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宠看着他,她知道他什么脾气,如果固执于一件事,多半是劝不动。
可这件事毕竟不一样啊。
她微微紧了手心,还是看了他,“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跟着操心。”
“当然。”男人都没有抬头。
夜千宠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你知道你最近瘦了很多么?”
寒愈拿着文件的手微微顿住,终于朝她看来。
的确,很多时候,很不经意的一句关心,更容易勾起人的心理波动。
她看到他一双眸底的疲惫,和刹那间的柔和。
所以这个时候,她多说两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也就接着道:“过完暑假我就得会学校,可是你这件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如果到那个时候还不能解决,你觉得我回去之后能安心学习吗?”
“还是你想让我在隔着整个太平洋的彼岸也跟你现在这样?担心得茶饭不思,迅速消瘦,而且你还看不见我消瘦的惨样。”
她说话的时候,寒愈已经淡淡的蹙起了浓眉。
很明显,小妮子现在学会了心理战,三两句的,瞬间就戳到了他心窝子上。
男人几乎是略略的深呼吸,做着最后的坚持,“为了动摇我,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她轻轻浅浅的笑,“换做别人,我也懒得动这样的心思。”
寒愈笑了,带着无奈,低低沉沉的:“我被你这小妖精缠上,是不是还应该很荣幸?”
夜千宠看着他笑得那么……反正不怎么好看。
虽然依旧英俊,可他最近的确是太累,有点儿疲惫,疲惫中的性感也掩饰不了那种憔悴。
她弯着唇角,“你要是想让我这个小妖精缠上别人的话,那我现在就走了,你自己慢慢操心。”
越过宽大的办公桌,男人又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是深深的无奈。
不过,他还是道:“乖,今天我不想跟你谈要不要让我的情敌解救我的事,你不要惹我生气,回去自己休息,下班时间我准时回去陪你吃饭。”
那个情敌有多厉害也就罢了,在他眼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碰巧遇上乔鸣和席卜生出事,不得不被席氏一众高层揠苗助长、拎到总裁之位的席澈。
她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接着道:“否则我真的生气了。”
她无奈的看着他,略略的气恼,“你有时候就是个刻板无趣、食古不化、油盐不进的老古董!”
连用了几个词语才能表现出她现在的憋闷,说罢,她知道不能再谈了,准备转身离开他办公室。
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他,“应该硬邦邦的老骨头,又臭又硬。”
这回说完总算舒服了一些,拉开办公室的门外走,听到他的声音从办公桌后面淡淡的飘过来:“到家给我个电话。”
夜千宠现在脑袋更疼了,气也不好喘。
出了公司大楼,她索性就张开嘴喘气。
杭礼来的时候,看到她堵着一边的鼻孔,张着嘴……
“大小姐?”
夜千宠回头,看到了他,放下捂着鼻孔的手,道:“走吧。”
杭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伞,又看了她,“您没带伞?”
“一起。”她说着,直接走进杭礼的伞下。
两人走出公司,她上了车之后,看了两次事件,也没怎么说话,杭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得出她心情不怎么样。
“大小姐和寒总吵架了吗?”杭礼终于问。
夜千宠的视线淡淡的从车外转回来,淡淡的道:“谁那么幼稚跟他吵。”
这话让杭礼忍不住笑了一下。
因为她这会儿太老成了,大有模仿老板的意思,但是那种表情放在她稚嫩的脸上,确实挺好笑的。
被他一笑,女孩瞪了一眼,继续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好一会儿,她依旧没转回来,但是开了口:“如果这事解决不了,公司最惨会怎么样?”
杭礼微微蹙眉,又非常笃定的道:“寒总能解决的。”
夜千宠心底微微冷哼,他能解决个屁,能解决还求到她头上来了?
别的事就算了,所谓术业有专攻,这种食物中毒的事,也不是他有钱有势就可以的。
或许,换做他要请求帮忙的是别人可能管用,可现在,他等着请出山的那个人偏偏是她啊。
所以,他的权和势,现在一点用都没有,好么?
她试着问:“如果席澈能帮忙解决,我瞒着他,通过你,你会帮我瞒着他么?”
杭礼皱起眉,“大小姐,您这不是要我命么?”
夜千宠头疼的抬手按着,是真的头疼,嘴里咕哝了一句:“都一样顽固不化!”
杭礼又一次看了她,是因为她今天真的……很老成,很……不一样!
