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只见三个男人并两个妇人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秋娘,皆是一愣。
“你回来了……”一个妇人脱口而出。
秋娘看到他们,也是一愣:“你们是……?”
那妇人皱眉道:“我是你崔家庄那个三爷爷家的二婶子啊,你这孩子,怎么连人都认不得,真没教养!”
秋娘更是愣愣的不能出声,显然这个什么婶子,她是根本不认得的。
秦凌紧跟着皱了皱眉头。
看起来,这一堆人应该都是传说中的远房亲戚了,不是秋娘的远房亲戚,而是老钱的,并且是平日不怎么走动的那种,否则秋娘不会一点也不认得。
老钱不成器,秋娘家过的十分艰难,这些人平时躲他们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来走亲戚。老钱一死,却忽然都冒出来了,安的什么心,可想而知。
果然,几个人见秋娘发懵,干脆也没打算多解释,反而绕着院子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啧啧”:
“这也太破了,还是土墙呢……这会子还有谁家是土墙啊……”
“谁说不是呢,地方还这么小……”
“关键是出了人命案子,卖不卖的出去还两说呢!”
“卖是肯定能卖出去的,本地的不行,糊弄外地的呗,就是这房子太破了,可卖不了多少钱。”
“不管多少钱,你可答应分我们三成的啊,别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你可别叨叨了!”
一众人沿着院子走走停停,一边看一边说,仿佛这不是秋娘家的房子,而是他们自己家的,正等着要售卖了。
秋娘也明白过味儿来了:“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刚才说话那妇人噗嗤乐了:
“干什么,自然是要拿回去这房子了!老钱没了,这家产不就该归我们族里了么?别的不说,要不是都姓钱,你家这事儿我们还真懒得管。早知道你家这房子这么破,我们还不定来呢!”
“你们……”
那妇人却不等秋娘说话,又径直抢白道:
“我们怎么了?我们大老远地来帮你,倒是我们不对了?这老钱家的祖产,难道你还想带走不成?你这媳妇儿,真是又没眼力劲儿又鸡贼,怪不得老钱不待见你!”
听这话的意思,她难道该赶紧把这房子双手奉上才对?连累他们走这一趟,倒是她的错了?
秋娘只觉得脑袋中顿时嗡嗡作响,瞬间又想起了老钱曾经如何虐待他的情形,又想到他一朝身死,自己这么多年青春白付,将来又没有着落,顿时一股心酸恼怒涌了上来:
“你们,谁说归你们的,这是我家的房子,你们滚出去!”
然而她刚刚哭的没了力气,这声怒吼一点震慑效果都没有,反而惹恼了那妇人。
“嗨呀,你还敢跟我叫板?!”那妇人顿时跳起来,“你这个丧门星啊,老钱要不是娶了你这么个赔钱货,能死的这么惨吗?我告诉你,不光这房子我们族里要收回去,还有你们家的地,我们也要拿回去!还有你,你也得改嫁!那彩礼也得给我们老钱家留下,不能给外人带去一分一毫!”
秋娘被气的一阵晕眩,晃了几下,站立不稳,登时坐倒在地。
陌晚连忙扶住她,又是掐又是喊的,这才把秋娘给弄醒了。
那妇人得意地叉起了腰,看到秋娘吃瘪,就相当于看到了她们都银钱,她自然得意。
秋娘看到她这副样子,再看后面跟着的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顿时悲从中来,一下子放声大哭起来。
陌晚早听的恼了,顾不上安慰秋娘,跳起来就要和那妇人吵架,却被秦凌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怎么能看他们这样欺负人?!”
秦凌皱眉:“那是人家家事,你管得了吗?”
“我……”
陌晚也没了说辞。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女人活着就是男人的附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倘若活着活着半路上运气不好,这些男人一不小心死了一个,那女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轻的随便一个猫啊狗啊的就能跑来谋夺你的家产,重的甚至连你的命也想要。
更可怕的是,人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连女人自己都这么认为,她们陷入舆论和礼教的漩涡重无法自拔,最终被吞吃的骨肉都不剩。
这也正是秋娘为什么哭的原因,她不是在哭老钱,而是在哭她自己。
可是,自家姑娘一向是有恻隐之心的,怎么今日看到如此不公平的事,却反而不管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秋娘唯一可以依靠的房子也被人夺去吗?
“姑娘……”看着秋娘哭的凄惨,陌晚还要再说,谁料话没说出口,却听的门外步履纷杂,一行人顿时闯进了院子。
来人男男女女四五个,似乎没有是没想到这逼仄的小院里会有这么多人,一下子愣住了。
本来就不宽敞的小院被这么一挤,顿时连下脚都难了。
看到来人面带不悦,行色匆匆,老钱的那个什么三爷爷家的二婶顿时戒备起来――该不会也是哪个远方亲戚,也想来拿这栋破房子吧?
因此立时一叉腰:“你们是谁呀?谁让你们这么莽莽撞撞就进来的?!”
来人更是一愣,随即有些讪讪,低声道:“这可是老钱家?”
妇人拧眉:“没错,你们哪家的,来干什么的?”
“我们是……”为首的男人刚要说话,旁边的人拽了他一把,那人连忙改口道,“你们谁是老钱的家人?”
“我就是!”
“我是……”
院子里同时响起两个声音,一个声尖气足,一个虚弱无力。
声尖气足的还是刚才搭话的那妇人,虚弱无力的是这边抹着眼泪的秋娘。
来人一时也有点蒙了,两边都看了看,犹豫道:“你们,到底谁是?”
那妇人却眼珠子一转:“你先说说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吧?!”
万一是来要债的呢,就直接推在那个晦气的寡妇身上――妇人这样打着算盘。
谁知对面的人却犹疑了一下,叹了口气:“我们是……我们是……刘二,王大,还有张小虎的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