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彦诗打开了洞门进入了地宫,凌昊即刻飞身而去,想随之一起进去。见此情形,桓生瞬间飞身而去,拦住了他的去路,而后两人缠斗在了一起,凌昊招招凌厉不留一丝余地,势要进入洞中,而桓生以化招为主,只为拦住他,并不想攻击他。
凌昊在岛上这么长时间之所以没有进去,与桓生纠缠着,还不是因为没有打开洞门的钥匙,而钥匙,一直在柳老仙的身上,直到了那日,他方才交给了桓生。
看着眼前的缠斗的两个身影,一黑一白,深深地刺痛着瑾歌的双眼。她再也无法逃避,那映入眼中的身影,是自己那么熟悉的身影,此刻却又那么的陌生。
在她的脑海里,他是一个多么慈爱可亲的人,自小就像呵护珍宝一样呵护着她,给她,给娘亲,给薛家,给凌家,都是无尽的恩情。
曾听薛娘这样对她说,“你舅舅这辈子好像就是为了凌家而活,为了我而活,再为他妻子而活,又为了墨儿而活,最后好似是为了你个小家伙而活,想一想,他这一辈子,何其值得值不得?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他好似是一片天。
可如今的模样,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片天要塌了吗?
从洞口进去后的路是一直往下的,凭感觉,像一个地宫,令彦诗惊讶不已,这下面竟是十分宽敞巨大,蜿蜒环绕,路口繁杂。彦诗盘算这个地宫的阵法应该与岛上的阵法是一个原理,环环相扣相生而成,一个为上,一个为下罢了,所以按照类似的破阵之法前行破阵,果不其然,他顺利的进入到了地宫里面。
果然如桓生所说,狗乞在这下面。
彦诗站在一个弧形洞门门口,举目看去,见到狗乞正跪在地上,跟前燃烧着一个铁盆,里面正烧着什么东西,火苗旺盛的跳动着,燃烧的味道弥漫着整个空间。旁边的竹篮里,一个孩子正安睡着,好像现在一切的动荡不安都与之无关,有的只是闭眼的美好和安详。
见到只有一个孩子,彦诗又左右环视了一番,想到孩子不是狗乞抢走的,就不该在这儿,心中嘲弄自己怎么这时候忘了这茬,看来摇篮里的孩子是瑾歌生的小的那一个。
“先生。”
“等会儿吧,把这些害人害己的东西都烧了,烧个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彦诗看着狗乞拿在手中的一页页写满字的纸飘落在火盆里,瞬间点燃,片刻便化为了灰烬。火光映照着火盆前那老人的面容,此时此刻的他,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真似看空了一切一般,释然,平淡。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隐约能听到是塌陷破碎的声音,看样子,阵法已经被强制破坏了。狗乞此刻依旧波澜不惊,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他早已料到,凌昊就算没有令牌,最终他也一定会想办法,硬闯进来。
“噗――”桓生急退几步撞击在了石壁之上,猛地溢出一口血来,顺着他的下巴滴滴掉落在他的衣襟之上。
凌昊犹豫了一下。现在杀了他,还是放过他……
成功就在眼前了,他似乎已经没有了价值,可凭他却也无法阻挡他。
就在他犹豫间,桓生瞥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石壁凹槽里遗留的玉佩,那是入洞的钥匙,没有迟疑,他当下一掌运功将其震碎,转瞬间便化为了一堆粉末从石壁上缓缓倾泻而下,林间的风还在微微吹动,加速了它的流逝。
凌昊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震怒之下,他不再犹豫,当下出招准备杀了桓生。
一旁迟迟不愿直面看向他的瑾歌立刻反应,疾步上前,扑到了桓生跟前抱住他,她没有出声,没有哭泣,没有任何情绪,她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桓生,等待着背后的那个人的动作。
是下手还是住手……
她也不想去思考,她只不过是在这一刻,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何计后果。
凌昊没有下手,却也没有住手,他一掌而下,用了十成的功力,连续出掌,将洞门彻底毁于一旦,届时,四周都开始传出震动,蔓延而去,下一刻,惊雀飞鸟,绝望呜呀着飞去。
巨大的震动以及波及,使得一旁的瑾歌和桓生都受到了影响,幸得桓生反应快,将她揽住退离了几丈远,方得周全。
看着他孤注一掷,桓生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慨叹,凌昊竟然在这个时候用尽了所有的功力,他到底是走火入魔了吗,爱之深切,却疯狂的执迷不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凌昊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他只想要最关键的东西,那他即将完成他的夙愿。