车子出了市区,行驶在靠近寒公馆的那条公路上,周遭很寂静,窗外只有微微细雨的声音。
“大小姐,寒总能解决的,你就放心吧,这些天他特别忙,你能回来他很高兴,你只要尽量不惹他生气就行,毕竟特殊时期。”
“尤其……求谁,寒总也不可能求席澈的。”
她没说话。
*
‘第一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寒愈在和Alva通话,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只是一双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幽冷。
“寒总,博士那边还没有回复,我没法给您回答的!”
男人薄唇微微弄了一下,“Alva?”
“嗯?”Alva应着声,可能听出来大金主生气了,稍微小心翼翼的陪着。
只听男人依旧低低淡淡,却又带了莫名压迫力的道:“你好容易挖出来的那位博士,应该很执着于目前的研究,你说,如果我彻底断了资金,她急不急?”
Alva立刻拧了眉,她急不急,他不知道,可是他自己绝对是第一个急的。
于是微微一笑,“伍先生,何必意气用事,您这样威胁我,我也没办法的,而且,您这么一来,我肯定就只能从这个位置下去,这个研究,我是唯一中间人,您也有损失。”
寒愈微微冷笑,“让你办件事办成这样,我重新找个中间人又有多难?”
Alva抿了抿唇,他还真信这位爷能二话不说把他罢免。
只得道:“我尽量,尽快的让那边给您答复。”
“我等不了太久,第一集团要做的事很多。”
Alva点头,“Understand!”
电话挂了,Alva死拧着眉。
shit!
一把年纪了,他真不是个容易爆粗的人,但他们真不愧是一家的,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啊。
过了五分钟,Alva拨了另一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个电话才接通。
Alva一开始秉着平时跟她说话的态度,“考虑出什么结果了?”
夜千宠刚回到寒公馆,准备泡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找点感冒药吃下去,要不然她这感冒可能会加重。
她关上水龙头,“没考虑好。”
Alva闭了闭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咱们快一点,OK吗?”
夜千宠微微挑起了眉,听出来这位国际药联的大主席,今天跟她说话似乎不太一样。
于是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浴缸里的水,问:“是他催你了,还是威胁你了?”
Alva皮笑肉不笑,但是他发现,这个动作并不太好容易保持,而且隔着电话,他做个表情简直浪费。
于是恢复了面无表情,道:“Doctor?”
“嗯哼?”女孩今天本就有鼻音,这会儿发出这个声音尤其的兴味。
只听Alva接着道:“你们中文是不是有个称呼叫’姑奶奶’?”
夜千宠嘴角微微勾起,点头,“有的。”
然后,她就听到那个,平时跟她多少还是拿捏着架子的药联主席,不开玩笑的道:“那就请这位姑奶奶,以最快的速度考虑,家里还有几只猫要养,我不想忽然被Fire,OK?”
她柔唇的笑意越是重了一下,他这么跟她说话,不是挺好的么?一下子就拉近了年龄之间的距离。
又有些好奇的道:“他威胁你,我要是不尽快回复,就炒了你鱿鱼?”
“这个时候还跟我讨论吃的?”Alva很不客气的提高音调。
夜千宠笑着解释:“没讨论吃的,炒鱿鱼,就是Fire的意思。”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他可以再好好学一学中文。
只听她接着问:“他那么厉害,还能Fire你?”
Alva今天一听到那个词就觉得头疼,沉沉的道:“他多厉害我不知道,总之炒了我,他一个手指头都不用动。”
哦,她还一直以为,Alva这个中间人是很厉害的存在,整个研究都是得通过他才能串联起来的。
好半天,她也只是道:“我尽快。”
挂了电话,她试了试水温,感觉有点凉了。
只好重新再放水。
她洗澡的时间,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走到窗户边,能感觉到空气里的清冽干净,很舒服。
只是她只觉得一阵阵的冷,脑袋有点沉,脖子后面和眼皮都有些酸痛。
裹着冬天穿的袍子下楼,这个时间雯姨不在,她自己去客厅找了找药。
随便找了几样,硬着头皮吞了几粒,水有点凉,她不喜欢的拧了眉,最后还是咽了下去,然后又回到了楼上。
想捂着结结实实的睡一觉。
刚下过雨,空气里的成分让人很容易就能睡着。
她睡得很沉,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寒愈到家的时候,雯姨几乎把饭菜做好了,问了句:“她呢?”
