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朝着山顶跪着走去。
地面一道殷红染上了阶梯。
他不是惧怕大师兄,而是在赎罪,赎自己没有早日发现师傅异常的罪。
楚鸣可怕的毅力让柳冰脸色越发狰狞,他冷哼道:“你以为这样师傅就会原谅你了?你这种不忠不孝的逆徒,就算死师傅也不会原谅你的!”
听得这话,楚鸣全身一震,他转头,那双眸子就像是择人而噬的饿狼,狠狠的盯着柳冰。
柳冰一个哆嗦,张了张嘴,但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不知怎么的,心中升起一丝惧怕,皱了皱眉,冷哼一声离开了这里。
楚鸣望着山顶中央的一口棺木,周围站着将近五十个披麻戴孝的弟子。
一滴泪水落下,又随风飘散,碎在了空中,他站起,却因为双腿再度倒下,从始至终,一声痛没有叫,一句话没有说。
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这样,越代表了楚鸣伤心。
“师傅,徒弟来了……”楚鸣轻声道。
“楚鸣,你师傅遗愿是让你亲手埋了他,你自己看着办吧。”玄阳宗长老,一个干巴巴的白发老者上前,看都不看棺木之中的宗主,淡淡说了一句,转头离去。
楚鸣他颤抖着站起身来,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抱着师傅的棺木,离开了玄阳宗。
凭借他如今的实力,抱着棺木倒也不算什么,只是双腿受伤太重,摔倒多次,终于来到了玄阳宗山下的映月湖。
“我楚鸣不孝,生我的是父母,养我的却是您,您临死我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是徒弟的错……”
就这么沉默的站着,楚鸣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心如刀绞。
冬雪更大,他直接用双手,在湖边略微潮湿的土地上挖了起来。在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楚鸣自己,在纷扬雪花中孑然而立……
楚鸣最后看了一眼师傅的面容,抱着棺木放入深坑之中。
可正准备填土的时候,他脸色猛然一变,他双眸死死的盯着师傅的身体,那身上的长袍下真切的露出一丝猩红色,人已经死了,身体上怎么会出现伤口,难道大长老他们都没发现?!
楚鸣不敢迟疑,他抓着师傅的领口用力一拉――
哗!
师傅的上半身整个暴露在了空气里,而这一刻,楚鸣全身猛然颤抖起来,双眼一下子就红了,那有一个狰狞的大字,就在胸口的位置,师傅胸口竟然写了一个“胃”字!
难道……师傅的胃里有秘密!?
血渍已经干枯,将皮肤揪到了一起。
楚鸣连退三步瞬间面无血色,触目惊心的胃字让他一阵天旋地转。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他想呐喊,想怒吼,但最后却全部化为了那无声的啜泣,心中的悲愤无以言表,甚至要焚化整个森林!
冷静……
楚鸣努力的克制,他在挣扎,师傅写了这么一个血字,也就是说胃中有蹊跷,但他身为弟子,真的去亵渎师傅的尸体?
“杂碎,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楚鸣牙齿咬的嘎嘎作响,他不是老迂腐,如果他不去查探师傅胃中之物,那才叫做大逆不道吧,想到这,他在也不犹豫,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的将手朝着师傅腹部伸了进去。
人已经死了,没有什么阻碍,楚鸣右臂一震,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整个手掌伸入了师傅的腹部,只剩下不多的血液顺着其腹部流淌而下,这使得楚鸣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他面沉如水,一番搅合下,终于摸到一个东西,然后轻轻拽了出来,上面还挂着黄色的胃液,何其狰狞!
那是一张牛皮纸,竟然是血书!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个垂死之人到底是拥有多大的毅力才能自残至此。
鲜血滴落,楚鸣的心思全部落在了师傅的血书上面,那上面一定记载了师傅临死前想要跟自己说的话,这个如父亲般的男人到底隐藏了什么。
“鸣儿。”
熟悉的字体,让楚鸣这青春年华的少年仿佛瞬间苍老了下去。
“为师时日无多,简单与你说三件事。”
“其一,你大师兄柳冰已走入歧途。
其二,大长老石恒身份不单纯,据我探查之下,他背后似隐藏了某个势力,他来此,为的乃是我所住之塔内,二层封印之物。
其三,你要拿到我封印在二层之中的东西,解封需你之血液,还有我床下的令牌,前往猎龙圣地,找一个叫老鬼之人,他与为师有些交情,他会保护你的。”
这三件事交代完,又是一块殷虹的血渍。
“鸣儿,为师这辈子没有什么作为,临死还留给你一堆的后顾之忧,是师傅无能啊……”
至此,完毕。
楚鸣看得出,师傅还有许多话想说,只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写下去了。
信纸已经被泪水浸湿,楚鸣全身都在颤抖,宛如风一吹就会飞走一般。
楚鸣的眼泪不断滑落,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双鬓斑白的师傅正苦口婆心的教导着自己,笑望着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心痛模样,这感觉,宛如千刀万剐般难道。
他就像是失去了魂魄,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天色发黑,他才咬破手指立了墓碑,对着那墓碑,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地上血迹斑斑,他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连站都站不起来,咬着牙,终于躺在冰雪铺满的大地上昏睡了过去。
师傅到了最后也没有说出凶手是谁,但是楚鸣猜不到吗?
在信中师傅提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大长老石恒,一个就是大师兄柳冰……
翌日清晨,当楚鸣再次苏醒过来,他的双眼之中在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因为,那悲伤已被滔天怒火所掩盖。
“啊!”
他仰天一声愤怒的咆哮,震动山林!双腿赫然发力,朝着玄阳宗急驰而去。
怒火,需要发泄。
大仇,不能不报!
若是您泉下有知,看着弟子。
楚鸣就像是一头受伤咆哮的野兽,发动全身经络之力,如伤心的风,朝着那玄阳宗,朝着那昔日带给他无限温暖的地方,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