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短腿马与奇葩龙

　　 久纹画作的展示会意外火爆，商场固然是物质气息浓郁的所在。但是现在人类安居乐业之后，对自我的要求普遍提高，就算真的不懂，也要驻足欣赏片刻，听听旁边懂的人说些什么，好向更多不懂的人去炫耀嘚瑟。还有几个别有用心的聪明网红，现场直播自己看画展，借着久纹的颜值拉拢自己的人气，居然使商场的客流量成倍增长，成功让久纹的画展在几天之内上了登城热搜榜头条。

　　 很多人打听着在哪里可以买到画作，还有看到久纹本人，被他不同寻常的风度所倾倒，在各个媒体自发地展开宣传。展示会还没结束，所有的画作都被预定了出去。

　　 结束展示的那天，久纹邀请小雁公司的所有人吃饭。小雁挑了家海鲜自助餐厅，小莺在一旁插嘴道：“这也太宰人了！”

　　 小雁眉毛一挑：“又不花你的钱，心疼什么？！”小雁知道这次画作卖得不错，自己作为推广单位，功劳不小，这顿饭吃得理所当然。看来，这小伙儿虽然长得妖里妖气，但是懂事会做人。他真心愿意请客，说明还有合作的机会，不仅不能推辞，还要好好吃一顿，接受人家的一片心意。

　　 林帅来到小雁身边说道：“今天不能闹得太晚啊！”

　　 “知道，明天你约会嘛！全公司人都帮你记着那！你吃好了尽管提前回家！”小雁笑道。

　　 “花间隐者”日料人气很旺，林帅坐在角落里玩着手机，小红凑过来：“今天这个也是帅哥啊，怎么没看你流口水！”

　　 “我也不是看一个爱一个好不好！虽然久纹也不错，可惜不是我的菜，我的标准很严格的！”

　　 “什么叫也不错，是人气太高了！简直就是妖孽。就算他好几天不洗脸，好多女人看见他甩甩头发都要昏倒，你这免疫力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红笑呵呵的。

　　 “她心里只有戴瑞克，明天还有约会，眼里自动屏蔽其他雄性动物。”小雁跟着起哄。

　　 林帅纠正道：“说了不是约会，就是结伴出去放松一下，谁让你不肯和我一起去！”

　　 “谁和你去那种幼稚的地方！这不挺好，把这样的好机会留给戴瑞克了！”小雁笑道，林帅向她做个鬼脸。

　　 久纹谦和地向每个人敬酒，感谢大家对自己的帮助，轮到小莺，他停下来。久纹放下酒杯，转身从大背包里拿出一个画筒：“我说过，作为我作品的知音，你理所当然拥有它！请不要拒绝！”

　　 小莺愣了一下，打开画筒，拿出一幅画作，正是她曾经看到过未完成的作品。小莺很惊喜：“真的给我了？”

　　 “除非你不喜欢！”久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感染着所有人。

　　 “绝对是妖孽！”小红心道：“这个男人要是没问题，让我老婆一个月不理我！”

　　 小莺有些脸红，还是收下了这幅名为“心之所向”的画。

　　 此刻久纹收回了附在画上的妖术，这只是一副普通的油画而已。

　　 他还不知道，这幅画对他的未来而言，真是意义重大。

　　 林帅看看时间，匆匆告辞，小雁坏笑着看她离开。“花间隐者”日料店距离林帅的单身公寓并不远，她一边开车一边想象明天可能会发生的情形，兴奋又忐忑。透过云层密布的高空，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正俯视着大地，伏燨心道：“这家伙今天聚会没喝酒吧？会不会酒驾被警察抓到？”它也嘀咕着明天的约会，千万不要因为意外而取消了。

　　 伏燨从来不喜欢东想西想，可记忆这种东西压抑得太久了，一旦闸门开启，就如洪水般涌来，挡也挡不住……

　　 那个时候，伏燨还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暴躁猛兽——可以简称为“混球儿”。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脾气差得莫名其妙，动不动就惹些祸事出来。

　　 龙族雄踞六界生灵榜首，真是傲视天地。众兄弟皆有所长，各司其职，对这个“异类”弟兄无暇顾及！倒是天上的盘龙柱，仿佛为它专门设置的一样，伏燨动不动就被绑住挨一顿鞭子。往往旧伤未愈，新伤又接上了，九天玄铁鞭挥动起来毫不留情，黑龙鲜血四溅，于是人间风沙不断，搅得黄河的水都混了。

　　 那天，黑龙心血来潮，飞到渭水河畔，不小心惹到了另一只上古恶兽，打得昏天黑地。最后还是恶兽打得不耐烦，动了坏心眼，使诈在黑龙头上抓出两道深深地伤疤，若不是老大囚牛及时赶到，黑龙伏燨的龙筋都要被人家抽走了。囚牛想带伏燨回自己的地盘养伤，顺便让它好好反省。伏燨当然不服，没头没脸骂走了大哥，一头栽下云端，结结实实摔在渭水边上。人间的动物们见天上掉下来庞大的黑色身躯，吓得四处逃窜，再也不敢回来。伏燨动是动不了，好在周围安静，就这么趴着，静待体力恢复。

　　 没过多久，一块巨石后面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伏燨以为敌人又回来了，硬着头皮喊道：“有本事给爷爷滚出来，别鬼鬼祟祟的！”

　　 又磨蹭了半晌，黑龙等得累了，不耐烦道：“你不出来，我可过去揪你出来了！”这句话就是吹牛了，此刻就算有人拖着，伏燨也是动不了的。石头后面终于闪出来一只小动物，肥肥的，矮矮的，鬃毛上都是汗水，披在一旁，长长的脸上一双大眼睛似乎含着泪水，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伏燨不禁松了一口气：“你是什么东西，说话啊！哎，你不怕我吗？”等了半天没听到回答，伏燨气道：“没听见问你话那？快说，怕不怕！”

