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腊听了陈鹤所说最近李纪的反常之举,脸上神情有些复杂,这崔五娘与那逆贼程平不是仇敌,倒是师徒的事情,郡公爷只告诉了自己一个,陈鹤他们几个亲信目前只知道这崔氏夫人如今被郡公爷拿捏着一起假装恩爱而已。
按着刘腊的想法,这崔五娘无论外貌还是心智,都堪配李纪,而最最重要的是,郡公爷他愿意与这小夫人亲近,上次夫人出来与外院诸人见面时,外院丫鬟不够老练,上的茶太烫了些,夫人端了端又放回了桌上,连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还没反应过来呢,郡公爷就已经叫人换茶了,这可不是什么乔装恩爱可解释的,刘腊可从没见过李纪这样对过别的女人,或者说,对其他任何一个人这么细心过。
一个才貌双全,且李纪愿意亲近的女人,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找到的。可郡公爷却一口咬定今后不能将这崔氏小夫人留在府里,刘腊虽然觉得可惜,但也知道李纪这人定下的事情很少会改变,而小夫人姓崔的事情也确实是极大的阻碍,他想了想便对陈鹤说道:
“主公爷自己的事情也不容咱们多插手,不管怎样,这夫人也是做不长久的,只不过以夫人这样的人才,这样日夜相处着,也难免主公爷他会有些动心,我们只管按吩咐行事即可,你也不要再多事了。”
听刘腊这样说了,陈鹤也没再多言,不过想了想后问道:“不过如今郡公爷都能想着要跟我去私寮,恐怕也是实在憋的厉害了,他这几天又不进主院,为什么不干脆去茯苓姑娘那里歇歇呢?”
刘腊摇了摇头说道:“主公爷心里,还是很照拂茯苓姑娘的,原来夫人刚进府时,情况不明,所以主公爷拦着茯苓没让她去拜见夫人,其实是护着她的,不过现在,我听主公爷那话里的意思,大概是有点想要给她另找个归宿了,一方面是做给崔家看的,另一方面吗...我看主公爷如今在女人上,也算是开了窍了,茯苓这样的品貌,恐怕......可若是老让这茯苓姑娘在府里这么空守着,也实在太委屈她了。”
陈鹤一听这个,猛点头道:“对对对,这倒是的,当初我乍见茯苓姑娘时,还真信了咱们郡公爷品性非凡人可比呢,现在想来,不过是年轻人性子别扭罢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陈鹤便说起了有关密道的事情,刘腊往四周瞧了瞧后就拉着他进屋去详谈了。
外院廊下,萱草正提了食盒进来找小六子,刚进院门,却看到小六子脚步匆忙的从侧门里走了进来,他走的很快,越发显得一颠一顿的,他两颊上泛着两坨红晕,像是刚刚去园子里跑了一圈回来,哪里像是病了的样子。
小六子此时也看到了萱草,见她张着嘴吧似乎马上就要喊出来,连忙几步上前抢先拦住她说:“萱草姐姐你怎么来了,我上次得了一套核桃雕福禄寿,正好想送给你呢。”
萱草听说小六子有东西送给自己,便把到嘴边的疑问给忘到了脑后,两人一起到了耳房里坐着说话,原来是那茯苓听人说小六子精神不振,便炖了点参鸡汤叫萱草拿过来给他喝,小六子听了,连忙对萱草说道:
“谢谢两位姐姐老记挂着小六子了,茯苓姐姐她还好吧。”
萱草嘟嘟嘴,说道:“她能有什么不好的,有我们伺候着,又不用伺候别人,比主子们过的都舒服呢,哎,小六子,你整日里跟着郡公爷和夫人到宫里啊,其他王爷府里做客,是不是每次都有很多赏赐的,对了,她们都说会宁郡公府上有好多稀罕的西洋玩意儿,还有蓝眼睛的番人美女呢,你有没有见过啊。”
听着萱草叽叽喳喳,听她对茯苓出言不逊,小六子此时倒没有生气,他知道这不能怪萱草,万事皆有原因,茯苓姐姐一直没被夫人接见,也没被抬妾,她在府里呆着也就越来越尬尴起来了,算起来不过也是个奴才,却一直享受着半个主子的待遇,名不正言不顺的,怎能不叫人说嘴,而且几个丫鬟里,也就萱草这丫头虽然嘴上也跟着别人一起议论,行动上却还能一直听从茯苓的吩咐,至于瑶草几个,听说茯苓是早就差遣不动了,全靠肖嬷嬷打压着才没造反。
小六子此刻心里装着大事,也没心思多应酬萱草,赶紧拿出小礼物将她打发走了,又叫她和茯苓姐姐说一声,自己过两天就进去看她。送走了萱草,小六子一个人坐在耳房里又呆怔了好半天,其他人见了也没管他,反正今日郡公爷要用了晚膳才能回来呢。
李纪今日是和玉华一起回了永嘉坊,今日,是送四娘出门的日子,不过这女儿抬给圣上做妾,仪式礼俗相对就简单多了,也不能大宴宾客,但如今圣上后宫如此空虚,能有女儿入宫,也算是极大的体面,还是要请亲眷们关起门来庆贺一下的。
