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战队的人来了一半,是今天原本要进森林的一拨,前榕到了战队把事儿一说就都撸起胳膊来了;另一半今天休息的,还在赶来的路上,正一条街区一条街区的喊呢。今天整个东区没有一个战士进森林采摘,事情彻底闹大了。
大队长追着战士的车屁股赶来了现场,他原本是想把事情压一压,把战队的人都带回去的。可到了现场了解了情况,又见了东区治安大队长的态度后,觉得自己不该劝――自己这边儿可以给他们点儿面子,可他们不能蹬鼻子上脸不是?
治安大队什么东西!分明不知天高地厚欺负人在前,现在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梗着脖子不低头!今天要是自己挨欺负这边儿先把头低了下去,全战队憋屈。甚至其他三个战队知道后也得找他算账,骂他狗腿子舔人屁股丢全战队的脸。
战队长在现场转了一圈就走了,把车开到了区政府,区长听了亲自前来没好使,治安大队这边态度软下了,可是战士们不干,非要一个交代才行,还不容时间,现场就得给交代,意思就是把东区治安大队长交代在这,区长的面子也不给。
区长走了去了上边儿政府,上边儿领导来了依旧不好使,但是好歹是从别区调来了一些治安大队的人,把这一地的伤员拉去救治了,要拉馆长,雷洪不放,别区的人才不管馆长是谁,不放就算了,要带雷洪去治伤,雷洪也不走。
雷洪不走,他们又要带东区治安队长走,战士们不放,现在东区战队的战士将治安大队的三百人整个围住了,除了躺着的谁都不放,治安队长其实也有些站不住了,但他还撑着……
于是上边儿的领导调了治安总队长来,总队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东区队长教育了一番,又向战士保证说:“请大家放心,送他出去也只是止血治伤,绝没有包庇的意思,今天的事谁有责任一定严惩,绝不容情……”
总队长说了很多掷地有声的话,但战士们不给他面子,他觉得没脸,黑着脸也就不再出头了,但是气氛还是缓和了不少,但也只是缓和而已,战士们仍然要交代。
现场领导们就组织了一个小会,大家挤在一辆车里商量解决办法,治安队总队长还是护短的,说话向着自己的手下说:“治安大队虽说人多,可是都躺地上了,战士们下手是毫不留情,重伤至少的有几十个,实在也惨了点儿。”
东区战队长就说:“你打不过怪谁,再说谁上赶着打你们了?你们这一百个人先出的手,围着一个猛砍,结果没砍过还叫委屈么?”
“你们也别得理不饶人不是?”总队长说,“人都打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呢?”
“挨打的都是往上冲的,往上冲的就都该打,”战队长冷哼一声说,“你们这帮人举着刀就砍,这要是不还手有,几条命也丢在这了。国家培养一个战士多不容易,我们一个战士至少能养活二十个人,这还不算自己家里的人口呢,再算上妻儿老小的,这一个人得养活多少个人你们算过吗,上来就要人命……对了,你们要砍死那个,那是战士当中最拔尖儿的,上缴的东西回回能抵别人两倍。那是十年的战士了,这么多年带回来的东西从没拿到外面去卖过高价;留了自己吃的,剩下的全都上缴队里。这些年下来他养活了多少人?你爹你妈嘴里吃的东西说不上哪口就他从森林里带出来的。就是今年新列入的小麦,那也是人家带头吃起来的,不说别的,这小麦解决了多大问题,填饱了多少人肚子。”
战队长将眼前的人看了一圈后又说:“这样一个战士,他是干了什么,让你们这一百来人堵着他砍?”
一阵沉默。
安静了一会儿总队长开口说:“话也不是这么说,谁没当过战士呢!今天重伤那些人,哪个没当过战士呢?”
战队长看着他说:“这战士和战士之间的区别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有多少人只是为了混个身份才进的战队,混两年借个伤就退役了。就你们那些人看着年纪可都不大,也没见谁缺胳膊少腿的,怎么就都他妈退役了呢!”
政府官员中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头忽然来了一句:“这回缺胳膊少腿的可少不了了。”
他身边的另一个官员看了他一眼,十分无奈的表情。
那老头咳了两声,后又说:“行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说说这事儿怎么解决?”
东区战队长和治安总队长听了都要开口,老头又不给他们机会,顾自说道:“依我看都有错,就事论事,公事公办。东区治安队长先撤职,今天的事儿交给检察院,至于这个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战士和……和谁斗殴?”
