照正常的逻辑，大多人希望对方做出魔鬼的选择，不是吗？

　　 宁愿辜负众生，也不辜负自己，这才是常人心理。

　　 “你很理智，很君子，很光明。所以，你做不了魔鬼……”

　　 迟薇语气认真，道出自己的理解。

　　 尽管，谁也不是圣母，天使与魔鬼相比，就着个人而言，自然趋于后者。

　　 只可惜，那是常人。

　　 就着现实，薄夜白此人，多半属于前者。

　　 毕竟，他只是看着，便是谪仙般的存在。

　　 “大小姐，你喜欢天使……还是魔鬼？”

　　 却在这时，薄夜白凉声一问。

　　 原本，他就是随意一问。

　　 偏偏，少女偏头一望，凝着窗外深深地夜空，声音骤然空灵：“也许，会是天使吧。”

　　 不得不说，薄夜白有点意外，却也猜到一点：“没想到，大小姐还是心怀众生之人。”

　　 迟薇单手托腮，整个人如同一幅画，星空色长发垂在胸前，遮住半边容颜。

　　 “心怀众生？倒也不是，只是这世上，众生若是毁灭，只留少女一人，便也失去意义！当然，这是圣人的想法，我之所以这么选，不全是这点原因……”

　　 说这话时，迟薇突然仰头，对上男人如莲的眉眼，字字掷地有声：“我是在想，少女一开始选择天使，遗弃了魔鬼。既如此，她又有什么资格，让魔鬼为她一人屠尽众生，染上天大的罪孽。”

　　 “做出什么选择，承担什么后果，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天使，是她选择的，对的也好错的也罢，没有人逼她！如果，她贪生怕死，任由魔鬼屠尽众生……那么，这样的她，配不上魔鬼如此深爱。”

　　 再一次，薄夜白生出一点讶然。

　　 睨着床上的少女，她不是故事中的少女，却是要比对方勇敢。

　　 也许，正是这样，她存在一定无与伦比。

　　 所以，他早已孤寂多年，偏偏一时起了心思，想要把她留下！

　　 “大小姐，你是一个好孩子。”

　　 蓦地，薄夜白伸手揉下少女发顶，温声这么一说。

　　 骤然听到夸赞，迟薇脸颊微红，慢慢低下头。

　　 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令人怦然心动。

　　 恍然间，薄夜白无谓的想。

　　 自己是不是魔鬼，他不知道。

　　 却有一点，足以肯定。

　　 他不是天使，也做不了天使！

　　 尤其，是在这一刻。

　　 眼看着，薄夜白眸心一深，迟薇后知后觉，低声担忧：“薄夜白，你的病……”

　　 “只一次，无妨。”

　　 薄夜白凉声一回，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依然清清冷冷。

　　 “在想什么？”

　　 察觉少女专注看着自己，似乎有点出神，薄夜白沉声一问。

　　 迟薇摇摇头，不明怎么回答。

　　 事实上，她的回答，似乎也不重要，他已经滑入她的指缝，密密十指相扣：“大小姐，专心一点。”

　　 “叩叩叩——”

　　 却在下一刻，最为关键之时，有人敲响房门。

　　 “薄夜白……”

　　 迟薇一怔，下意识一唤男人。

　　 “嗯，我在，无事的。”

　　 几乎第一时间，薄夜白拉过一旁被子，盖在她的上面。

　　 迟薇眼角还有点点娇色未褪，整个人拥被坐起来：“有人到了？是谁……”

　　 是谁不知道，只知道敲门声，一下下轻轻敲着。

　　 总不过，不是医院之人。

　　 医院之人清楚，薄夜白身份不同，照料小心翼翼。

　　 基本上，薄夜白不开口，无人进来打扰。

　　 薄夜白眉心一蹙，敛起几分心神，终究还是上前打开房门。

　　 彼时，迟薇暗自调整呼吸，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就在关键时刻，被人这么打扰，总是没有好心情。

