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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皮鞋鹅蛋脸的女工就走了过来, “星辰雪花膏,这牌子怎么没听过。”
带着一顶帽子,露出卷卷的长发, 小羊皮鞋上一丁点的灰尘都没有, 柳素素知道这是遇上了合适的买家, 笑容殷切,“这牌子是新出的,这位同志你看看, 这上面的几个字,是不是市面上都没有?”旋开了一个铝盒,露出了雪白的膏体, 再捧到女子的面前, “你问问。”
这年头可不兴试用一说, 那位女工被柳素素的热情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柳素素, 犹犹豫豫上前嗅了嗅, 膏体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袅袅似烟,气味馥郁又雅致,不像是沪市的那款雪花膏, 味道很香但是坏就坏在太香了。
原本皱着眉头, 神色警惕, 淡雅的香气让她松开了紧锁的眉头。
“我挑一点, 在你手背上试试?”柳素素见状开口说道。
听到了柳素素的话,女工抬起头,离得远就觉得这卖东西女同志的长得好看,近看心中一惊,这摆地摊的生得也太好了些。
唇红齿白,一双含笑的眼,睫毛扇啊扇,就好像心里头的那点火苗都被拨弄的燎了原。再看看皮肤,白皙细腻,连斑点都不曾有。
她的皮肤就是用这个雪花膏养出来的。
心中一升腾起这个念头,对雪花膏就跃跃欲试了起来。
柳素素用拨棒把雪花膏放到了她的背上,她就用指头把膏体滑开,细腻的膏体被推开,润在肌肤上。
这雪花膏粘稠,原本以为涂抹在手背上会很难推开,谁知道轻易地推开,抬起手背看看,也不像是沪市雪花膏那样泛着油光,手指碰了碰,润润滑滑的,感觉不错。比沪市的雪花膏确实要好用一些,而且香味雅致。如果价格合适,女工就决定要买,点了点头,“多少钱。”
柳素素说道:“五毛一盒,要是一次性买五盒,可以算成是四毛一盒。”
第一天做了五十盒之后,柳素素又割了肉,背来的包裹里足足有一百五十盒。这个价格她也是考虑过的,效果比沪市雪花膏要好,但是市面上有谁听过星辰雪花膏?不如价格摊派的薄一些。最好的沪市雪花膏市面的价格是八毛。她的雪花膏比沪市雪花膏低上不少,效果有摆在这里,应当销路不错。就算是这样,按照四毛一盒的售价来贩卖,如果卖掉包裹里所有的雪花膏,她也可以净赚四十元,如果要是四毛五毛夹杂卖,约莫盈利在五十元。
“你在这里卖几天?”
“在六月前,我应该一周会过来两三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过来找我。”
“那就先买一盒,我试试看。”再看一眼柳素素,她的皮肤真是很好,不如先买一盒试用,再看看效果。
第一份雪花膏卖出去了之后,柳素素收好了钱,对着凑近的女工笑着说道,“大家可以过来试一试,我开了一盒,可以用拨棒舀一点在手背上,试用了喜欢再买,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试用不要钱。”
一听到不要钱的东西,就有不少人过来了。在柳素素面前伸出了手,好让柳素素把雪花膏涂在她们的手背上。
柳素素挨个把雪花膏涂在她们的手上,试用品柳素素也是认真画了外包装的,并没有单独用个简陋的瓶子装。
***
柳素素忙着做买卖的时候,一辆漆黑的德国小汽车缓缓向着缫丝厂驶来,县城的路并不好走,加上人多,往来又随意,车开的速度和骑自行车的速度差不多。
这辆漆黑的小轿车在县城里独一份的存在,骑车在路上见到的,脚下踩得飞快,并排和汽车一起走,不停地往里面看,甚至还有人抱着孩子来看,指着小轿车说道,“汽车、汽车。”
也许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这辆德国小汽车在玻璃窗上贴了黑色的膜,防止别人的窥视。
驾驶位上是司机,后排坐着的是一男一女。
