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春高兴地拍拍姚大昌的肩膀,带着兄弟连朝赵二春家奔去。走出院子不久,姚大昌想起赵二春去西场了。
“他去西场干什么?”刘大春问。
“听说用大铡刀砍铁门想救陈秀莲。”姚大昌说。
“哈哈,他疯了,一定疯了。”刘大春笑着说,“那个铁门牢固得很,闹土匪那阵子用两个炸药包都没有炸开,只崩了一片岩壁,连个人都钻不进去。”
“是啊,是啊,赵二春是疯了,他用大铡刀砍铁门一次,就从冷水洞口滚下来一次,摔得都不成样子了。”一个兄弟附和着。
“娘西皮,有种,他要是真能砍开铁门,陈秀莲让他救了,我也心甘。”刘大春说。
几个人正说着,碰巧有个看热闹的村民从西场下来。刘大春让他说说西场的情况。村民说赵医生给赵二春出了个主意,让他用钢锯把大锁锯开。
“大锁锯开了吗?”刘大春问。
“还没有,大锁硬朗得很,钢锯条弄断好几条了。”村民说。
“又是赵丰年,他这个小畜生一来,杨桃村就没安宁过。”刘大春百爪挠心,很不舒服。
姚大昌问刘大春去不去西场。
刘大春说去,让他把九姑带上。要是赵二春破坏村里的习俗,可以让九姑按祖俗处置。
刘大春他们走到冷水洞下,听到咕哧咕哧的响声。
抬头一看,赵二春跪在冷水洞门口正入神地锯着大铁锁。
刘大春叫姚大昌上去看看,姚大昌望了望赵二春放在身边的大铡刀,有些害怕。刘大春把枪上膛,递给姚大昌。
姚大昌端着枪不好攀台阶,挂着枪又害怕赵二春的大铡刀,进退两难。
刘大春夺过另一个兄弟的枪,指着姚大昌的后脑勺说:“你再不上去,我开枪了。”
姚大昌只好挂着枪上去,一路颤颤嗦嗦,差点从台阶上掉下来。
“姚大昌,你别给我装孬种,你再抖,我回去把桂椒兰草了。”刘大春大声喊着。
“我草你阮大脚,我草你大媳妇二媳妇三媳妇。”姚大昌最忌讳别人动他的桂椒兰,在心里把刘大春家的女人草了一遍。
姚大昌胆战心惊地爬到冷水洞口,只见赵二春脚下满是弄断的钢锯条。他手里还捏着一小段,正狠命地拉着大铁锁。大铁锁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凹痕,离弄断它还有十万八千里。
“独眼兄弟,反正只有一天了,你回去等着吧,陈秀莲会平安出来的。”姚大昌说。
“不用你管,你下去。”赵二春冲着姚大昌吼了一声,又埋头去锯铁锁。
姚大昌仔细把赵二春打量一番,赵二春衣衫褴褛,满脸乌黑,怕是真的疯了,尤其是他的眼神怪怪的,像要吃人的样子。
姚大昌慢慢退下来,对刘大春说赵二春真疯了,已经半天时间了,他一直用断成寸把长的钢锯条锯铁锁,据得手上满是血泡,眼睛都冒火了。
刘大春端起猎枪,瞄准赵二春的后背,死死不放。空气死寂下来,冷水洞下的人大气都不敢透。
“九姑,赵二春破坏习俗,要锯开铁锁,该如何处置?”刘大春问九姑。
“一个疯子,他要疯,就由他疯去吧。”九姑说。她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关于赵二春生死。
“哈哈,疯子,由他疯去!”刘大春对着冷水洞开了一枪,他原以为赵二春会被吓得掉下来,没想到赵二春对背后的冷枪一点都没在乎,依旧固执地锯着铁锁。
“真疯了!”姚大昌说。
刘大春觉得解气,带了几个兄弟,一头扎进西场,他要弄几个野物晚上回去下酒。
赵二春看看一条条被磨平的钢锯条,心里直骂娘西皮,这铁锁邪门得很,硬得像金刚石。
原来这锁这锻造过程中掺入一些钨,炼出的铁俗称钨钢,几乎和钢锯一样硬。按这样的速度只怕到明天晚上也锯不开铁锁。
赵二春有些丧气,不过没有绝望,至少陈秀莲还活着。他喷口吐沫在铁锁上又用断了的钢锯继续锯。
赵丰年下山买钢锯条还没回来,赵二春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他冲着冷水洞喊陈秀莲,冷水洞里传来两声石头敲击的声音。
陈秀莲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丰年送的大毛巾被她和小浩嚼来嚼去,到后来一塞到嘴里就想吐,因为她和小浩两个人都没有了口水,大毛巾咬进去就像干柴火。
陈秀莲想要是再有一把尿就好了,两个人可以熬过一晚上。她指指小浩的腹底,小浩摇摇头,断水这么多天了,想尿也尿不出。
水!水!水啊!
陈秀莲望着黑乎乎的洞顶,真希望有水滴下来。
赵小浩舔着干裂的唇。
陈秀莲发现他的眼神很绝望。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动过,好像被蒸干了似的。陈秀莲狠狠咬了一下唇,一股腥味溢满嘴。
她把嘴对着小浩的嘴,小浩只觉得一股甘泉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猛咽了几口…他突然变得惊恐万分,用力想推开陈秀莲。陈秀莲却紧紧抱住他,噙着他的嘴不放。
“姐,不能…不能这样。”小浩终于推开陈秀莲。
陈秀莲看着小浩。小浩感到陈秀莲的目光里充满关切和爱。他觉得自己要坚强,不能再让陈秀莲担心。
天一黑,冷水洞里变冷了。
丝丝的冷气从阴洞那边直扑洞口而来,岩壁像是冰层,冷得怕人。陈秀莲和小浩都不敢靠在上面,两个人艰难地移出一些,陈秀莲把一件外衣垫在身下,两人相偎着取暖。
赵小浩怕陈秀莲冷,悄悄往岩壁里面靠,把另一件外衣都让给她。
赵小浩的手刚摸着岩壁,惊喜地呀了一声。原来岩壁受凉,在上面凝结了一些水汽,摸上去湿-漉漉的。
“姐…姐…把大毛巾…给我…”赵小浩嘶哑地说,他的声音低得很,陈秀莲没有听到。
赵小浩挪到陈秀莲身边把大毛巾用力拔出来。陈秀莲惊醒了,大毛巾是她的神物,她保持了很高的警惕性,哪怕在虚脱的状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