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蠢。
你看吧, 荣华公主都知道拉着她搞走私,那荣华公主的爹, 当年的太子殿下, 如今的重景帝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搞走私呢?
同步思考一下,荣华公主找自己,那重景帝会找谁?
当然是自己的爹,镇国公啊!!
自家的海货铺子其实挂着内务府采买的名头,也就是一件顺利成章的事了啊!
谢宁有气无力地说:“那陛下还说要整顿走私……”
镇国公嘿了一声, 他耐心地说:“傻丫头,走私这种东西, 咱们自己搞,这叫撬国家的墙角,是以权谋私。”
“但是皇帝搞这个, 叫扩大经营生产, 开发经济新增长项目,为国家发展寻找新的突破点,懂吗?”
谢宁目瞪口呆,随即哑口无言。
镇国公看着有些懵逼的谢宁, 他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丫头, 朝堂和战场是一样的,平日巡边同样枯燥,朝堂上的博弈也需要耐性。”
“边军走私这件事, 归根结底在于陛下对边军的控制力度, 在于皇室想要收回边军都督的军权。”
“其实这和皇帝与宰相争夺朝政处置权一个道理,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也没那么复杂。”
镇国公打了个饱嗝:“朝中重臣有对陛下诏令的封奏权,边军都督自然也有对战事的临机处置权,皇帝陛下拥有对众生的生杀夺于权,诸多权利都是互相制衡的。”
“咱们这位陛下不是昏君,他不会脑子进水发昏,突然下旨将看不惯的人全砍了,相反,陛下是个英明睿智的人,他看得很明白,心里也太清楚,所以大家才会互相角力。”
镇国公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权利角逐这种游戏,有时候也挺好玩的。”
谢宁听后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懂了,但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你要学会同时思考琢磨几件事,然后从中选择利益最大化的道路和方法。”
镇国公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要是想不通,就先别想,反正还有我呢。”
谢宁听后沉默良久,才长出一口气。
“我知道了,是我看不明白很多事,所以才会庸人自扰。”
她看向镇国公:“父亲,您现在是在大理寺那边当差吗?”
镇国公神色恹恹地说:“陛下让我去审案,犯人都没押解过来,我自然没什么事咯,刘桐说趁着案犯还没过来,塞给我了几本大楚律,让我先读着。”
谢宁:“……………………”
她由衷给自家父亲点蜡。
“我一把年纪了还要去看什么大楚律?军中律令我倒是很清楚,然而并没什么用。”
镇国公有气无力地说:“陛下这些天一直病着,我也不好去找陛下说自己不想在大理寺读书吧?”
他看了谢宁一眼:“你要是没事干,就随我去大理寺,帮我做读书笔记呗。”
谢宁对此事敬谢不敏,她笑眯眯地说:“啊呀,父亲忘记了?我现在可是兵部的曹官,我需要去兵部库部报道呢。”
镇国公没好气地说:“库部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彻查天下各路军马的后勤器械嘛。”
顿了顿,他摆摆手:“算了,你去兵部当差吧,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一夜无话,之后的几天,镇国公一直去大理寺读书,谢宁给过去的小伙伴们送信,准备找个好日子吃酒联络感情。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朝中气氛越来越糟糕了。
原因很简单,太子殿下去郊外祭天,沐浴斋戒三天后登坛祭祀。
太子祭祀时的表现非常完美,一举一动完全符合大儒对于一国太子的要求。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老天不止不下雨,连风都没了。
不刮风,不下雨,空气越来越干,就连御花园刚抽芽的树都蔫耷耷的。
这下子重景帝更郁闷了。
重景帝窝在暖阁里,一边喝药,一边有气无力地对处理工作的宰相等人说:“难道老天爷要让朕下罪己诏吗?”
难道这个锅丢给太子背?
别逗了!他就一个儿子,总不能因为干旱废了太子吧?
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宰相谢平川连忙下跪,表示陛下绝对英明神武,老天爷绝对没有怪罪陛下的意思。
重景帝叹了口气:“天不下雨,春耕荒废,国家好不容易恢复点底子,又要耗费了。”
旁边帮忙端药的镇国公看着御座上的皇帝发愁,顿时连声安慰:“陛下,您先关心您自己的身体吧,天气反寒,也许还会下雪呢!您可要注意保暖啊!”
重景帝:“………………”
要是老天爷下雪也行啊!!!!
结果等了几天后,居然真的天降鹅毛大雪啦!!
重景帝心头的烦躁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万分高兴!
他这一高兴,居然不药自愈了!
