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肖敏睡着以后，陈小军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了衣裳，点亮了油灯，从抽屉里面打开一本现代英语的词汇书。

　　 这是他当年读书的时候的课本，多少年了，他都保存的好好的，书皮还是当年陈小凤拿回来的往年挂历包起来的，里面工整的用钢笔字做了标记。

　　 他不甘心一辈子当个老农民，家里没有关系背景，也只能从读书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了，看着眼下到处都在恢复开课，想必大学恢复正常招生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他想出人头地，想让肖敏过上好日子，想让她哪天也骑着小凤凰永久光彩夺目的走在县城的大街上……

　　 第二天是星期天，当下是单休日制，她这天不用上课，春天还不算太忙的时候，但是队里同意肖敏每天带着孩子们干点农活挣工分，这些活都是孩子们力所能及的活，比如打猪草、放羊等等。

　　 当然这个提议也是肖敏给建议的，村里没办法单独拿出来一笔经费来建学，这也会打击陈大江的积极性，但是学校可以自己创造效益，肖敏提议养猪养羊，猪，特别是羊吃的都不费，无非就是猪草青草，另外队里还有榨了菜油剩下来的油渣，打了米剩出来的米糠，现在这个年代也不算特别贫困的年代，米糠跟油渣都是没人吃的了。

　　 至于其他村来了孩子上学队里相应有一些补贴，其他村的孩子们干了活，折算成粗粮给他们，数量也不少。

　　 现在上头放开了，大河村今年就养了十头猪，十头羊，这些羊全部都是小学这边的孩子们负责，早上栓到固定的地方，到中午会有孩子过去挪地方。

　　 至于打猪草，也是孩子们的活计，今年索性把猪给养了起来，这两宗，都是算给小学生们工分的。

　　 虽然工分少，但是到了分粮食的时候累计起来，还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了，这样算了下来到了年底，实际上大河村关于在教育这方面的投资就是个笑话，学校这边把孩子们的主观能动性给调动起来，养了猪和羊那是可以卖钱和分肉的，最后一算，队里还赚了不少，当然这是后话。

　　 最后直接导致很多人家里觉得孩子在家呆着也是瞎跑，还不如送到学校里面受教育，还不到学期末，这学校里面就收了五六十个孩子。

　　 孩子一多，陈大江又忙着买羊，结果队里又多养出来二十头羊，充分把孩子们的劳动力给利用起来。

　　 到了队里收花生的时候，肖敏还组织孩子们一起摘花生，这活儿又清减又简单小孩子也都能干，而且小孩子手脚也利索，比大人还干得快，当年收了花生一过秤，竟然比往年还多。

　　 具体多在哪里不用细说，这些孩子都听老师的话，老师说摘花生的时候不能偷吃，大家相互之间都看着的呢，这要是大人，还不得时不时的往嘴里塞上一个两个的？

　　 谁吃了谁就是羞耻的小学生。

　　 原本办学还是公社压下去的任务，没想到让肖敏这样一盘算，给队里增加了不少收入不说，大河村这边的招生任务完成的最好，每次陈大江去公社开会，于书记都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

　　 陈大江心里有数，这一点纯粹是肖敏给带来的，他也天上地下的胡吹了一通，把肖敏快要吹天上去。

　　 公社于书记本来就看好肖敏，但是没有想到她帮忙办学居然有这么好的效果，于书记去县里开会的时候又抓了个典型，把肖敏当正面典型给报到了县里，如今肖敏也算是不大不小一名人，大河村也三天两头的过来其他村子的人来取经。

　　 肖敏这头好了，肖老师的名字在孩子们嘴里说出来说出去的，谁还记得最开始办学的时候传出来的那些风言风语啊。

　　 这些都随风刮走再也不要回来就好了。

　　 孩子们总说肖老师如何如何，肖老师如何如何，弄得队里的中年妇女们也产生了好奇，肖老师讲课就那么好听呢？

　　 很快大河村的扫盲班也办了起来，肖老师亲自给上课，从最简单的认数字开始教起。

　　 要办扫盲班，自然也是要人的，肖敏就推荐了跟她搭档次数最多的陈大嫂，两妯娌平常就在一起关系也不错，有陈大嫂帮忙，这扫盲班就这样办起来了。

　　 陈大嫂当这个教学辅助，还别说，肖敏在课堂上每天教几个字，而陈大嫂在课余讲上几个窜连了教育意义的故事，这效果就很好了。

　　 因为肖敏教的东西是从浅入深，刚开始就教“一二三四五”，这多简单的东西，队里的老老少少都觉得不难，很快就学会了，这样看来，学起来也不难嘛。

　　 最后陈大嫂还上来讲几个段子，什么不懂认字出门被人骗的拉，不懂算术被人给坑的了，各种各种。

　　 气氛当然没有肖敏呆着孩子们的课堂上那么正式，学完了还可以交流交流的。

　　 几个婶子聊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课堂的教育意义可好了。

　　 “这样看来我们也要学算术了，我娘家侄子就是不会算帐，被人骗了几十块钱好惨。”