东区区长说:“和东区训练馆的馆长。”
老头说,“当街斗殴这件事原本该治安大队管,可这东区治安大队显然不合适了,就……也交给检察院吧。”老头抬头看向战队长和治安总队长,“就这样,你们自己的人自己带回去。”
两人答应着下了车,关上车门后彼此看了一眼,互相没说话各自朝前走去了,各自去处理各自一边的事情。
事情就这样算是暂时平息了,人群眼看着也要散了,治安队的人上前要带走馆长,雷洪还是不放。
混战的时候馆长又挨了几刀,现在情况比较惨昏死在血泊里人事不知。战队长朝他看了一眼,上前劝雷洪道:“雷洪,有什么气还没出,你看他这模样,要死不活的,算了,让人抬走吧!”
大石也劝:“说到底也就打了你女人两巴掌,也得了教训了,让他滚吧,你也去看看伤早点回家,你女人还在家等着呢。”
雷洪原本谁也没理,可大石说到最后他就把脑袋转了过去,看着大石。
大石继续说:“他要跟我出来找你呢,我没带她,这天都亮了,一出来一宿她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
雷洪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这时后边儿又是一阵刹车声,正散了一半儿的人群都停了下来,个个的抬头去看,车,是战队的车,于是后边儿还没上车的治安大队的人就都转头朝东区战队长看去,战队长没搭理。
外边儿人渐渐散了,雷洪看着路口的方向眼一眨不眨,那里青叶跟着前榕一块儿走了过来……
青叶被现场的情况被惊住了,一下子就出了一身虚汗,有一种被困在一个密封的,失了控不停的上上下下逛荡着的电梯里的感觉,心口闷闷的即恐惧,又恶心。这种恶心不是嫌弃的恶心,是人在受了刺激之后的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原本以为已经融入了的环境,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衣服底下的肌肤偷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雷洪的情况更是刺激了她,看了雷洪一眼就觉得一下子身体里的血都被抽干了一样,人就有些虚飘飘了。她强稳了心神走到近前……
看见她雷洪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忽然就笑了,他将手里一直握着的刀递给青叶,指了指馆长说:“这个人,你想怎么弄都行,死了,我担着。”
青叶看了一眼馆长,又看了一眼雷洪,两个人都是血糊糊的……她身上的汗越来越多,就有些头重脚轻起来,晃了晃,人竟然就倒了。
青叶倒在了前榕怀里,前榕低头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雷洪说:“出了一脑袋的汗,怕是没见过这么多的血。”
前榕将青叶抱进了车里,大石也招呼雷洪上车,雷洪看见一旁的队长,他几步走过去说:“队长,这事儿闹大了,是我不对,给大家添麻烦了。”
“行了,赶紧走吧,”战队长说,“伤好好养一养,休息几天。”
……
青叶做噩梦了,梦到自己躺在一个冰冷漆黑的地方,没有人,那地方无边无际,空荡荡的……空的反而让人心口憋闷,憋得叫人发疯,发疯的想要醒来却一动不能动……睡梦中的青叶脸色发白,一身冷汗,她张着嘴像一只缺水的鱼。
忽然什么东西推了推她……哪来的东西?青叶吓得心跳几乎听了,猛一使劲儿睁开了眼睛……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雷洪……
“喘不过气么?”雷洪问。
青叶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没事了,好像做噩梦了。”
“梦到什么了?”雷洪问。
青叶摇头,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努力回忆着说:“浑浑噩噩的……好像我动也不能动,闭着眼睛躺在一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雷洪以为她是被吓着了,这会儿回想时,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干的过火了,看着青叶他问:“是不是害怕了。”
青叶不出声。
雷洪说:“好了,睡吧。”
“不睡了,什么时间了?”请叶问。
“中午。”
青叶起床:“我去做饭。”
“我去热点浓浆吧,你休息。”
青叶摇头:“你休息,我没事儿。”
她硬是看着雷洪上床躺下了,才转身出来。
青叶煮饭的时候阿溪来了,给她送了一些新鲜的肉和两只收拾干净了的鸡,青叶许久不在家里住,这段时间雷洪又去了战队食堂吃饭,家里只存了一些肉干、果干和小麦,新鲜的肉完全没有,所以青叶道了谢就都收下了。
她先洗了一只鸡煮上一锅汤,又用新鲜的肉调了馅儿包了一些小馄饨,她多包了一些,包完装出一小盆来给阿溪送去了一些,教她怎样煮汤怎样下然后就回了,回来时先没有煮馄饨,转身进屋看了雷洪一眼,他还在睡着。
外边的太阳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洒了一地,有方方的一块印在他的被子上……可屋子里还是冷的,她朝壁炉看了一眼,转身出了屋子。
她有几天没回来,只觉得家里什么都空荡荡的,劈好的柴火也没有了,就去拎了斧子劈柴,回来将两个壁炉都生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