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才睡着,手机响了几次才把萧寒叫醒,看电话号码有些怀疑,居然是欧阳一。
接起来,欧阳一声音很低:“我有些不舒服,你该起床去上班了。早饭阿姨已经弄好了,你去餐厅吃吧。吃完后打个车去单位吧,我休息一天。”
萧寒刚想关心下,电话挂了。楼上楼下,萧寒看着天花板,也许欧阳一就在他正上面,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摇摇头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萧寒出了客房准备去单位,早饭他也不想吃,但阿姨在客厅擦拭着书架,见他出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抹布笑着说:“您餐厅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笑了下见无法拒绝萧寒就进了餐厅,阿姨随后进来洗了手给他端过来一个盘子,有蔬菜有牛肉,随后鸡蛋羹与小花卷也端了过来,都是热乎乎的。见他拿起筷子,阿姨便笑着出去了。
萧寒本想快快吃完,但又怕人家笑话,毕竟在书里面描写早饭匆匆忙忙的多是没条理或者生活不规律的人,有教养或者所谓贵族都是慢条斯理享受早晨。萧寒想起一本书里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就是说一日之计在于早饭,纯属扯淡――在老家的农忙早晨,总是抓紧时间先去地里干一通活才回家做早饭,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夏天,待太阳出来燥热以前,肯定是先趁着凉快干农活。
有些可笑,一顿早饭想东想西的,萧寒把思维拉回来,吃着饭打量着窗外,有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树枝上跳动,阳光很好,四处通亮。
不管什么贵族,不论匆匆忙忙还是慢条斯理,农村长大的萧寒是从来不剩饭,只要盛到他的碗里盘里,他都会吃完。阿姨进来问还添些吗?萧寒道谢说不用了,而后问欧阳一怎么了?阿姨说估计昨晚着凉了,有些发热,已经吃过药了,在睡觉。
萧寒本想去看看,又觉着不便,随即就告别阿姨,出了门穿过院子走到门口,回头看别墅的窗户,但无法判断哪个是欧阳一的卧室,站了站就大步向小区外走去。
欧阳一其实就站着窗边,看萧寒回头就隐在了一边,所谓发热是她哄阿姨的,也是哄萧寒的,昨晚萧寒的话对她触动很多,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
萧寒出门打上车,随即就拨通欧阳一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来,萧寒问不要紧吧?发热到几度?
欧阳一装作有气无力说不要紧,吃过药已经降下来了。萧寒叹口气:“我打上车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事马上打给我。”
挂了电话,萧寒看路边有个花店就叫师傅停了下,订了一大束百合花还付了上门服务的加急。
到单位正在看当天的报纸,欧阳一打过来:“谢谢你的花!”萧寒“嗯”了一声:“你好好休息吧。”欧阳一吞吞吐吐:“我昨晚说你去见她下就迎刃而解,你会去见她吗?”
萧寒沉思了半分钟:“暂时不会。我去找下白总,不聊了,好好休息吧。”
这一天,《北龙晚报》用一篇评论打了头条,标题是“他为什么拍案而起”,评论第一句是:她是个惨死的孤儿,他是一位省委书记,他为她拍案而起。
这篇评论就是白甫写的,接下来简单叙述了党春恩事件的经过,而后高度赞扬了省委书记看到报纸后的态度:拍案而起,马上召集相关部门开会,了解情况安排调查组,随后在百忙中不断关注事情进展。
这篇评论随后也被国家通讯社转载,同时转载的还有萧寒写的后续及采访手记,事情似乎再次被炒起,但这一次却又那么不同。国家电视台当天午间新闻播报了这个“拍案而起”,随后各方面对北龙省委书记的好评如潮。
萧寒进了白甫办公室,他正哈欠连天:我正要找你。来,坐。昨晚值夜班到三点,八点多就被叫过来,说省委书记批示了,让今天继续重处理这个报道。你说说,怎么继续重处理。
接过省委书记在报纸上做的批示复印件,萧寒很由衷的说:“白总,我对您真是佩服,心悦诚服!您这篇评论写得真好,一举扭转局面,真得跟您好好学习!”
白甫摆摆手随即哈哈笑了:“你该跟袁锋袁社长好好学学,他才是一举扭转乾坤。”看萧寒不解,白甫指了指他手上的批示:“这个事你不知道为好,赶紧想想怎么继续重处理!”