　　 “说个更高效的，孙家大爷男女不分到了城里不小心进了女厕所，被人好一顿揍呢。”

　　 “啧啧啧，还有这事儿呢，不行晚上回去我也找个烧火棍儿写一写白天学的字，今天肖老师教的这几个字还挺简单的，我得复习复习是吧，别忘记了。”

　　 “那你明天还来不？”

　　 “来啊，咋不来。”

　　 “明天来还叫上我，别忘了。”

　　 刚开始上课不敢教太多害怕大家消化不了，肖敏就简单的教了三个字，非常简单的数字，又好记又实用的。

　　 后半场就是陈大嫂的主场了。

　　 肖敏抱着怀里的小乖宝，乖宝也在认真听大伯娘“讲课”呢，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乖宝所有的乐趣就是趴在春妮姐姐背上抓蜻蜓打猪草，乍然一听到陈大嫂讲的“故事”，乖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竟然出神一般看着陈大嫂。

　　 肖敏从陈小军手里抱过来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等反应过来是妈妈抱着她，一双藕圆的小手紧紧的箍住了肖敏的脖子，小朋友嫩嫩的脸颊在肖敏的脸颊上面蹭蹭蹭。

　　 嘴里糯糯的叫着“妈妈。”小奶音软绵绵的，特别动人好听。

　　 这段时间肖敏忙着学校的事情，确实忽略掉了乖宝的成长，不知不觉见孩子都好重了，抱在手里可沉可沉了。

　　 乖宝搂着妈妈的亲昵劲儿，让陈小军看了都眼热。

　　 “哎哟哟，前面还跟爸爸最好了的，转脸就要妈妈了。”

　　 乖宝不好意思的把脸埋进妈妈怀里，索性不看那个大醋王爸爸。

　　 虽然陈小军白天要上工，晚上要复习，但是为了照顾妻子，小娃娃的一应饮食起居都由他负责了。

　　 这在男人地位崇高的山村里头可不多见，以前村里不是也有老师，但是谁家男人也没有这样捧着自家女人啊。

　　 说酸话的自然也有，但是没人敢当着陈家人的面上说，首先第一个陈老太太得当面叫人怼回去。

　　 老婆婆都没说啥呢，旁人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怪只怪人肖敏命好呗，男人疼，婆婆爱的，人命好有什么办法？

　　 再说了肖敏现在在村里声望很高，再瞎哔比遇到学生家长，说不定也给你怼回去。

　　 用棍子在沙盘上写字也是肖敏教大家的，这样老年人也不用负担起相对来说比较贵的纸和笔，还能反复使用。

　　 对于中老年或者青年受众来说，要他们花钱用在“学习”上面，很多人也都接受不了。

　　 肖敏在课堂上教的“举一反三”和“复习”，大家伙都明白是啥意思。

　　 经过肖敏这一折腾，大河村的基础教育很快就走在了新安县的前方，不仅于书记高兴，方惠茹也高兴极了。

　　 肖敏不错的，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还真是个好孩子。

　　 县里开教育基础动员会的时候，把肖敏叫了过去开过了几次会以后宣布，肖敏已经从民办教师正式转成了公办教师。

　　 这可真是喜大普奔的好消息，这意味着肖敏这半年来的辛苦没有白费。

　　 肖敏是去县城开会的时候听到这个好消息的，这意味着她以后也是拿着四十五块钱工资的人拉？

　　 这意味着她以后的粮票可以拿到二十斤拉？

　　 这意味着以后教育系统发福利她也是可以一起发的拉？

　　 就在县城开会回来的路上，还巧遇了许久没看到的李桂华，这婶子不知道是不是多少时候没有开过荤，人看上去都瘦了一大截，一把拉住肖敏的车后座，就乐的开心的大笑：“我说看着谁背影这么眼熟呢，原来是你，好久没见啊小肖，你这连自行车都整上了都。”生意做大发了吧。

　　 肖敏知道她肯定是误会啥了，不好意思的笑笑：“真不是啊婶子，春上山里都不让开山，我最近都好久没有卖货了，”

　　 李桂华到也没说什么，就看看肖敏的二八大杠：“行吧，春天鸡蛋多，你看能不能在村里给我收点鸡蛋？”