雯姨微蹙眉,“大小姐回来了吗?我一直没见过她啊,一直在楼上?”
她确实一直都没有见到。
寒愈几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眉,难道她没回来?
进了门,换完鞋子,一边脱着外套,男人已经一边迈步往楼上走了,步子迈得有点大。
首先回了卧室,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窝在床上的那一小团,脚下才稍微缓慢下来,下意识放轻动作过去。
不知道她睡了多久,但依照雯姨的话来看,雯姨做饭前她就在睡了。
男人坐在床边,看着她一张小脸有半张捂在被子里,皮肤细腻,白里透红,仅仅是看着都觉得手感极好。
看到微微张着辅助呼吸的小嘴,男人下意识的喉结微微滚动。
这是个不好的习惯,但是很好看。
那时候,他已经手臂撑着床面,俯首去吻她娇小的唇瓣。
碰到她唇瓣的温度,寒愈一开始没有察觉,只觉得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凉意未散,所以她才会这么烫。
等他的指尖不自禁的去抚了她的脸,眉峰才轻轻拧了一下。
夜千宠睡着的,昏昏沉沉的,脑袋又沉又晕,可她还是有窒息感,真真切切的窒息了。
鼻子堵了,嘴巴也被堵了,她直接被吻醒,浑噩而懵懂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看着他的脸色好像正一点点的沉下去。
寒愈捧着她脸蛋的手翻转过来,手背贴着她,“你发烧了?”
她嗓子像有一把火在烧,身体又沉又热,好难受,张了张嘴,没说话来。
男人那张脸顿时黑到了极点。
他立刻拿了手机给满月楼打过去。
那张十分不悦的脸,有一半是在自责,因为中午她淋雨,他是看到了的,但是先顾着跟慕茧谈事,并没有特别监督她换衣服和吹头发。
之后还一起吃饭,也是带着她走过去吃的。
第一次电话没接通,寒愈又紧接着打第二次,薄唇抿得很紧,一条唇线已经呈现直线形态。
终于那边接通之后,他开口就是一句:“你是死的,接电话这么半天?”
满月楼:“……”
知道他最近操心公司的事,要不然满月楼可真想怼他这暴君脾气。
只听他道:“她发烧,很严重,你过来一趟。”末了,又强调:“就现在。”
满月楼轻蹙眉,“家里没有退烧药么?你先给她降温,找个退烧药吃上,这不是大问题,你急什么?”
寒愈黑着脸,“你来不来?”
“行,我来。”满月楼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是寒愈夸张,她现在的脸色,别人是没看到,闭着眼睛安睡的时候没什么,但是一睁开眼,就立刻给人一种她随时会昏过去的错觉,眼睛都没焦距了。
他打电话的时候,另一手是顾着她的,所以她忽然迷糊的翻起来时,寒愈立刻就看了过去。
而她已经一咕噜的想要爬到床边,脸色憋得很难看。
她要吐了!
尤其是她有了那种意识后猛地翻起来,脑袋一晕,天旋地转,呕吐感越发严重。
于是,她连床边都下不去,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眼看着就要栽下去。
寒愈扔了手机一把将她接住。
然后就着他的手臂,她实在忍无可忍,胃里一阵抽搐和翻涌,嘴一张,直接就吐到了床边的地毯上。
还有一部分,沾到了他昂贵的西裤。
但是这些她都顾不上,一吐起来就昏天地暗。
寒愈紧紧拧着眉,他没有半分嫌弃,甚至为了她吐得舒服,位子都没有挪一下,另一手抚着她的背,“月楼马上就来,你稍微忍一忍……”
她吐狠了,根本听不清他说话。
三十来分钟,满月楼匆匆赶来。
他看到的时候,女孩已经吐得几乎抽搐,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
卧室里蔓延着一股子酸臭味,那边的男人却一点没留意到似的,一双眼睛里只有她脸上的苍白。
看到满月楼,寒愈似乎是还嫌弃他慢,黑着脸,也抱着她站了起来。
那会儿她的呕吐停止了,因为胃里没什么东西可以吐,胆汁都吐得差不多干净了,一张脸跟纸片一样惨白。
寒愈看着她这个样子,眼睛里有着泛红的迹象,“月楼到了,别吐,忍一忍,嗯?”
这样下去,胃得坏,嗓子得坏。
------题外话------
有没有人怀疑千千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