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如的脸色变得苍白,我暗想,来的神婆果真有些道行,还知道冤亲债主。
我们两个随着范姨从楼上下来,在客厅看到一群人里站着一个女人,我一眼就认出来,如果有神婆,肯定是这人没跑。
她长着一张暴脸,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偏偏穿着高跟,那身材和男人比都富裕,长得虎背熊腰,肩宽臂长,脸上充满了横丝肉,眼神里很是乖戾。
但凡是香童,干出马仙这一行久了,身上都有点有异于常人的气场。香童经常和鬼怪精灵打交道,很有点阴森之气,有时候从貌相上就能反应出来。
我们下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女人在人群中忽然一眼看过来,声若洪钟,瓮声瓮气:“怨气债主就在这!”
她用手一指。正指向我和陈婉如。
陈婉如再也坚持不住,“哇”一声就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女人分开人群,大步流星走过来,大声说道:“跪下。”
陈婉如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的,真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女人伸出右手,盖在陈婉如的额头,朝着女孩吐口水:“冤亲债主,现在知道讨债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我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女人抬起头看我,我现在也不算普通人,有过很多的经历,可竟然被这个女人看得胸前一阵窒息。
黄小天在心念中倒吸口冷气:“天哪,这个女人的道行……”
我赶忙在心里问他:“怎么了?”
“先不说了。”黄小天道:“小心,一定要小心,这女人不简单!”
范姨还以为我心疼女朋友,赶忙打圆场:“小伙儿,你不用害怕,神婆道行很高,不会伤害婉如的,她和我们闺女一样,不可能看着她受伤。”
那个女人冲我大吼一声:“把手松开!”
我被她唬的一愣一愣,情不自禁松开手,女人冷眼看我:“你是谁?”
我镇定一下说:“我是这个女孩的朋友,我姓冯。”
女人道:“我不管你是谁,我看事自有我看事的规矩,希望你不要乱插手,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老范家一家人瞅着我,我额头浸着冷汗,心想真是出师不利,没想到遇到这么厉害一个同行。
我已经判定,这女人肯定不是招摇撞骗的神棍,身上真有道行。如果能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把事情处理好,我自然乐的不插手。
我抹了把脸,换了一个态度,点点头说:“是我不懂规矩,你大人有大量。”
老范家其他人都在劝。
女人道:“你们看好这个丫蛋,坏你们家孩子的冤亲债主就在她身上,这祸也是她惹出来的,今晚我就会请神儿平事。”
陈婉如哭着说:“我错了,我错了,都怪我。”
老支书滑着轮椅过来,阴沉着脸:“闺女乖,说说怎么回事,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
陈婉如哭哭啼啼把杀小狐狸的事说了一遍。人群里有个男的说:“我说鸡场的鸡怎么死这么多,敢情都是让狐狸咬死的。张神婆,这事麻烦吗?”