因上回的阿初事情,李纪和玉华两个如今算刚和好,李纪之前并没轻易松口,两口子又配合着闹了一场,捏着将阿初许配给费冲这个筹码,不但将阿蛮阿生及其他下人的身契都拿到了手上,李纪还借机派人将府上彻底查办了一番,清理了一批有嫌疑的人手,其中就包括阿初的爹娘两个,而阿秋呢,被送回永嘉坊没两天就得急症死了。
不过即便这样,玉华也不敢就此放心,这新昌坊的下人如今仍算的上是鱼龙混杂,宫里娘娘赏的人李纪并没敢动,而像赵嬷嬷这样的,现在身契虽给了玉华,她家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还在永嘉坊当差,其他诸人也都一样,背后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李纪与玉华两个的情形都如此特殊,一个亲王儿子,一个县主,却都像是没什么家底的孤儿一样,那世家大族的人手也都是经年累月才能慢慢培植出来的。
这次李纪玉华两人一起回永嘉坊,面上却仍做出别别扭扭的样子,顾氏见了倒并不惊讶,赵嬷嬷传回永嘉坊的信里早就报告过了,五娘亲自做了点心去外院请了郡公爷好几次,两人虽然和好了,郡公爷最终也同意了阿初的婚事,却只在内院歇了一晚,而后几日都说是有公务仍是宿在外院书房的,想来小两口之间还是存了些芥蒂。
对此,顾氏倒是乐见其成,今日对玉华也分外亲热,找机会又单独留了她说话,问玉华可需要自己帮忙再找两个合适的大丫鬟人选,玉华当然明白顾氏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便应了下来,不过还要回去和郡公爷商议商议,顾氏对玉华这答复十分满意,越发觉得她是个识时务的。
而在永嘉坊外院,崔泽厚此次也格外关照李纪,竟与他谈起了公务上的事情,不过算起来这崔泽厚也总是李纪名义上的岳丈,关心他的前途,倒也是名正言顺的。
这李纪自从北疆班师回朝后,先是休整,后是大婚,如今就一直赋闲在家,虽还背着冠华大将军的官职,但武将于非战时期并无多少事情可做,卫军与府军的统领之权也已经都交回了十二卫大将军卫无彻的手里,李纪除了偶尔到自己名义下的“骁骑”营内去巡查一番,并无其他具体差事。
“如今边疆形势稳固,府军归田,卫军守城,不知道纪哥儿你除了行军打仗外,可还对其他事务有兴趣?我知道你是个有韬略的,长久闲着恐怕你也受不了。哦,对了,如今你建府不久,你这情形又有些特殊,虽然圣上与娘娘多有赏赐,你手头上恐怕也不宽裕吧,前些日子我听会宁郡公说起来,他有意再购置几条海船,正在找人一起入股,不知纪哥儿你对这商贸一事,可否有兴趣?”
崔泽厚说完,便放下手中的茶盅,笑眯眯的看着李纪,这李纪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他不过才于前两日宗族子弟聚会时多问了几句贸易上的事情,崔泽厚这边,难道竟然就已经得了消息?李纪倒是不担心崔泽厚已经知道那北疆密道的事情,不过他不由暗自佩服崔泽厚果然是只老狐狸,一眼便看出了太子如今的劣势所在,一听闻自己关心商贸,恐怕就已经起了疑心。
李纪于是也不回避这个话题,反倒露出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问的十分详尽,崔泽厚见他这个反应倒一时摸不清底细,两人互相周旋打探了一阵,便又各自找其他人寒暄去了。
待回府的时候,两人一起坐在马车上,李纪见玉华两眼怔怔出神,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嘴巴动了动就想出言询问的,想了想却又咽了回去。
到了府里李纪也跟玉华一起进了内院,玉华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只管先去沐浴更衣了,泡在浴桶里,热气蒸腾的玉华脸上身上都泛起了一层极淡的粉色,她于宴上又喝了些果酒,便觉得头上有些晕晕沉沉的,不过此刻,玉华心里却满是四娘今日装扮好了后娇艳妩媚的样子。
玉华虽不想吓着四娘,可又实在忍不住担心,便趁两人独处时,再三叮嘱四娘入宫后一定要收敛一下性子,说话做事前都一定要先想想,谁知四娘却伏在自己耳边,偷偷问道:“五娘,你原先不是从娟娘那里得了两个调理身子的方子吗?你能不能写了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