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松云领了命就要去和凝泉商量, 也就没有在皇宫久留。
“陛下,公主求见。”
“不见。”陈文回绝了,“一会要是有大臣来,让他们去宣室殿等朕。”
“是。”
陈文站在望月亭中, 还是忍不住问了身后的乌小羊:“你觉得朕是什么样的人?”
乌小羊虽然不知道陈文为什么一夜之间性情变化这么大, 但是他问自己, 还是要回答一下的, 乌小羊寻思了一瞬,笑了笑, 带着的三分无奈, 七分的玩味:“陛下是站在至高点,光芒四射的人。”
这不是陈文想听到的,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的失落,乌小羊接着说道:“陛下站的板正, 穿的规整被万人瞩目的时候, 我在人群中看着你, 却知道陛下的背在身后的手里攥着一颗糖。”
“朕何时有过?”
“陛下问我, 我眼中的你, 陛下在我眼中就是这样。”
陈文侧身看着乌小羊, 乌小羊迎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乌小羊看到陈文的眼眸深处闪过的温柔, 却很快被陈文掩盖过去, 变得满是清冷薄凉意。他收回目光, 看到小安子迈着碎步往自己这里走,就知道了是什么事。
“陛下,各位尚书大人和季大人,惜柱国,卧将军都在宣室殿等您。”
陈文点头:“朕知道了。”
他刚准备去宣室殿,小安子又道:“尚书令,刘翼也来了。”
陈文脚步一顿,眉头皱的又深了一分:“朕知道了。”
其实这件事会惊动刘翼陈文猜到了,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会来皇宫,六部都是由刘翼管理的,只是他在先帝病重之际宣称自己也说身染重病这样一来先帝才会让惜景辅佐陈文,并且再次启用柱国这个官职。
说的不好听一点,惜景就是一个替补的人,惜景自己也知道,有朝一日在陈文大权在握,或者在刘翼回来的那一刻,自己能活着就是万幸了,陈文大权在握会把隐患去除,而刘翼会让他这个替补的人离开,他不会容忍朝堂上有人职权和自己对立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陈文想要收回大权,他不会现在动惜景,他会选择让他们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宣室殿内,偌大的朝堂,虽然现在没有百官,只有眼前的几个人,但是他们的分量太重,陈文坐在刚换的龙椅上看着他们。
刘翼年纪不是很大,四五十岁左右,他带头行了礼:“臣拜见陛下。”
“臣等拜见陛下。”
“平身。”陈文应了一声,“刘令君的身体好了?”他问的直白。刘翼负手而立:“臣这一年多以来,寻访名医,病已经好了。”
陈文点头,他现在得装傻:“你们怎么都来了?”
其余的五部尚书都没有说话,卧松云看了一眼凝泉,凝泉也没有动作,惜景更是不可能说什么,这件事只能让刘翼来说。
“回陛下,兵部尚书乐大人,死在了边境。”他抬头看着陈文,目光犀利,陈文没有和他打过交道,有些慌神。
“臣听闻是卧将军的副将温久所杀?”
