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上 田螺之女的哀伤

　　 青鸟凑到伏燨跟前：“呦嗬，最近转性子了——”还没说完被伏燨一把推开，踉跄着差点摔到地上：“离我远点！”青鸟撇撇嘴：“这就对了嘛！其实你最近名声好多了。他们之前传说，没人招惹你，你也随便打人的！对了，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你是说祸斗的现在的主人，不是普通人？也是妖怪？”

　　 “现在的主人？你以为祸斗是普通的小狗，随便谁想养着玩儿都可以？它的主人，从古至今，也就那么一个——”

　　 从前有个叫做吴堪的鳏夫，身为县里的小吏——相当于现在的小公务员，最多科长级别——性情十分恭顺。这个老实人却有个很好的习惯——即超前的环保意识。他家面临荆溪，常在门前用竹篱遮护溪水，不让它遭受污染。每天从县里办公归来，总是临水看玩，又敬又爱，也算是一种光棍屌丝的情感寄托。

　　 老天有眼，善举总会有好的回报。几年以后，吴堪“偶然”在溪边捡到一只白螺，看着挺顺眼，就带回家用水养了起来。从此回家时都有了喷香的饭菜。邻居的母亲告诉他说，他每天上班之后，就有一位十七八岁、衣服轻艳的美丽女子来置办饭菜。吴堪怀疑是白螺所为，邻居却笑话他想媳妇想疯了，以为随便捡个啥都能变老婆。

　　 老实人并不傻，他动了个心眼，第二天假装出门，躲进隔壁草房去偷看究竟，但见一个女子从他屋里出来，又进了厨房。吴堪赶紧推门进去拜谢，女子清丽脱俗，端庄大方，主动解释说：“上天知道你敬护泉源，工作勤快，又同情你孤苦一人，派我为你操持家务，幸好你看见了真相，不至于怀疑我的来历。”从此螺女成了他的媳妇，夫妻间的万般恩爱，自在不言之中。

　　 当时的县令听说吴堪的艳遇，垂涎三尺，疯狂羡慕嫉妒恨，意欲横刀夺爱，设下了陷害他的计谋。他召来吴堪说：“我要虾蟆毛和鬼臂这两件东西，今晚就来衙门交货，不然就严加重罚。”

　　 这都是啥啊？这名字自己编都编不出来。何况自己是一个文书，这事不归自己管啊！但是，饭碗在人家手里，吴堪为人又内向，打死也不敢回嘴，只能心事重重回家，告诉了爱妻。

　　 妻子听了一笑：“我还以为多大的事那！相公先吃饭，我去去就回！”说完转身出门，没多大功夫就为他找来了这两件古怪的物事。

　　 县官第二次召见吴堪，又故技重施说：“我要祸斗，你马上为我找来，否则会大祸临头。”吴堪又一次郁闷告诉妻子。妻子很快为他牵来了那头名叫“祸斗”的怪兽，大小和形状都很像狗类。

　　 吴堪忐忑将怪兽送给县官，对方见了后勃然大怒：“我要的是祸斗，这分明是狗嘛！”又问它有什么特别的能耐。吴堪说它能吃炭火，也能排泄粪火。县令于是烧红了木炭让它进食。祸斗吃了后，排在地上的粪便都变成了火团。县令怒道：“此物有屁用？”正准备法办吴堪，火焰猛然烧起，迅速点燃了整个县衙，烟尘之大，一直随风飘到城门，县令在火灾中化为灰烬，而吴堪和他的螺妻却从此失踪，变得杳无音讯，想必是逃亡到了某个世外桃源。

　　 青鸟放下可乐打着嗝，皱眉道：“这个我也知道，看样子白螺夫妻应该是好人。当初放火是为了惩罚恶人，放到现在可以发个‘绿色环保’奖了，怎么会纵容自己的宠物到处惹祸？”

　　 “你也说祸斗主人不是坏人，自己去问问不就行了吗！”

　　 “怎么问怎么问，是飞进去用鸟语问，还是现在这样闯进人家办公室闹事？再说了，就算问出来又怎么样，那个小火狗怎么处理？有和我废话的功夫，这点破事你都办完了！”青鸟刚要挤在沙发上坐下，被伏燨一脚踢开。

　　 “去去，我正忙着，赶紧办事，要不我把你鸟毛拔下来！”伏燨一点不客气。

　　 青鸟急了：“不带这么不讲理的，自己的活儿不干，光知道在家玩游戏！信不信我告诉我三姑，让她教训你！”

　　 “嗬，现在有靠山了，你去告吧！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我伏燨活了这么久，只要我自己不愿意的事，谁敢管我！”

　　 青鸟颓然低头道：“流氓会武术，流氓还不讲理，流氓还天不怕地不怕，流……”

