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檬檬是小可爱，小可爱是檬檬……”

　　 小团子一路哼哼唧唧，从商场到医院嘴巴就没停歇过。

　　 顾时深看着她，偶尔目光落胡萝卜发夹上，便是一沉。

　　 楚素是什么时候和团子认识？上回幼儿园？

　　 那又是什么时候彼此熟稔的？

　　 小团子平时胆子小，见到陌生人都会躲着，怯生生的像只小兔子。

　　 但是团子在面对楚素的时候，身上看不到那种胆怯。

　　 团子，似乎很喜欢楚素。

　　 这个认知，让顾时深心头涌起焦躁，以及不安。

　　 他皱起眉头，那个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为了往上爬会不惜一切手段。

　　 如果说楚素的目标是他，可他现在已经残废了，也被驱逐出顾氏管理层，一无所有。

　　 他想不通，自己还有什么是需要楚素接近团子，再来图谋的。

　　 顾时深目光落团子身上，只见团子拿起他的手机，眨眼睛拍一张，吐小舌头拍一张，咔咔几张照片下来，每一张都软萌好看。

　　 她还主动靠顾时深身上，举高高手机：“爸爸，要笑哟。”

　　 顾时深微微低头，将团子抱大腿上。

　　 “咔”照片定格。

　　 皱着眉头的忧愁老父亲，和天真无邪的小团子，背景是车内的黑色座椅靠背。

　　 “檬檬，”顾时深斟酌着语言，“爸爸怎么不知道你认识小仙女？”

　　 团子歪头看他，胡萝卜小发夹亮闪闪的，她软乎乎地笑起来：“幼儿园她是丢了檬檬小表表的坏阿姨哦。”

　　 她边说边想：“檬檬买彩票票，小仙女就这样biubiu出现了。”

　　 说道这里，她跳上座椅，做出挥魔法棒的姿势：“檬檬通过考验，小仙女给檬檬三个愿望。”

　　 顾时深从团子零星的话里，拼凑出一幅幅楚素诱哄团子的画面。

　　 这时候小团子歪到爸爸肩膀上，一双小胳膊圈住爸爸脖子，又软又黏地说：“爸爸，檬檬是不是世界上最特别的小孩子？”

　　 不等顾时深回答，她叽叽咕咕继续说：“檬檬有小仙女呢，小馨馨都没有，今天檬檬遇上坏人，小仙女就来了，而且……而且……”

　　 她凑到顾时深耳朵边，奶音很小声：“檬檬不喜欢假妈妈。”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好孩子不该讨厌别人，特别无措地瞅着顾时深：“檬檬不是故意讨厌假妈妈的，檬檬是好孩子，以前都不说的，但是小仙女知道，所以她赶走了假妈妈。”

　　 顾时深又心疼又自责，他搂着团子，喉咙发紧：“咱们檬檬全世界第一乖，是爸爸不好，没有仔细把关，才让坏人有机可趁。”

　　 团子摇头：“不是哦，因为假妈妈，檬檬需要帮助，小仙女才出现了。”

　　 未免爸爸会吃醋，小团子宽心地拍他手背：“爸爸放心，檬檬最喜欢的人永远是爸爸，谁都比不上的。”

　　 她没有把尹菲的存在，当做是顾时深的错误，反而因为有了小仙女，她很自然就接受了尹菲带给她的一切。

　　 顾时深说不出让团子不要亲近楚素的话，也没法将从前两人的恩怨说给她听。

　　 他默默抱着团子，嗅着她身上的奶香味，缓缓平复内心的焦躁：“嗯，爸爸也是……”

　　 最喜欢檬檬！

　　 到了医院，专家已经离开了，主治医院为他万分惋惜。

　　 顾时深什么都没说，让苏红收拾好东西，当天晚上就出院回家。

　　 小团子无忧无虑，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她就是给仙人球浇水。

　　 顾时深眉头紧锁不开，情绪上带来的倦意，让他独自回了书房。

　　 小团子给仙人球浇完水，踮起脚尖看了书房好几次。

　　 她蹬蹬跑回房间，打开衣柜钻里头翻捡起来。

　　 团子找了半天，翻出一件粉色蛋糕裙。

　　 小团子拧起小眉头，勉强换上。

　　 找不到可以充当魔法棒的东西，小团子就抓了一个晾衣架用。

　　 她跑出去问苏红：“婆婆，檬檬像小小仙女儿吗？”

　　 苏红笑眯眯地说：“像的，小小姐不这么打扮也是小小仙女儿。”

　　 团子放心了，她兴冲冲地要去找爸爸：“那我现在去给爸爸变魔法。”

　　 苏红连忙拉住她，看了她头上的胡萝卜发夹好几次，不好直接跟团子说，看到楚素送的东西，先生会更不高兴。

　　 于是苏红说：“小小姐，这发夹要好好保管，免得上面的亮闪闪掉了，婆婆帮你收起来？”

　　 小团子一下抬手捂住：“可是，可是没有小发夹，檬檬不漂亮，不漂亮就不是小小仙女儿了。”

　　 苏红：“我们换其他的。”