　　 鸡蛋啊，去年开放养鸡开始，鸡蛋也真的是蛮多的，还有不少村民想要找地方卖呢，在村里收一个大概五分，但是卖到城里一个就要卖七分钱：“行，一个七分钱您看要吗？”

　　 李桂华这个时候就要算供销社的价格了，供销社的价格是五分五，差价不大：“行，帮婶子收上两百个，找个时间早上就来这里等我就好了。”

　　 “周六早上我就在这里等您，两百个我不见得真能收到，但是我尽量给您收，我早上七点半到这里等您您看行吗？”周六学校不上课，但是教育局要上课，现在还没有招到第二个老师之前，肖敏还得两头跑，周六来县里做报告。

　　 现在不是有了自行车了嘛，骑车进城也方便，到时候搞个框子垫上稻草放上鸡蛋，不就区区两百个鸡蛋，不成问题。

　　 一个鸡蛋两分钱的利润，两百个鸡蛋也就有四块钱，这钱虽然少了点，但是谁会嫌赚钱啊，至少肖敏不嫌弃。

　　 “哎哟去年你们给卖的那些肉我孙子可喜欢了，还没等过完正月那些揉就都吃完了，我寻思着不是再搞一点肉嘛，不过确实也是，春上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不能杀生，不过没有肉整点鸡蛋给臭小子解馋也是好的，另外我闺女不是要生了嘛，我这个当娘的别的没有，给准备一百个鸡蛋，如果你们村里还有谁有鸡可以卖的就更好了。”

　　 李桂华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肖敏算是总结出来了，如果自己家里搞个养殖场养鸡倒是不错的，能捡鸡蛋卖，小公鸡还可以卖钱。

　　 不过养鸡这事儿虽说是放开了，但是自家也养不了太多鸡，到时候新开的那片地里如果以后盖了房子，后面还能整出来两分自留地，一块用来种蔬菜，一块就养点鸡，现在乖宝也大了，每天一个鸡蛋是必要的。

　　 再加上自家鱼塘还空着呢，之前从河里捞出来的鱼差不多也都吃完了，撒点鱼苗进去，到了年底还能卖鱼。

　　 “婶子，你闺女有你这样的娘可真是福气，不过年初是真的少了点肉类的东西，到了年底我叫我男人上山多打点，若是打到了您也就别嫌贵，都屯上，新鲜的吃不完就吃腊肉，那滋味也是不错的。”

　　 说到这个李桂华心里就满是悔恨啊：“可不是嘛，上次你来卖东西我还嫌贵，没都拿下，现在我都后悔死了，腊肉煮粉丝，味道真是一绝，我家的红薯粉也都快吃完了，这个你们也得到了年底才卖吧。”

　　 肖敏寻思着今年男人们如果都不出去，可以做大一点，去年光洗几千斤红薯，孩子们的手都泡肿了，说起来都是泪啊。

　　 不过收获也真的是很大，光年底她就赚了两百，今年到了年底再整回大的，还不得挣出来一间房？

　　 这事儿回头跟小军也商量商量，光拿死工资也不行，得整点新花样新名堂出来，日子才有盼头呢。

　　 肖敏顺着她得话往下说：“到年底还卖，下回我过来给你带点春笋，还有地钱，这些都是好东西，春上有春上的东西，夏天有夏天的东西，每个季节都不一样。”

　　 “那敢情好啊，我家人口多你也别笑话，啥东西到了我家里真是不够吃，还是认识你好啊，家里孩子多粮票都不够，要不是有在你这里买的红薯粉给撑着，到了现在这个季节就得吃玉米面了，真不容易。”

　　 肖敏：“那是您家里条件好，这要条件不好的还不是要吃玉米面？”

　　 一想到家里几个工人都加了工资，李桂华这便觉得没有什么比吃得好穿得暖更合适的了：“那倒是，我家里也吃粗粮，但是吃的不多，孩子们多一吃玉米面啊，就哭说咽不下去，家里也没有困难到那个地步不是，他们不爱吃就不给他们吃玉米面，今年到了秋天我还得多屯点粮食。”

　　 肖敏想到李桂华上次给的布不错，所以问道：“婶子，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棉纱布呗，给小孩子做衣裳用的那种，最好是适合小姑娘穿的，我家里有个小姑娘，也就一岁的样子，家里的姐姐们的旧衣服也都久了不好了。”

　　 看着跟大姑娘一样的肖敏原来有孩子了，都是当妈的谁不知道谁啊，李桂华拍拍胸脯：“没问题，这小事一桩就包在我身上好了，不就是一块布嘛，最近我倒是在厂里收到了好几块好布料，你在这里等等我，我进去给你找找，保准找一块特别适合小姑娘穿的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