卧松云挑眉:“刘令君这帽子可不能乱扣,下官很早之前就被停职了,现在代替下官的是季大人。”
陈文不说话,理了理自己的情绪,他感觉到了刘翼的难缠。
凝泉双手相握放在腹前,他平静地回了一句:“这帽子扣我头上也不好吧。”
“臣许久不在朝中,但是也听说了季大人回京这半个月里面可谓是春光得意啊。”
当初凝泉和陈文设下此局还抓准了一点,就是刘翼的野心,他是朝中势力最大的人,先帝在时,他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称病也是因为不想扶持陈文,而是想在以后驾驭陈文,这一年多,刘翼就是为了躲天下悠悠之口。
刘翼若是领了遗诏扶持陈文,日后若再想如何难免会被骂忤逆遗照,不忠不义,他本来是想等些日子再回朝。
但是陈文出手,夺取他手上的权利,他怎么坐的住?而且凝泉太过得意,刘翼就要打压。
“刘令君是什么意思?”凝泉浅浅一笑,看向刘翼。
“什么意思?”刘翼冷哼,“我看你是想升官想疯了。”
“放肆。”陈文冷声道,“令君,朕还在这,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他得表现的想袒护凝泉。
陈文临时改变了策略,他越是想袒护凝泉,刘翼就越着急,他就越好下手。刘翼被陈文这样一说,脸哪里挂的住?他道:“陛下,季扬名是唯一可以用温久的人,臣有没有胡说,不用臣多说。”
“令君,和陛下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无理了?”惜景在旁边搭了一句。刘翼看都没看他一眼:“陛下,请定夺。”
“这件事明日早朝再议。”陈文摆手。
刘翼见陈文想走,拱手行礼:“陛下知道臣指的是什么。”
陈文咬牙,他当然知道,刘翼指的是惜景的官职,但是陈文不想现在废除惜景,他原来只是觉得大臣私下的交集太密,不好掌控,现在看来,是刘翼不在朝,所以六部官员才会听点陈文的话,现在陈文感觉到了压迫感。
这才是这场战争的开始。
刘翼回朝有多少人会投靠他?陈文无法想象,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想的是有多美好,还是太过天真。
“惜景毕竟是先帝定下的官职,有遗诏在身,这件事令君还是等早朝和百官商议之后再说吧。”陈文咬着牙说道。
刘翼一笑:“臣遵旨。”
陈文知道这只是权益之计,朝堂上的官员哪个敢与他为敌?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汉献帝,这个刘翼就是曹操,当真讽刺。
在所有人退出宣室殿之后,陈文坐在龙椅上,苦笑一声:“污污,朕到底是君还是臣?”
“陛下是君,但是臣子不像臣子也是陛下之过。”乌小羊突然意识到陈文这一生的劫难会是什么了。
“朕之过?”陈文不解。
“陛下对大臣还是太过好说话,要是我,不管刘翼权利有多大,我都会好生训斥,让他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陛下,你不用怕,卧家军百万大军不是摆设。”
陈文摇头:“兵权,他想要,只是时间问题。”
“卧松云是我们的人。”乌小羊提醒陈文。
“卧松云是,但是就算是卧家军也要看兵符。”
乌小羊轻笑,她的陈文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陛下,你不是汉献帝,他也不是曹操,现在更不是三国乱世,陛下是天子,有别人都没有的气运。”
“你信命吗?”他看着偌大的宣室殿,空空荡荡的。
乌小羊坐在台阶上,低头轻笑:“我是仙山中人,奉的就是天命,遵的就是天道,陛下问我信不信,没有别的答案的。”
但是也只有乌小羊自己知道,她奉承天道,却又每每逆天而行。
“我也信,但是我不服。”陈文走到乌小羊身边,坐下来,“猖狂吗?”
乌小羊又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一个人,一生短短几十年,寻常人哪里知道什么天道?平平淡淡一生就是他们想要的。”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有的人口口声声说不信天命,却又屈服命运,有的人忤逆天道,但是却从未走出天道。”
“天是包容的,它会以仁慈的方式满足你的一生所求,天也是严厉的,它会残酷的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道,什么叫天命。”
陈文握着乌小羊的手臂,指着大殿敞开的殿门,望着宫门,望着宫门外的京城:“朕的天下,千万百姓,九州大小县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朕要遵守的天命,可是现在朕像是一个被天抛弃的人,朕想守护天下,可是天下......”
乌小羊第一次这样看皇宫的宫门,她望见了大殿下九十九阶白玉阶,好像看到了一年前,陈文穿着龙袍,头戴龙冠,一步步走上大殿,身后跟着百官,看到了他坐在龙椅上,光芒四射的样子,听到了百官叩拜,山呼万岁。
这个曾经被上天眷顾的人,现在却像是被上天抛弃。
“陛下,我愿一生相随。”乌小羊侧头望着陈文,“只要陛下不忘初心,我愿意成为陛下的利剑。”
“朕......我要你平安。”
乌小羊一愣,喉头哽咽,陈文起身,走下台阶,乌小羊望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了他的孤寂,她的陈文,不应该是这样的。
乌小羊在冥界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书生在孟婆旁边喝孟婆汤,他喝了一碗,又要了一碗,孟婆提醒他:“你已经喝了好几碗了。”
书生笑道:“可是......她还在啊,我忘不了她。”
乌小羊走在皇宫的路上,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文每一生都会觉得自己面熟,对自己倾心,因为......孟婆汤洗不掉她的样子,陈文忘不掉她的一举一动,忘不了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