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景行白使唤照常发的事情传出去,人们只会说他徐景行待人苛刻,容易落人口实,让跟他有过节的那些人知道了,肯定免不了又是一番兴风作浪,而且这种事儿他还有点理亏,辩解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口。
何况赵长发说是这么说,但他真要把这话当成真的,那只能说明他太傻了。
赵长发这么说,也不过是这么说说而已,如果他真的一分钱不给,赵长发就算能学到东西,心里也免不了会心生怨怼,毕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忙活了那么长时间却连一分钱工钱都拿不到,要说心里没有不满,谁信呢?说不定前脚学到东西,后脚就说他坏话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推测,因为这种事儿没什么根据,说不定赵长发的求学心就是那么重,能学到东西就算倒贴钱也乐意,那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但他不能拿人性来赌,何况赌注也不高,就算赢了也没多少利润可言,对吧?
因此他琢磨着真要留下赵长发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给工资,不用太高,按照正常的副手标准来就行了,一个月四五千的样子,既给了赵长发面子,也堵住了世人的嘴巴,他自己也能坦然的使唤赵长发。
至于赵长发能不能学到东西,能学到多少东西,那就要看赵长发的悟性了,毕竟这东西他可没办法保证。如果他不收钱,他就算是生填硬塞也要让赵长发在技术上有所收获,但既然决定了要按照标准给赵长发发工资,那学多学少就只能随缘了。
所以说啊,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赵长发宁愿不要工资也要学到东西;但他却是宁愿付出一部分的工资,也不会打那种包票。
不过这还只是他的设想,赵长发接不接受这个条件,他也不知道。
因此听了赵长发的话,他想了想说道:“赵老,按说你已经是功成名就的老前辈了,给我做学徒工不但您脸上不太挂的住,连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自在,更别说您还一分钱的工资都不要,真要那样,我可不敢用您,那么用您,我会被圈里人骂死的。”
赵长发急了,“小徐师傅,我是真心想学点东西,真的,要是有人敢说你,我帮你怼他们。”
他则不紧不慢的摆摆手,“赵老,话不能那么说,怼人我也会,对不?这个事儿,主要是不能那么做,我心里过意不去,毕竟这不是一两天三五天的工作量,而是大半年甚至一年的工期,就算您真的愿意一分钱都不要,可您的家人呢?他们也能接受?就算能接受,您的经济状况能允许您这么任性?”
赵长发听到这话,张了张嘴,有点沮丧,“这,哎,要是一年没收入,我家人虽然不至于饿肚子,可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滋润,现在的儿孙都指望这我这点手艺过活儿呢。”
听到赵长发这些话,他也有点愕然,赵长发混的这么惨?按说不应该啊。
不管怎么说,赵长发的手艺在岛城地区一是名列前茅的存在,就算收入不及那些所谓的名家,也应该在小康水平,这么多年下来应该积攒不少钱才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年没有收入就陷入拮据状态?总不成赵长发的儿孙真的什么都不做,就指望着老爷子干活儿赚钱?
如果真是那样,那赵长发可以说是家门不幸了。
不过据他猜测,应该没有那么极端,最大的可能是,赵长发的收入本来就不高。
想到这里,他试探着问,“那赵老,您去年一年的收入大概是多少?”
赵长发到没多想,直接回答道:“三十万左右吧。”
“这么少?”听到这个数字,他真的吃惊了,因为这个数字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尤其是在岛城地区,年收入三十万已经能让全家人过的非常舒坦了。
可是,这个数字跟赵长发的手艺比起来,却真不算多。
不说别人,就说他自己,从去年夏天到过年那一段时间,光做木雕的收入就有二百多万,就算刨除在柯城做的那一笔,也有一百多万呢,要知道,他可是从零开始的,他起步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名气,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新的新人,就这,他也在半年的时间里赚了一百多万。
按照这个标准,赵长发这种在岛城小有名气的老手艺人,收入应该不低才是。
难道赵长发撒谎了?
赵长发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为他有点吃惊,因此苦笑着回答道:“小徐师傅,咱们做木雕的本来就不怎么赚钱,现在做的人又多,分摊到每个人的头上,自然更少了,何况现在低端市场基本上都被机雕给垄断了,咱们只能做中高端的市场,可中高端的市场听起来很美,实际上却只有最顶端的那些人才能吃到肉,我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能喝点汤水就不错啦。”
这话,还真让人无力反驳。
他本以为赵长发赚不到钱是别的原因,可没想到竟然是大环境所致,不过想想也正常,在没有机器雕刻出现以前,赵长发凭借这一手娴熟的雕刻技艺就算在乡下给人打造家居也能过的相当舒坦。
可现在,谁家的家具不是直接从市场上买?现在有几个普通人家还会使用哪种老式的实木家具?不说别的,就说茶几和凳子这两样儿最常用的,普通人家谁家里的茶几不是玻璃的或者大理石的?有几个是实木的?
凳子也一样,几块钱就能买到一把结实漂亮还很轻便并且不占地方的熟料凳子或者金属凳子,谁还愿意自掏木料的请木匠来打造那种比较老笨的实木凳子?
当然,这不是说实木家具不好,恰恰相反,高端的实木家具不管在实用性还是观赏性上,都比那些现代化的流水线产品要好,但同样,那种高端的实木家具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一分钱一分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