　　 自然而然，对于外来人的印象，染上点点不喜。

　　 尤其是在看清对方是谁，不喜一下子达到极致！

　　 原本，迟薇还在想着，认真整理一下，免得有损体面。

　　 看着女孩走进门，抬手随意一拉。

　　 以至于，迟安好入目第一眼，就是迟薇香肩半露，拥被坐在床上，一脸欢愉之色。

　　 这一幕，不得不令人联想，刚刚发生什么。

　　 刺眼的一模，迟安好看着泛起苦涩，不由再看一下薄夜白。

　　 心里，微微松口气。

　　 好在男人，衣冠整整齐齐，如同临风玉树，君子风光霁月。

　　 “大哥哥，这两天不见，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低声问着薄夜白，迟安好甚是关心。

　　 这两天，她强忍着思念，未再进入医院探望，一方面不想过来频繁，令着大哥哥多想。

　　 另一方面，她需要时间，平复一下复杂的心情，然后等着迟薇病愈，开始好好谈一谈。

　　 痴恋六年的大哥哥，一转眼……成了迟薇的男朋友！

　　 这一事实，迟安好深受打击，无法从心中接受这点。

　　 在这当中，父亲挂念迟薇，一再不断打电话，迟薇始终不予回应，一直留在医院之中。

　　 她私下试着调查，想看看迟薇是从什么时候，和大哥哥越走越近。

　　 同时心里担忧，大哥哥究竟哪里不舒服，只是医院保密，不肯透露分毫！

　　 此后，她查到，前几日霍家订婚宴上，迟薇过去不说，还闹出一场笑话。

　　 最后，更是闯入一群人，带着昏迷的男人离开。

　　 不用再猜，昏迷的男人就是薄夜白，她的大哥哥无疑。

　　 一想到，迟薇因着自己私人感情，严重连累到大哥哥，迟安好不由滋生一抹反感！

　　 “安安，我没事，不必费心。”

　　 薄夜白淡淡一回，对于迟安好的态度，维持一如既往。

　　 确定朋友关系，保持朋友距离，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却在下一刻，又是进来一人，赫然正是叶素芝。

　　 原来，这一次不止是迟安好。

　　 随着叶素芝进入病房，来回打量一周。

　　 瞬间，迟薇星眸一沉，明显带着排斥。

　　 相比之下，叶素芝看着迟薇，则是快步上前：“薇薇，我听安安说，你生病了？这几日，你爸爸一直担心你，日夜盼着你回家，你怎么电话不接，人也不见！”

　　 不止是电话，自从迟安好口中，确定迟薇人在医院，迟远航也有派人过来。

　　 自然，迟薇不肯见面，来过两趟之后，也就选择放弃。

　　 睨着叶素芝，再睨着迟安好，迟薇一手托腮，一手抚着指甲：“所以呢，素芝姨特地过来，是要请我回家？”

　　 “薇薇，你猜的不错，就是请你回家。”

　　 叶素芝轻声一回，态度十分和善。

　　 “航哥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但是不宜操劳。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家中休养，原本也想过来接你，我担心撑不住，就劝他留在家里，我和安安一起，过来接你回家……”

　　 对于叶素芝所言，迟薇不由讽刺一笑，也就相信一半。

　　 诚然，她还算了解迟远航，永远拉不下面子，不可能真的示弱，只为想让自己回去。

　　 尤其上次，她把人气病以后，半夜离家出走，对方指不定憋着一口气。

　　 何况经过霍家订婚宴，还传出新的风言风语，他必然认为自己丢了人。

　　 所以，这才短短几天，哪里可能咽的下气？

　　 最多，他确定自己安然无恙，就会继续冷战。

　　 再者就算真的，迟远航一时善心大发，想要接自己回家。

　　 但凡叶素芝这一枕头风，随便吹一吹，他自然歇了心思。

　　 因此，迟薇嘲弄撇一撇唇，似笑非笑一眼：“哦，是么。”

　　 和迟薇关系，注定无法修复，叶素芝清楚这点。

　　 由此，少女的反应，落在她的眼中，也是合情合理。

　　 话落，叶素芝目光一转，深深打量一下薄夜白：“女儿，这位就是薄先生？你好，我是安安的母亲。听我女儿说，你是她的大哥哥，之前一直写信六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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