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甜甜和厨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位大爷一开始明显是不愿意的，但是好像被谁说服了一样，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那种脸色、态度的变化，差距太大了。
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人对他说了什么。
即便温甜甜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出自然力的东西存在，此刻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这时候，这位大爷不满地看向温甜甜，“姑娘，我都给你让座了，你怎么还不坐下？”
温甜甜一怔，随即连忙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大爷却委屈地看着她，“好了好了，我知道她是孕妇。我不说她了行不行，你别生气啊！”
他讨好地看着跟前的一团……空气。
这让温甜甜心中更加好奇，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坐了下来。
她偏头看过来，只见大爷也在奇怪地看着她。
“你怎么还敢过来？”
“什么？”
大爷气愤道：“他们都觉得我是神经病，你怎么敢过来？”
温甜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您邀请了我。”
说着，又好奇道：“不过我还是想问问您，为什么……嗯，要这样做？”
温甜甜本来想好的词是“装神弄鬼”，但是想到这个词似乎有点不太礼貌，她便换了一种说法。
但这并不妨碍大爷领会她的意思。
他笑了笑，坐在了温甜甜身边，“我的老伴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
温甜甜一怔，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让您想起了伤心的事情。”
“伤心？那还不至于。”大爷摇了摇头，“二十年，那已经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光了。”
“您的意思是，您已经释怀了？”
温甜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大爷释怀了的话，又怎么会沉浸在与一位不存在，或者说去世多年的人交流的愉悦之中？
刚刚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就足以说明，他还在思念他的妻子，从未释怀过。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释怀，每天思念她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习惯，或者说是生命地一部分才对。”
大爷勾了勾唇，像是回忆起了和妻子相伴地那些时光。
他眼底闪过一抹怀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只能说，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让我放弃了随她而去的想法。”
“……”
温甜甜诧异地看向大爷，“您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去……”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大爷却不在意她未尽的言语。
他微微颔首，“她走的时候，我们的孩子才十一二岁，我得把他带大才好去见她。”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不放心，”大爷皱了皱眉，“孩子要读书，要自己生活，我每年都会带他去扫墓，可我总担心我一走，他就把这些事情忘了。”
“忘了为母亲扫墓？”温甜甜有些诧异他的想法，“应该不会吧？”
大爷摇了摇头。
“就算他去了，也不可能有我尽心，我每年都会准备她最喜欢的鲜花，还有食物。”
他继续道：“别人我不放心。”
别人，我不放心。
温甜甜被这句话击中了内心。
这该是多么炙热的情感，才会让大爷不愿意假手于人，就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放心。
温甜甜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假如她没有挺过去，也成了一方坟墓。
是不是纪景琛也会像大爷一样，苦守着她的坟墓？
只因为一个不放心，而不愿意让自己挣脱出来。
他们的感情反而成了一具枷锁，将他困在人世间，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温甜甜不愿想下去，连忙摇摇头甩掉了这些令人绝望的联想。
“可是，已经二十年过去了，您应该放下了。”
温甜甜下意识地劝说道。
就像是，如果她离开，纪景琛也应该放下……
一样。
大爷却笑了起来，“孩子，你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加轻松。我只能告诉你，一旦我放下了，我就该去另一个世界陪伴她了。”
放下，亦是死亡。
思念妻子早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大部分，要他放下这些，无异于让他失去了活下去地意义。
温甜甜在这一刻，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用生命去爱一个人。
她喃喃道：“那为什么不再找一个人呢？”
听她说完，大爷鼓起眼睛，瞪了她一眼。
“说什么话，我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不论她是生是死，你都会从一而终、矢志不渝。”
大爷别开了目光，低声喟叹道：“和别人在一起，我怕委屈了她。”
怕委屈了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温甜甜心尖狠狠一颤，那些她试图规避的念头，又一次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上来。
而这一次，要比以往还要来势汹汹。
大爷说的没有错，如果是纪景琛……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是她只要一想，就觉得无法接受。
更别提爱上其他人，和别人生活在一起。
那纪景琛呢……
温甜甜以前总告诉自己，即便她没有坚持下去，纪景琛也会好好的。
他多金、俊美，尽管他有过一段婚姻，但是追求他的人依然比比皆是。
他可以拥有另一段婚姻，他完全可以美满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现在，大爷的话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
怎么可能放得下？是啊，怎么可能放得下！
她那么了解纪景琛，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
如果她死了，纪景琛只会比大爷更加疯狂。
她一直都不愿意去想，就是怕自己会心软，会放弃她一直坚持的决定。
可现在，就像是被粉饰在真相上的幕布被揭开，即便她再想装作视而不见，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总不能活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我欺骗之中。
温甜甜抿了抿唇，在沉默之后，她轻声问道：“如果让您在妻子和孩子之间选一个，您会怎么选？”
大爷诧异地看了温甜甜一眼。
大概是没想到温甜甜会问这种问题。
他皱了皱眉，尽管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感受分享给了温甜甜。“我很难给你一个答案，因为我从未遇到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