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三年的城市建设中,马永亮的名声开始逐步趋好,因为城市的变化有目共睹。
期间马永亮陆续将几个大的工程给了田永亮,胡永亮也被提拔成了城区分局的局长。
这时候的豹哥已经在逐渐淡出公司,正常的业务与“不正常的业务”就是几个亲信在分头做,他每个月底听听汇报给手下分分钱,其余的时间大多就一个人默默思考,去龙泉寺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五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田永亮就进入悲催的童年,他的家在长山市最偏远的一个村子,就在半山腰上。母亲患病多年,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因为给她治病,一贫如洗,田永亮的记忆中,每天家里都是中药味,还有父亲做的难以下咽的食物。
他的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老婆死后更是难得再说一句话,他是个盖房上瓦的好把式――方圆十多里的村民盖房大多都请他,等房子主体起来后,上瓦的活就是他来干,只要是他最后上的瓦,这房子几十年都不会漏水。
母亲死后,田永亮经常一个人在家,除了天寒地冻无法施工,他的父亲基本上天天外出干活,就在一个屋顶到另一个屋顶一行行的上瓦。
田永亮常常一个人坐在山坡上看远处,从清晨到黄昏,灯火辉煌的长山市区是他经常瞩目的地方,还有脚下的各种昆虫。
大自然的厮杀很多时候是无声的,他看着各种鸟儿在草丛里跳来跳去,他看着没有被吃掉的蚂蚱从草绿色变成黄绿色,他看着螳螂挥动着自己的“刀”,他看着啄木鸟在树干上敲击……
他的父亲经常半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然后扔给他一些吃的就自己睡了,田永亮刚开始害怕黑暗,但逐渐也就习以为常。
到了上学的年纪,他的父亲也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个后妈说起来也还不错,对田永亮也还好,但同样也不爱说话,这个家里有了生活的气息,但仍旧是默默的,静静的。
在另外一个村子里上学,田永亮很快就成了孩子王,因为经常在山里跑来跑去,他比较敏捷,最主要是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尝试:两米多深的水库,从来没有游过泳,他就敢往下跳,喝了几口水,扑腾一会居然就浮起来开始往前划。
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但小学没毕业这样的生活戛然而止:他的父亲从屋顶失足摔了下来,当场就吐了血,没拉到医院就咽气了。
主家找人协商,给了丧葬费,赔偿了几万块钱。把他父亲埋到坟地,他的后妈给他留了一半赔偿费,叹口气就义无反顾的走了。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再次陷入黑暗与寂静,他们家在村里独门独户,没有亲戚,村长本来想让他给另一家过继,对方两口子多年也没孩子,田永亮摇摇头拒绝了,小小的心灵对寄人篱下非常反感。
乡里村里先后跟他谈,孤儿院也都联系好了,田永亮却不见了――他从那些钱里抽出几张,然后把剩下的包好埋到屋角,锁了家门就义无反顾进了城。
从给饭店洗碗筷打杂开始,管吃管住给钱就干,先后干过很多行业,他话少干活勤快,就这样默默长大。
十五岁的时候,一个事情让他原以为就这么混着过的日子,突然就没了。
这年进了腊月,他就特别想回村里,尽管父母都不在了,但那也是他的家。好不容易等饭店放假,他买了些东西就往回走,但进了村到了家门口,发现屋里有人――邻居要盖新房给儿子娶媳妇,自己家的旧房子全拆了没地方住,就撬开他的门进来住了。
见他回来,邻居家的女人就说找不到你,给村长说了下就进来住了,他怒火中烧:马上滚出去,这是我家!
邻居家的儿子比他大几岁,明知理亏,但仍旧嘴硬:“永亮,你就一个人,旁边给你搭张床,你这几天吃饭我们家管了,行不行?”