点跟烟,白甫用诗人的语言又说了一句:理想是平和的,过程是残暴的,无论思想,或者行动。
尽管省委书记的秘书打了电话转述了书记指示,暂缓处理,但北龙日报的一把手仍旧想借机拿下袁锋与白甫,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上午就准备召开党委会“研究此事”。就在马上要开会前,袁锋敲门进去递给他一个信封:“我手下一个记者拍的,您看看,我已经把记者的内存卡没收了。”说完就走,不留尴尬,随后党委会被取消。
一个稳定内部,一个稳定外部,北龙晚报踩着刀锋跳了一段完美的舞蹈。国家电视台“每日晨读报”栏目主动将《北龙晚报》加入提供名单,全国多家知名媒体与北龙晚报达成稿件互换,在北龙省更是跨入“主流媒体”行业。
萧寒看了批示,思考了片刻,便说了自己接下来的采访思路:想办法联系党春恩的同学们,把大家的哀思表现出来,这也是间接对省委书记拍案的最好诠释。
白甫伸伸大拇指:“你已经像个总编一样考虑问题了,去弄吧。”
回到办公室,萧寒辗转联系到党春恩所在学校的校团委书记,对方一听他是萧寒,一再感激,后听说萧寒找他帮忙,满口答应。
到下午四点左右,萧寒的电子邮箱里已经有了十多篇稿子,都是党春恩的同学写的,情真意切,看的萧寒眼含热泪。下载下来,编辑加工,到六点多又一个整版的文字弄出来,文后署名是党春恩(加黑框)的同学某某、某某某、……萧寒整理。
刚把稿子提交给白甫,内线电话响,接起来是大厅保安:“萧主任吧,有位警察找你。”
“警察?”萧寒愣了下,没有多想:“让他上来吧。”
放下电话白甫的内线也打过来:“很好,今天我再配个评论,你没事可以下班了。”
正收拾办公桌,有人敲门,而后一个一身警服的女警察走进来:“请问萧寒主任在吗?”萧寒抬头,陈云芳似笑非笑站在门口。
赶紧让座,找一次性杯子,倒茶,陈云芳四下打量了下办公室,目光最后落在萧寒身上:“萧主任厉害啊,你把良县摇了几摇。”
萧寒呵呵笑了:“天热,陈警官喝杯水。怎么个摇了?”
陈云芳端起杯子吹着喝了一口:“明天省厅有个学习,我报了道就出来了,真有点口渴。”
萧寒点根烟,想想他从良县离开才五天,怎么觉着就像半年那么长。陈云芳又喝一口水:“我上午来的时候听说县委书记要调走了,县长也党内处分,分管的常委、宣传部长――对,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也是党内处分,全县整风。”
办公室还有几个同事,陈云芳不管不顾的声音很大,萧寒突然想起自己办公桌下还有矿泉水,于是拿出一瓶递过去:“喝这个解渴,一会请你吃饭。”
郎军走到萧寒办公桌前,拿起萧寒的烟抽一根,转身对陈云芳说:“把良县摇三摇不算啥,我们主任把北龙省摇了三摇,省委书记都知道他了,萧寒这个名字天天挂在嘴上。”
萧寒拿起桌上一本书作势要打:“你就酸溜溜地胡说吧。这位是陈警官,良县公安局的,我被拘留在乡里的派出所,就是这位美女警官救我出来的。”
办公室的几位都是肃然起敬,史非凡更是夸张地冲过来:“陈警官,我得给你敬礼!”
萧寒笑骂道:“你们这帮没有正形的货,让客人笑话。这样吧,一会咱们部门请陈警官吃饭,没事一起去吧,小海鲜如何?”
办公室一片欢呼,萧寒觉着这个报道总算是告一段落,该放松下,部门每个月都有些采访、接待经费,大多都是一起吃吃喝喝。
陈云芳很受用,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很荣幸跟这么多大记者一起吃饭,这让我这个县城小警察非常激动。”萧寒对郎军说:“郎兄,你帮订个包间吧。”
再指着部门一个年龄最小的记者:“你给欧阳老师打个电话,她感冒请假,看她能不能坚持一起来乐呵乐呵。”
这个小海鲜店跟报社隔着一条街,生意非常好,据说老板的女儿是北龙到一个海边城市的列车员,于是每天的火车就成了新鲜的保证。
六点多,一行人步行来到小海鲜店,欧阳一没有来,她在吃饭中间给萧寒打了个电话,嘱咐萧寒少喝点,并且说她不喜欢听到任何跟韩笑有关的事,更不要说去见韩笑的闺蜜了。
欧阳一没有想到,萧寒也没有想到,吃饭到后面,韩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