女人约莫是四十岁的年龄,头发盘起一个发髻,表情有些严肃,看上去不大好相处,坐在她的旁边的那个人,脑袋有点变形顶尖有点小,从嘴角到太阳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原先的伤口坏了他的眼角,左眼看上去有些奇怪。他的右腿高高跷起,皮鞋尖一点一点,把真皮的座椅都踢脏了一小块儿。
尤玉凤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这块儿污渍移开,透过车窗,正好有个大饼脸的骑车的人往里面看,尤玉凤原本就皱着眉头,这会让两条修整的弯弯细细的眉皱成了一团,声音里也是不悦,“老李啊,你能不能开快点。”
“尤主任,这里实在是开不快。”叫做老李的司机只能够这样说道,按道理他应该喊这位副厅级干部的妻子叫做夫人的,但是尤玉凤并不喜欢被人这样称呼,她性子要强,在医院里铆足了劲拼搏,加上丈夫的因素,才四十岁的年龄,就当了主任,所以被人称呼为尤主任。
王培文脚下的动作一停,嗤笑一声,“谁让你一定要来这个小县城的。什么破路,还有一群土包子来看热闹,老李要是开得快才有鬼。”
尤玉凤抿着唇,看着坐着身边的儿子,“我来县城里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出生的时候难产,上了产钳之后,儿子成了这幅模样,自己也是大出血,最后没了生育能力。她和老王只有这样一个儿子,要不是为了王培文,她愿意来这个县城?
“我?”王培文从鼻腔里喷出了鼻息,“当我愿意来?那病又死不了人,不疼不痒的,有什么关系?”看了一眼尤玉凤,“妈,你还是中心医院的,省城的中心医院都治不好,都什么年代了,还听信什么中医?跑到这个小县城里来。”
“现在是不疼不痒,等发作了有你受的!”一想到儿子得了那种病,尤玉凤头都是大的,怎么就得了这样的脏病?
王培文得的病叫做菜花病,学名叫做尖锐湿疣。险些强了一个姑娘的事刚摆平,尤玉凤就知道了儿子在嫖・娼!要不是因为扫・黄打・非,正好逮住了王培文,只怕全家都还瞒在鼓里。丈夫被气得脸色铁青,她是医生,强硬地要求儿子检查,结果就发现了这要命的病。
拉下脸请教了泌尿科的主任,知道了这病治得好治不好都是看运气。王培文正好就是运气不好的那种,反反复复的。如今儿子的病没有到后期,还停留在不疼不痒的阶段,就是几个疙瘩,涂了药之后,能好几天,之后会再长出来。
新生的疣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多,让尤玉凤是胆战心惊,想到了病例上菜花病的图片,尤玉凤觉得自己的胃在翻腾。
王培文看着母亲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操的闲心,不疼不痒的,古代叫做花柳病,还是个富贵病,没听说什么样。”
“你这是无知者无畏!”尤玉凤瞪了王培文一眼,再看看老李,老李沉默地开着车。
这病并不光彩,目前除了自己、丈夫、还有婆婆知道,另外就是老李知道了,老李的口风严,是丈夫的专用司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看着儿子的头,尤玉凤又缓了语气,“国际上,治愈率稍微高一点的就是二氧化碳激光治疗,国家卫生局在开展试点,省里就纳入了试点范围,仪器年底就会到位。但这个国内不成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儿子对于激光治疗也是强烈反对,毕竟是用激光烧那个地方的坏肉,万一要是烧坏了怎么办?尤玉凤也觉得不能做第一批试点的,这项技术起码成熟起来了,才能做。但是……想到了查看的资料,这时机成熟只怕也要一两年,这到时候这病早就发起来了。所以否决了这个决定。另一个办法就是去国外医治。但是丈夫正在关键时期,他们母子两人根本没法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