　　 伏燨一翻身坐起来，青鸟吓得变回原形冲向窗外，刚飞到窗口就被伏燨抓了回来。伏燨笑道：“骂了我这么半天，跑得了吗！”青鸟闭目一言不发梗着脖子等挨揍。

　　 伏燨将他变回人形，从手机里发了条微信：“你去吧，我打听过那主人没什么事，会帮你把祸斗拿住。现在你打开微信。”

　　 青鸟气呼呼揉着肩膀，手机微信接收到伏燨发来的图片——是一张黄色的符。青鸟看了看，惊讶道：“这不是兜率宫的logo吗？太上老君他老人家也开始玩儿微信了？”

　　 “什么老人家，就是长得显老，岁数不一定比我大。”伏燨不屑道：“你把符咒打印出来，烧了变成灰之后，洒在祸斗身上，剩下就别管了，简单吧！”

　　 青鸟拿着手机往门口走，看伏燨又躺回沙发，不满道：“是不是王者荣耀？这破游戏最耽误事，我玩了几天就不玩了！上面要是知道你不办正事，光忙着……”

　　 “这就是工作——”伏燨打断青鸟，“——你以为那个符咒是怎么来的？太上老君出了名的小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我答应在游戏里收他做弟子，带着他玩几十局，他才不给我那！”

　　 天气愈发冷了，久纹抖了抖断手，疼得钻心。画室本来就是临时掩护身份用的，当初租了一家农户的房子，虽然自己装修一番，看上去挺有范儿，但是没有暖气。九尾狐，生命无限，放在北极都冻不死。就算一般狐狸，毛发保暖效果也超级棒的。久纹却感觉自己在发抖，是寒冷还是恐惧？不就是断了一只手吗，只要愿意，久纹分分钟就能变出来，和真的一样，使用起来灵活自如。可是，现在，它不敢，更没有这个心情。

　　 枯坐画室半晌，久纹忽然想起了和小莺共处的那几天。画里的地方不知为什么那么爱吃米，每顿饭都是大米饭。现在回想起来，真香啊！久纹暗骂自己越活越回去，在封印里呆了那么多年也没有饿过，现在居然为一碗米饭馋得胡思乱想。久纹烧了一壶水，从角落里翻出一包方便面，单手撕开泡上。

　　 葱香排骨味的，要是鲜虾鱼板面就好了，在画里第一次吃的就是这个口味。堂堂九尾蓝狐，族类翘楚，业界精英现在居然开始琢磨人类的方便面口味的问题，无聊不无聊！？

　　 面还没泡好，久纹懒得再等，掀开盖子就要吃，第一口面还没咽下去，就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

　　 谁会找到这里？自己没有熟人啊！久纹吃面的塑料叉子都没放下，直接叼在嘴里过去开门，小莺携一阵冷风撞了进来！

　　 久纹愣了：“你，你来干什么？”

　　 “你怎么不回我微信？”小莺拎着一大包东西，气喘吁吁质问道。

　　 “手机忘在画里了！”

　　 “哦，情有可原，不和你计较了！吃什么那？泡面？用不用这么惨啊！你好歹也是断手的人，外伤很严重，还不吃点好东西补一补！你也说画展时挣的钱还没用那！”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过来——”

　　 “怎么了？过来看看病号呗！估计这里你也没认识的人，一个人在家可怜兮兮的。现在看了，嗬，比我想的还要惨！如果手不方便，点外卖啊！”

　　 “我这里比较偏，而且也没点过外卖。对了，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没有，下班就过来了，给你带了点东西！”小莺很自然地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绝大部分是吃的，还有一些绷带消毒水之类的简单药品。

　　 久纹皱眉道：“等等，都几点了还不吃饭！还嫌自己不够瘦吗？”

　　 “怎么办，我下班坐地铁再打车过来，时间就晚了啊！谁让你住得这么偏！”

　　 “先别忙了，我泡的面还没吃，要不你——”

　　 “你那也叫面？在外面凑合下就算了，别拉着我和你一起哈！有做饭的地方吗？”

　　 “有个电磁炉，好久没用了！”

　　 “行，你把吃的摆好，我去煮碗土豪版高配的方便面！

　　 久纹看小莺哼歌忙活的样子，深知现在应该立刻把她撵走，但是就是做不出来，内心深处似乎还盼望时间拉得更长些……

　　 青鸟在温泉附近徘徊一会儿，还是恢复元身飞进了祸斗之前待过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祸斗不在，只有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端着杯茶，望着墙角发呆。青鸟飞进去，变出人形出现在她面前。

　　 奇怪的是，女人并没有被吓得一惊一乍，只是略感惊讶，随即放下手中的杯子，赶忙站起来，客气地朝青鸟点头道：“不知仙使大驾光临，您请坐，喝点什么？”

　　 青鸟对于女人的反应，有些戒备地后退一步：“不用客气。你知道我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