当时在场的镇国公立刻将手中的药倒进了盆景里。
重景帝怎么看镇国公那张糙脸怎么开心。
他笑眯眯地问:“爱卿,若非你有言在先,老天还不一定会下雪!”
他表示要好好奖励镇国公:“你有什么想要的嘛?”
镇国公眼睛一亮:“陛下,您让我当皇宫禁卫统领呗!要不让我去京郊大营也行啊?我一打仗的将军去大理寺,总觉得屁股生针,坐不到那啊!”
重景帝大笑起来,他也知道让镇国公去审案纯粹是为难人。
重景帝想了想:“这样,你去御马监吧。”
他看着镇国公:“这些年边疆各路通道都打通了,御马监那边也多了数千良马,你去帮朕养马吧!”
镇国公听后大喜过望!
御马监这职位并不高,说出去也不好听。
但是!!御马苑就在皇宫大内啊!!
附属于御马苑的皇庄就在京郊,也超级近的!
这年头在朝廷里混,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陛下的器重啊!
他镇国公戎马半生,已经不需要再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实力了,他现在需要留在陛下身边,随叫随到啊~
想到这里,镇国公喜滋滋地说:“多谢陛下!”
决定了,回去就收拾包裹,下午就住进皇宫!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京城入目皆白。
重景帝的病好了,太子也祭祀成功回来了,皇宫里最尊贵的两个主都高兴了,朝臣们也全都松了口气。
两辆囚车就是在这个时候,晃悠悠地踏入了京城。
明远侯那两个惹事的部曲终于被运送到京城了。
镇国公跑去给重景帝养马了,审理此案的吉祥物没了。
就在刘桐以为这个案子要按照旧例,三司自己搞定时,重景帝一拍脑门,让太子过来了。
京兆府尹杜文清听说镇国公换成太子后,立刻高兴坏了。
他连忙进宫求见陛下,再求见太子,将卷宗全部上交,就差说一句,您说咋办我咋办了。
刚从郊外回东宫的太子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先让杜文清下去,表示自己要看看卷宗,再说其他。
等杜文清走后,太子长出一口气,他看着桌案上厚厚的卷宗,有些无语。
这是一个诸臣工都已经知道结果的案子。
明远侯必定会被削,那两个部曲肯定完蛋,李静仁会被流放。
如今朝臣勋贵之所以还在暗中角力,争夺的本质是圣心。
其实在明远侯通过镇国公向宫中表达放手意愿的瞬间,就已经分出胜负了。
明远侯就算被削,估计也不会有大问题。
毕竟重景帝不可能真的将明远侯这位三朝老臣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但是边军不听上令,骄矜狂妄,也是事实。
朝臣们对此忧心忡忡,身为皇帝,重景帝必须有所表示和作为。
这其中的度,并不好把握。
而如今重景帝将这件事交给自己……
太子想,是不是父皇想看自己如何处理文臣和武将的关系呢?
……不过这都是明天的事。
太子招来东宫的总管陈太监,询问宫中诸事。
陈太监是重景帝分过来的,也会点功夫,能得太子真正器重,自然是个伶俐人。
陈太监说话语气不快不慢,言辞清晰明白,先说了东宫内的事,表示一切安好,没什么问题。
再说宫内太皇太后,这位老祖宗前些日子召见了不少朝臣女眷,不过之前陛下病了,太皇太后就吃斋念佛,为陛下祈福,就没再召女眷入宫了。
最后陈太监又说了荣华公主。
“公主近日在学管宫务,太皇太后将尚服局交给公主管理了。”
太子一愣:“尚服局?”
妹妹开始学管家了吗?
不得不说,荣华公主万万没想到,目前她出宫赚钱的最大阻碍,居然是太皇太后。
那日荣华公主得了谢宁出的主意后,先用重景帝生病日久,她不好留卢大娘子在宫中继续小住为由,将卢大娘子送回去了。
然后荣华公主就去找太皇太后,表示自己想学些计生之道,并委婉地询问起自家母后当年留下来的陪嫁了。
可她没想到,在太皇太后看来,计生之道不就是管家嘛,公主的家是哪里?当然是皇宫啊!
于是太皇太后说:“你能想到学计生之道,可见是长大了,也罢,你二姑姑要出嫁,也要学这些,你就和她一道吧。”
荣华公主:等等?一道?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很大方,直接分了尚服局给荣华公主,尚仪局给二公主,让她们开始练手了!
荣华公主看着手中厚厚的关于首饰礼服大宝等器物的账本,目瞪口呆。
这、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