女人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水:“害死了小狐狸,老狐狸找上门是很正常的事,幸好那只老狐狸未成气候,今晚我就让它灰飞烟灭,一了百了。”
这位张神婆说话的戾气很重,她的这种处理态度让我很不爽。
陈婉如被请回房间,张神婆重点强调一定要看好她,能不能治好家里孙男娣女的病,就落在这丫蛋身上。
一到房间,陈婉如就害怕的哭,说自己被老范家软禁了,然后拿着手机颤抖着要给自己妈妈打电话,还说自己非让这神婆弄死不行,说不定像老年间那样,绑着石头沉了潭。
我看她已经丧失理智了,抓住她的肩膀,大声吼:“你清醒一点。”
女孩终于停下来,抱着我哇哇大哭:“冯哥,怎么办啊,你救救我啊。”
说实话,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晚上只能让那神婆处理着看,要是处理不好再想其他办法。我心乱如麻,还得安慰鹌鹑一样的女孩,摸着她的头,跟她说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她,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陈婉如哭的太厉害了,慢慢在我怀里睡着,我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蹑手蹑脚出来。
老范家气氛森严,我到楼下,看到他们一家人正围着那神婆说话。我和这家人不认识,硬往里去很尴尬,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和黄小天在心念中交流,我问黄小天那神婆到底有什么道行,黄小天说:“我刚才用灵气简单接触了一下,这个女人身上确实跟着老仙儿,但她这个老仙儿绝对不是正仙条。”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便问他什么是正仙条。
黄小天跟我说,按照出堂的精灵的不同,出马仙总共分为三大仙条,这还是当年胡三太爷立下的规矩。第一种仙条叫正仙条,常说的五大仙家,狐黄白柳灰就是这一种。第二种叫散仙条,那就复杂了,包括鹰、雕、虎、鹤、狼、兔、龟等等,第三种更古怪,叫鬼仙条,囊括的种类更是匪夷所思,比如家亲怨鬼、外鬼冤魂、高丽冤魂、日本冤魂等等。
他刚才探过神婆的底细,发现此人身上跟着的老仙儿,极有可能是散仙条里的。
我问他,神婆身上到底是什么精怪。
黄小天老老实实回答:“我看不出来,但知道其道行极高,很有可能在我之上,至少也有几百年的修行了。”
我倒吸口冷气:“那岂不是比王二驴的烟魂陈姑姑还要厉害?”
黄小天半天没说话,一字一顿道:“有可能。”他顿了顿说:“这种散仙不大受天规天条的约束,尤其是胡三太爷的规矩,更是不遵守,它们信马由缰,想怎么的就怎么的,不好打交道,也不好得罪。”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我问。
黄小天道:“咱们的道行肯定比那神婆差了很多。所以我给你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就由得她做,做好了病人痊愈,她得赏钱,咱们旅游一趟涨涨见识,三全其美。中策呢,就是她干她的,咱们干咱们的,一旦她处理不好这件事,咱们暗地里出手,想想其他办法。”
“下策呢?”我问。
“下策就是与她为敌了。”黄小天说:“下策是迫不得已,也是性价比最差的一种选择,和她之间无冤无仇,犯不着为外人的事结怨。”
我没说话,心里盘算着。
到了晚上,老范家在客厅摆了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这里靠着海边,海鲜有的是,蟹子大虾像不要钱一样,成盆往上端。
来的这位神婆酒量很好,专喝高度白酒,老范家有家酿的白酒,泡着人参,度数极高,我别说喝了,闻一下都摇摇欲坠,可这娘们成杯成杯的喝。
她不但酒量好,动作也豪放,老范家是开鸡场的,今天上了一盆蘑菇炖小鸡。这神婆也不说让让老支书,先上去自行掰下大鸡腿。她一只脚踩着凳子,一手端着白酒,一手拿着鸡腿,呲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肉,吃的满嘴流油。
老范家一家人非但没生气,老支书还夸赞,说张神婆果然高人风范,不拘小节。
我和陈婉如在末席,默默吃饭,没人招呼我们,我安慰着她,能看出陈婉如的情绪好了很多。
酒足饭饱之后,神婆说要闷一觉,午夜时分作法,这段时间谁也不要来打扰她。
等她走了,我来到范姨身边,低声问请这么个神婆多少钱。
范姨对我们还真不错,她悄悄说:“吉林到这里来回车费住宿,我们全包,另外治好了两个孩子,再包五千块钱的红包。”
我嘬嘬牙花子,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和王二驴看个事,人家赏五百块钱,我们都当过年了。
深夜老范家高朋满座,吉林来的神婆要看病平事,村里沾亲带故的都到了。
到了十一点来钟,神婆从楼上晃晃悠悠下来,她脱了外套,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毛衣,披头散发,这大晚上幸亏很多人在,要不然非吓坏谁不可。
神婆来到客厅,老支书让人推着轮椅过去:“张神婆,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我们做什么?”
神婆环视了大厅一周,忽然伸出手一指陈婉如,大声喊:“拿绳子把她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