田永亮说不行,我是我家,你们闯进来我就不计较了,马上搬出去。
一来二去就发生了争执,村长后来出面协调这家人才不情愿往外搬,本来这个事情就过去了,但田永亮到自己藏钱的地方看了下,那些钱不翼而飞,一下子就疯了般。
他的理想就是攒够了钱,把房子翻盖了,然后娶妻生子,但给他分的父亲死亡赔偿金及他每年攒的钱都没有了。
追到门口,邻居家里所有人矢口否认,说根本就没见他的钱,吵了几句对方就动手把他打了,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邻居的女人是个碎嘴子,一直骂个不停。
这么多年他受的罪一下子就全爆发了,田永亮擦擦嘴角的血回到家里,从厨房里拎着菜刀,满村追着把邻居一家三口全砍倒在地。
那一天是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言好事的日子,田永亮被赶来的派出所警察抓走――他就没跑,就坐在邻居家儿子身边,菜刀在手里牢牢攥着,谁也不敢上前,全村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小伙子失血过多死了。
警察赶来的时候,他依旧在那坐着,身边的邻居儿子已经尸身冰凉,扔掉菜刀,他伸出手指着血泊里的尸体:“老子让你娶媳妇。”
邻居夫妇重伤,儿子被砍死,田永亮被抓到派出所,后来警察在邻居家的行李里发现了那包钱。
因为年龄不到十六周岁,田永亮后来被从轻处罚,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在监狱里,因为年龄小老有人欺负他,有个犯人看不惯就很照顾他,他就认这个人当了义父――这个人就是原来长山市的黑帮老大,出来后他也就顺理成章跟着义父开始混社会,逐步成了帮派里的二把手,他的小名叫豹子,就在背上纹了一头豹子。
自此他再也没有回过村里,清明节给父母上坟烧纸都是绕过村子直接去地里,出来后那些钱交还给了他,他没要,让村长转交给了邻居夫妇――被砍后,这对夫妇都成了残废,生活都无法自理。
在一次跟其他帮派火拼的时候,他的义父被对方一枪干掉,田永亮开始接手这个帮派。他做事缜密,又心狠手辣,最主要他重感情,对兄弟们舍得投入,于是豹哥开始风生水起。
再后来,他娶了女人,非常普通的一个女人,原来就在他的KTV收银,知道她是孤儿后,田永亮开始关注照顾她,最后就悄悄给她安排了一个家,生了孩子。
在龙泉市,田永亮对方丈住持毫不隐瞒,他也经常跪在佛像前忏悔,他对方丈说: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不想成佛,我就是想成为佛的信徒,就想消除我的罪孽。
方丈住持就给他讲了关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故事,他听后不由就叹气:罪孽是今生,必须以今生命偿,方为佛。
方丈的故事说:唐朝长安城有个姓京的人,原为屠夫。他的肉铺生意一向都好,因善导大师在长安弘法布教,劝人深信因果、改恶向善,念佛求生西方,渐渐百姓家家户户断肉食素念佛。
这个京姓屠夫眼见摊上的肉一天比一天难卖出去,有些莫名其妙,就跟人打听,才知道原来城里人是受善导僧人的劝化而纷纷吃素了。他心生忿恨之意,提刀闯到寺院,要杀善导大师。
善导大师看着他,知道对方得度之缘已经成熟,便慈悲地开示屠夫,并劝其念佛往生西方净土。这个姓京的屠夫根本不信,善导大师就以其道力遥指西方天空,空中立现极乐净土的**景象。
屠夫不由心中升起极深极切的厌离心,当即发愿舍寿往生,于是扔掉了刀,爬上寺院旁一棵树,合掌高声唱佛,堕地往生。当时围观的众人皆见阿弥陀佛亲来接引,屠户的神识从顶门出而随佛西去。
这个故事本身是劝善,方丈听他感悟语,没有再说啥,只是念阿弥陀佛。
田永亮很聪慧,他读了一些经书后,明白所谓西方极乐也就是一次机会,而他最大的感悟是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做的恶,早晚会受到惩罚。
马永亮三年后顺理成章成了长山市的市长,他雄心勃勃打造着这个城市,从里到外都发生了飞速的变化,长山成了北龙省最美的地市。但其背后,城市建设耗费的资金是惊人的,三年建设长山市财政背负了上百亿的债务。
这些深层次的东西,马永亮基本靠拿地来处理,长山市的房价开始飞涨――他要求大幅度提高地价,并且所有地块的开发都必须由市政公司参与控股,此举在表面上好像收效快,但长山市的经济发展受到严重制约。
总的来说,马永亮与田永亮都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尽管这俩人一个是老百姓拥戴的市长,另一个是老百姓痛恨的黑社会头子,不管是手足无措还是恶贯满盈,但该结束了。
水到渠成或者顺流而下,力量在我们知道的世界或者未知的世界中,开始发挥作用,这就是所谓正义。
马永亮市长被从会场带走,然后下一个正义是抓捕长山市公安局城区分局的胡永亮局长,再然后就是“围剿天地豪情KT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