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被解雇了。”
费聿利冷不丁地抬起头,看她。抬起的目光细腻又锋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动弹不得。
对视着费聿利这般厉害的神情,艾茜则显得理直气壮问心无愧,如同外面台风雨,嚣张且可恶。
事实,费聿利已经很久没用这样的眼神看人了,基本他也不会这样盯人,只有在比赛时才会这样全神贯注地盯住靶心。
半会,费聿利漫不经心地将身子往后一靠,仿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艾茜有些心虚了。
“随你,领导让走,员工想留也留不下啊。”费聿利不以为然地开口,抬起头,对着她扯了下唇角,做了一个设问句,“已经被吃干抹净了,还留着做什么呢,留着被穿小鞋啊。”
“……”面对费聿利这番利害的嘲弄,艾茜没有回击,甚至连一声反驳都没有。
然而,费聿利却希望艾茜回敬他两句,像是刚刚那样心安理得的样子。
艾茜的确做不到完全的心安理得,前面在洗手间换衣洗漱时她就一直在想她和费聿利两人的关系,面对镜子看着里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第一次对自己这般深恶痛绝。
有些欲望和目的就像是深深埋在沙子里的蛏子,需要撒一把食盐才能将它们引诱出来。有时候它们潜藏得太深,自己潜意识都没有察觉。
才有了欺骗自己的机会。
昨天费聿利不仅是一个捕食者,他还是将她欲望和目的双双引诱出来的那把食盐。
“不过,像我这样的情况离职,有遣散费吗?”费聿利突然双肘搁在桌面,身体往前一倾,认真地问她。
艾茜:“……”
默了会,她也正经地回答说:“因为你还在试用期,按理说是没有遣散费,不过我可以自掏腰包支付给你一个月的工资。”
“……”呵,一个月?他一个月工资五千……所以说昨晚一夜,他价值五千?
“不错,按照这样子的价格,我比一般会所里的少爷贵了。”费聿利这样开口说。
艾茜:“……”
“不过,秘书长遣散我的理由是什么呢?赶人也要有赶人的借口吧。”费聿利又出声问她,眼皮微微撩着,浅棕色的瞳仁映入她的故作姿态,似乎要将她分肢拆解地研究个彻底。
费聿利的双眼皮褶子很浅,不仔细看以为是单眼皮,像这样近距离地对视,他的眼睛更偏向帅气的丹凤眼,因为有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都说男人长着这样的眼睛,脾气不太好。
不像危城的眼尾稍稍下垂,年轻的时候显得温暖阳光,现在历经商海,已经修得一身温和儒雅。
对于危城离婚的决定,艾茜本觉得跟自己毫无相关。既然危城都没有与任何人商量,她也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她的立场更是不支持也不反对。然而,有一种牵连,是你觉得没有关系但他人都觉得与她有关。
所以,昨晚她才这般不讲章法,既然费聿利再次出现她面前,她就明目张胆地留他过夜……
或者说,昨夜她和他在车内时气氛已经微醺,推波助澜了她和他关系地演化。
艾茜选择实话实说,把自己在洗手间琢磨的想法全部坦然地讲出来:“我前面说了,我不潜规则下属,所以昨晚我们发生了那样关系,要么你走,要么我走,但是我觉得还是你走比较好,我想费公子也不缺这一份工作。毕竟辞退你,损失的是黎明基金会,而不是你。”
费聿利勾了下唇,感觉像是笑了一下。
艾茜不经意地舔了下唇,然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且威严。
费聿利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少爷”了……良久,他开口说:“如果我执意不走呢?”
艾茜:“……”
“我一定要留在基金会,成为艾秘书长的左膀右臂,以及榻上客呢?”
艾茜:“……”
“呵,想得美!”费聿利继续身子往后一靠,收起了前面乍然而出的戾气和情绪,再次说话之前已经是行所无事的模样。
“既然艾秘书长觉得不吃亏,我无所谓。”
费聿利走了,留下这句话。临走前转过头望了望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叮嘱说:“为了安全起见,艾秘书长记得吃药。”
然后,转身之间仿佛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潇洒退场。
艾茜默默地将费聿利的所有反应了然于心,不计较,也不回应,更不会矫情与难过。
费聿利说的什么药,她自然清楚。费聿利离开之后,她稍微收拾了一下费聿利留下来的外卖早餐。在男女感情上,她从来不是小白兔,好在她和费聿利两个人,谁也不是善男信女……
艾茜在上班之前吞了一片药,她知道这药伤身体,昨晚发生关系时她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即使处在安全期她也不会给自己任何侥幸心理。
但也没有就此停下来。
她一向爱惜自己身体,为了健康在饮食作息上绝不含糊,然而如此计较的她,会不定时以各种方式报复性的伤害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记住教训。
这是一种控制不住的行为,心理学上,她这也是童年缺爱的特征之一。
危城说她只是以形式主义的方式爱自己,她所谓的自私自利更是一种自我保护……
艾茜不想承认这一点,然而结果往往是内心越不想承认的事实,越接近真相。
……
艾茜迟到了半小时,当她神色如常地走进黎明基金会,费聿利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前,他没有出去见客户,而是拿着手机打游戏。
像是从自家过来上班那样,没有任何不一样。
艾茜熟视无睹,踏着三公分的高跟鞋从他办公桌旁路过――
“早啊。”费聿利突然出声,对她道早。
男人年轻的声线不咸不淡,同清早醒来时那声早,有着完全不同的态度和……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