时至此刻,瑾歌依旧没有转过头去看他,桓生轻轻回抱着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浑身冰凉,呼吸轻浅,像是麻木了一般,没有任何情绪和反应。
看到凌昊强毁机关,随后进去,桓生皱了皱眉,松开瑾歌准备跟上去,刚要走,就感觉到瑾歌拉着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侧目疑惑看过去,只见她低着眉眼,听不出到底是什么语气,只觉得言语微弱呢喃。
“你为什么不还手。”
桓生身形微微一滞,没有答话。
瑾歌刚刚虽然一直没有反应,没有看他们,可她用余光依然发现了桓生并没有还手,不然他不可能伤得这么重的……
瑾歌心里不可能不明白,桓生考虑着什么,顾及着什么,为什么不还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全凭着直觉控制着木偶一般的身子,将插入地中的长剑拔了出来,递给了桓生。
“还手吧。”
看着瑾歌递过来的剑,桓生看了看她,那神情让他觉得心中郁结,其实他心中有判断了。瑾歌不会希望凌昊死,她不可能……她这么说,不过是想给他卸下负担,不想他受伤罢了,任是两败俱伤还是谁胜谁败,她都不愿意看到。
但他还是接过了剑,随后转身走在了前面,瑾歌紧随其后。
那声巨响过后,不一会儿,凌昊便进到了最里面,正是狗乞所在的地方。
待到凌昊进来之时,所以的纸页已经被狗乞全部投入了火中,铁盆中的火苗摇曳疯狂,肆虐跳动,好似在宣告着解脱与超然,后会无期。看着顷刻全部点燃的火盆,凌昊震惊不已,瞬间飞身上前,毫不顾忌的拍打着火苗,那模样狼狈至极。
铁盆被他打翻,扬起满地的烟灰星火,翩然而起,又潇潇洒洒的归于尘土。他在弥漫的烟雾中拍打着,翻找着,想拯救最后一点希望,可为时已晚,捧起的不过是一堆轻烟。
瑾歌刚到门口就看着跪倒在地的凌昊,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那已见岁月年老的脸庞上,那样令人痛惜的神情,那银丝尽显的头上,蓬头垢面……这样的场景深深刺痛着她的心,终是忍受不住,呜咽着流下泪来,她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这样的面容,这样的真相……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痛,连哭泣都变得窒息。
“你为什么要烧掉!你为什么要烧掉!”凌昊气愤之极,哀痛不已,极怒极悲,好似失去了救命稻草,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一般,绝望冲击着他的思绪,此刻的他毫无理智可言,当即上前一把掐住狗乞的脖子,恶狠狠的不曾收力,仿佛瞬间就能拧断他,捏碎他。
可他没有下手,因为这世上只剩下狗乞了。
此时此刻的狗乞毫不畏惧,依旧云淡风轻,波澜不惊,面不改色的淡淡道:“你执念太深,没有了希望,你才能走出来。”
希望,你就是我的希望!只要你没死,就有希望!
凌昊没有理会着话,反倒是对于‘执念’二字有了强烈的反应,他怒吼道:“执念?!执念?!这是谁害的?是谁?!”
“始作孽,终投报。伤害你的人已经得到了应该得到的惩罚,伤害你的不公也谓之覆灭,可你却一如既往的执迷不悟,一错再错,终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闻言,凌昊冷冷溢出一声苦笑,银丝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显现着他的苍老,与之平日的模样相比,更甚老去了。他默默的松开了掐着狗乞的手,低喃道:“这么多年,我不就为了这一刻吗……就为了你手上这些东西,可现在却被你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为什么要觉得我错了,我有什么错?!我所做的一切,不过也是想弥补亏欠,弥补遗憾,弥补过错。”
这样的话语,听在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都觉得疯狂又同情。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不知道,凌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更不知道,凌昊为了这一件事,漫漫二十载,机关算尽,苦心经营。
只是到了这一步,他们或多或少能猜到,凌昊一定是为了凌墨的娘亲。
而桓生就更清楚了,他从他们的话语间,也更加明白,也想通了为何总觉得狗乞看着他们的目光总在不时的透出内疚和自责,为什么狗乞会不请自来,帮助他们。凌昊这么多年为什么会有这个计划,这一切的罪孽,都来源于他,他的笔下,他的脑中……
连凌墨都知道,他们的出生都是筹码,答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