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志的笑容有些抽搐,伟大的希波克拉底保佑,没死在这跳大神的手里也真是命硬。
“果然是瞎猫遇见死耗子。”赵远志道。
夏辛夷扯了一截儿卫生纸,擦着面前的桌子,一脸的满不在乎,说:“我这理论结合实践。再说了,我都找人把过关了。肯定要不了你的命。”
赵远志看着夏辛夷把自己面前巴掌大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说:“你也不说给我擦擦?”
夏辛夷瞥了他一眼,抓起那卷粗糙的卫生纸,放在赵远志面前:“生命在于运动。”
赵远志拿起卫生纸苦笑了一下,撕了一截儿先来,就把卫生纸放到一边,用那卫生纸擦了擦鼻子。
擦完桌子的夏辛夷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在网上闲逛。赵远志把用过的卫生纸扔进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手指敲击着桌面。
“跳大神的,别玩了。”赵远志用手背拍拍夏辛夷的胳膊,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们中医也挺有意思的,治感冒也能出本书。”
“感冒?”夏辛夷的眼睛从塑料桌板上移开。
“那个什么《伤寒论》,你不是老看吗?”
夏辛夷的笑声从鼻子里挤了出来,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能不能笑的淑女一点儿。”赵远志看着夏辛夷,语气中没有他预想的嫌弃。
“你才是治感冒的呢!”夏辛夷还在笑。
“《伤寒论》,当然是治伤寒的了,伤寒不就是感冒吗?总不见得是说伤寒杆菌的吧。”
夏辛夷突然笑得更厉害了,捂住了嘴。
“笑什么啊你?”赵远志也莫名的跟着笑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上学那会儿,中医外科提到一本书叫《傅青主男科》,中医妇科提到一本书叫《傅青主女科》,后来我就在寝室发牢骚,我说这个叫傅青的也太自大了,一会儿主男科,一会儿主女科。后来,我们同学……”夏辛夷笑的说不下去,快趴到桌子上了。
“后来呢后来呢?”赵远志催促道。
“后来我们同学说,一看你上课就没好好听讲,人家叫傅青主。”
“哈哈哈哈哈!”赵远志顿时笑的没了眼,“你个白痴。”他眼睛一转,突然明白了什么,“哦,《伤寒论》是不是一个叫伤寒的人写的?”
夏辛夷愣了一下,笑的转过身去,用拳头捶着桌子:“我们老张的棺材板儿都快压不住了。”
“老张是谁啊?”
“张仲景啊,我们的大神。”夏辛夷掰着手指头,“一本《伤寒论》,一本《金匮要略》,要是把这两本书看明白,这辈子就饿不死了。”
“为什么?”
“这两本书,什么病都能治,就看你会不会用了。”
“那你看明白没?”赵远志右手的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撑着头,看着夏辛夷。
“早着呢。”夏辛夷突然有点儿泄气。
“那今天讲的那些,你听懂了没?”赵远志问。
夏辛夷突然想起面前这人是自己的带教老师,低下头,用眼睛偷瞄了一下赵远志,说:“没段儿都是,开头儿都能听懂,越听越糊涂,越听越糊涂,最后就什么都听不懂了……”
“嗯。”赵远志点点头,“知道你没全听懂我就放心了。”
夏辛夷抬起头,睁圆了眼睛,问:“为什么?”
赵远志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有的,我也没听懂。”
夏辛夷捂着嘴,偷笑起来。
“来来来,让一让!”老板娘托着一个大盘子上来,不锈钢的签子穿着各种食物堆在盘子里,孜然和辣椒粉均匀的撒着。
“来,吃吧。”赵远志把一串羊肉拿起来,伸手递给夏辛夷。
夏辛夷看看那肉,完全没有期待。羊肉串儿从小吃到大,仿佛卖羊肉串儿的店家都有一个统一的宗旨:肉,必须嚼不烂。
意外的是,肉很嫩,甚至有些肉汁,没有膻味,只有羊肉独有的香,大粒的孜然有些颗粒感,被咬碎的时候才散出辛香,跟肉香混在一起。第二块肉是肥肉,外面被烤成了焦黄色,有些炭火的味道,却全没有脂肪的肥腻。
夏辛夷三口两口便吃完了一串儿,把签子放在桌子上,又去拿第二串儿。
“好吃吧?”赵远志有些得意。
“嗯嗯。”夏辛夷玩儿命的点头,眼睛只在赵远志脸上停留了一秒,就再次看向了手里的肉。
“我昨天就来过了,昨天晚上饿的发慌,没想到找到个好地方。”赵远志又拿了个鸡翅。
“你昨天就来了?”夏辛夷嘴里还有肉,“那到这儿得挺晚的吧。”
“还行,九点多。”
“哦,那还行。”夏辛夷点点头,“反正你长得安全,不怕女流氓。”
赵远志把看见夏辛夷又吃完一串羊肉,把一串鸡翅塞在她手里,嘟囔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有了羊肉垫底,夏辛夷对鸡翅充满了期待,一口咬下去,却很普通。
“怎么样?”赵远志问。
“羊肉比较好吃。”夏辛夷照实说,嘴却没有停。
赵远志笑了,说:“你嘴还挺刁,他们家的羊是自家养的。”
“真的?!”夏辛夷眼睛看着盘子里的羊肉,“不行,我必须得瑟得瑟。”
夏辛夷拿起旁边的手机,拍了张照片,把鸡翅叼在嘴里,发了一条消息出去。随后得意的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吃肉。
几百公里意外的陆明明收到了消息。她拿起手机,看到一盘子肉,光线有些暗,看也看不清出,不过应该是烧烤。下面有一行字:自家养的羊,巨好吃,那个通水管儿的请客。
陆明明拿着手机笑了,写道:“多吃点儿,吃穷他。”
夏辛夷收到消息,又把鸡翅塞在嘴里叼着,笑的眼睛眯起来,写道:“得令!”
赵远志看着夏辛夷奇怪的表情,觉得浑身不自在,问道:“你又在干什么?”
“我闺蜜让我吃穷你。”夏辛夷看着赵远志,露出一个坏笑。
陆明明收到消息,又笑了。她放下手机,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那上面是一个空白的文档。
她对着电脑已经半个小时了,这半个小时里,她只对这个文档做了一件事,就是打了两个空格。
光标还在原地闪烁,像一个无望的幽灵。
陆明明叹了口气,双手放上了键盘,两个食指摩挲的“F”和“J”键上的小小突起。半晌,才打下“白飞”二字,却马上把它们删除,握紧了拳,低下头去。
真的要这么做吗?陆明明此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懦弱。
不过,还是勇敢一次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
宿舍里响起键盘敲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