　　 “怕！”

　　 “怕还不跑！你看周围哪有其他的动物！？”伏燨不满道。

　　 白色小动物低下头，结结巴巴说道：“想跑，但是跑得太慢，就……就被落下了！”

　　 伏燨眉头一皱：“我看几头牛都跑远了，你这只狗跑得比牛还慢？……是不是故意留下来，看我笑话的！”

　　 “我……我不是小狗，我是一匹马！”肥美的白色动物结结巴巴纠正了伏燨。

　　 饶是伏燨浑身是伤疼得厉害，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算一匹马？怎么胖成这样！我还以为是一只肥狗那！我去，你这货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马……”

　　 “我都不认识你，怎么这么说话！谁说马就一定跑得快，我们头领说我虽然腿有点短，稍微胖了点，平时驮一驮东西还挺稳当的。”

　　 “我去，我去！有点短！？你们头领眼瞎吗，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你的腿被锯掉一半儿了，吼吼哈哈哈！”

　　 白色动物无语，鼻子里喷着粗重温热的气息，好像有点生气。

　　 “怎么了？短腿儿白驴，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短腿动物后退几步：“我……我也没看见你的腿有多长啊，你这么说别我，嗯，良心上过得去吗？”

　　 “良心？是什么屁玩意儿！再说，我又不是马，要那么长腿有屁用！”伏燨觉着肥白动物满嘴屁话。

　　 “你是什么动物？”小白马看着伏燨偌大的脑袋，感到有些好奇。

　　 “你说那？”伏燨虽然动不了，依旧傲气十足。

　　 “你是……犀牛吗？”小白马张口问道，呛得伏燨差点把肺咳出来。

　　 “哦，不对就不对呗，我再看看！那……是河马？嗯，这次错不了，都是马，咱们算是远亲吧……”小白马看情况不对，赶紧套着近乎。

　　 伏燨眉毛竖起来，“小爷看上去是那么低等的丑家伙吗？！”

　　 小白马后退一步低声嘟囔着：“我又没见过你，怎么能猜到！再说都是动物，分什么高等低等！？”

　　 “屁话屁话，你们马群里也分千里马和你这样的短腿驴，能一样吗！？”

　　 “千里马？哇，那个可厉害了，不是随便一匹马就能是千里马的，很难的！听说好久都遇不到一匹！虽然我永远当不了千里马，但是好歹也是马，挺好的！”

　　 “你还真是想得开，你们这个种族，哪有不想当千里马的！”

　　 “也不能每个都是千里马啊，头领说，只要能干活，做好自己的事，不会有人笑话我的！”

　　 “你们领头的还真会说瞎话！”伏燨冷笑道，随即感觉浑身疼得钻心，只想闭眼闭嘴歇一会儿，斜眼瞥下“肥白蠢”：“你还不滚？话怎么这么多？不怕我了？”

　　 小白马小心翼翼道：“你脾气那么差，要是能动，早就扑过来把我吃掉了！既然——动不了，为什么要怕你！？”

　　 伏燨愣了一下，嘴硬道：“你太胖，我不爱吃油腻的东西！”

　　 “对啊对啊，你是既然是河马，当然不吃油腻的东西！更不会吃同类，那就没关系啦。唉，你头上怎么了？”小白马笨笨地跑到黑龙身边，探下身体查看伤口，过了片刻，突然伸出舌头，一下子糊住伤口！伏燨惊得大叫起来：“你干什么！？还不快滚！”

　　 小白马眨了眨大眼睛，特别执着地舔着，伏燨晃动巨大的脑袋，将小白马推到一旁。小白马认真说道：“你伤口很深的，容易烂掉，舔干净好得快一些！”说完颠颠地冲上去，伏燨实在没法动弹，叫道：“谁要你这臭嘴巴臭舌头碰我，快滚，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舔伤口又不疼，你这么大个子，还怕这个！”小白马笑了起来。确实不疼，有种麻酥酥的感觉，伏燨此时丝毫没有抵抗能力，更觉得危险。它甩起钢鞭一样的龙须，威胁道：“还不走开，我要抽你了！”

　　 “我是来帮你的，你不会这么不识好歹！”小白马舔得越发起劲。伏燨暴烈劲头拱上来，挥动龙须恶狠狠抽下去，小白马万万想不到会出这种状况，根本没有躲闪，眼睁睁看着挥动的马尾被齐刷刷抽了下来，肥嫩的白屁股上留下一道血痕。

　　 小白马第一时间没感觉到疼，懵一脸的呆样，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掉的尾巴一根根舞动着随风飘去，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你以为你的伤口很香甜、味道像青草吗？其实又苦又辣，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我好心帮你舔一舔，不让伤口发炎，你你居然……今天早上我刚把我尾巴梳好，你怎么——你脑子是不是摔坏了！”说完跺跺脚，一颠一颠向远处跑去，跑了好久，好久，好久——伏燨眼睛都快充血了——才跑出伏燨的视线。

　　 “老子见的多了，但跑得如此慢，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马’的动物还是头一次见！”伏燨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莽撞，习惯了！自己这脾气说来就来，控制不住！龙嘛，总归有些和其他俗物不一样的地方，能被自己抽一下，是这个“肥白蠢”小驴的荣幸。不过头上的伤口，确实没那么疼了……

　　 此时伏燨在天空中，看到林帅停好汽车，走向自己的单元，心里踏实了。一滴眼泪不知什么时候从眼角滑落，伏燨来不及伸龙爪接住，泪水洒落人间……

　　 林帅奇怪道：怎么忽然就下雨了！她匆忙跑回楼道，心里祈祷着，明天千万千万不要下雨啊，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