　　 说着，她帮团子取下胡萝卜发夹，又去外面掐了朵硬币大小的红蔷薇花。

　　 蔷薇花往团子头上一戴，苏红端详几眼：“真好看。”

　　 只要好看，团子也不执着发夹，她悄悄扭开爸爸书房门，往里一探，悄咪咪地喊：“爸爸先生？”

　　 书房里没开灯，顾时深本来在书桌后。

　　 他听到动静，抬眼看过去，就见一只小团子暗绰绰地溜了进来。

　　 “檬檬？”担心团子看不见摔了，顾时深连忙亮灯。

　　 这一亮灯，他就愣了。

　　 眼前的小团子，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小裙子层层叠叠蓬蓬的，有点像那种芭蕾舞裙摆，然后光着一双小短腿。

　　 她手里还捏着晾衣架，头上插了多朵红色的蔷薇花。

　　 顾时深皱眉，这是什么打扮？

　　 适应了光亮，小团子蹦跶过去，转了两圈，手头晾衣架一挥，指着顾时深奶声奶气地说：“檬檬小小仙女儿的开心魔法，biubiubiu，爸爸先生立刻开心哦。”

　　 她施展完魔法，然后小心翼翼问顾时深：“爸爸，有没有一点点开心吖？”

　　 顾时深觉得又好笑又感动，他把团子拉过来，取了她头上的红蔷薇：“爸爸没有不开心。”

　　 “骗人！”团子小鼻子一皱，往顾时深身上像奶狗一样到处嗅嗅，“我闻到了的，爸爸又不开心了。”

　　 她边说边拿热乎乎的小手握住顾时深食指，噘嘴沮丧起来：“檬檬的魔法不灵，一定是檬檬不够漂亮，当不了爸爸的小小仙女儿。”

　　 明明小仙女变的魔法，就超级灵验的。

　　 团子这样体贴，给仙人球浇完水，敏锐的发现爸爸不高兴，忙里忙外装扮得漂漂亮亮，就为了给爸爸变个开心魔法，结果还不怎么灵。

　　 顾时深把团子抱起来，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再多不好的情绪在团子的奶香味里悉数都散了。

　　 他反包裹着团子小手：“爸爸现在开心了，真的。”

　　 团子看着爸爸的眼睛，好一会她似乎真确定了，才满意点头：“好的吧，我相信爸爸了。”

　　 顾时深不知道团子凭借什么来判断他的心情，但他知道糊弄不了团子，往后他也不愿意哄骗团子。

　　 团子一双小光月退晃来晃去，小手拉着爸爸大手，一根一根手指头玩过去。

　　 顾时深看了几眼团子光光的小腿，他总觉得这么穿不太对。

　　 这条小裙子太蓬太短，腿上什么都不穿，小团子一弯腰小底裤就会露出来。

　　 他揉了揉眉心，团子的打扮，指望不了苏红。

　　 顾时深纠结了，打扮小女生，肯定妈妈要比爸爸擅长。

　　 但是现在的问题，他还没给小团子找到妈。

　　 而且他也不敢再贸然去找，万一又来个“尹菲”呢？

　　 顾时深厚着脸皮，无奈地给秦文书去了电话：“这个周末两家聚一次？挑你老婆在的时候。”

　　 要不是知道顾时深不是乱来的人，秦文书都要以为顾时深对他老婆是不是有不良企图。

　　 聚会就聚会，还非得挑他老婆在的时候，什么毛病？

　　 周末早上十点，父女两人出现在秦文书家。

　　 秦可馨九点半就等在门口，她上身穿着衬衣套了件小马甲，配的小牛仔裙，踩上小皮鞋，又精神又好看。

　　 顾时深视线不自觉飘到团子身上——长袖卫衣加方便活动的长裤，然后一双运动鞋。

　　 两个小团子高兴地手牵手，站一块一对比，顾时深就心虚羞愧了。

　　 没给团子打扮好，是他的错。

　　 秦文书的老婆庞敏是搞时尚的，平时爱好烘焙。

　　 今天聚会主要是为了两只小团子，庞敏便在院子里准备了一溜的各种点心，方便两只团子随便吃。

　　 秦文书陪着顾时深喝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秦可馨带着团子，两小只偷偷摸摸溜到庞敏的化妆间。

　　 “檬檬，你的小仙女是化了妆的，所以她才那么漂亮，我们化了也一样好看的。”秦可馨经常看妈妈化妆，她简直太懂了。

　　 团子瞧着一整面墙的化妆品，惊叹地张大了小嘴巴。

　　 秦可馨熟门熟路，她哼哧哼哧搬来化妆凳，踩上去拿妈妈最常用的化妆品。

　　 “檬檬，这个水水抹脸上，要这样啪啪地拍。”秦可馨往手心里倒化妆水，洗脸一样往脸上抹。

　　 她抹完又给团子抹，动作熟练显然经常这么干。

　　 两只团子在化妆间里玩开了，颜色各异的口红简直就成了她们最宠爱的玩具。

　　 一个小时后，秦可馨和檬檬咧着口红涂到耳根的小嘴，顶着红成猴子屁股的小脸，蹿进了庞敏的衣帽间。

　　 秦可馨熟门熟路翻出两件小吊带，和檬檬一人一件。

　　 两只矮墩墩换上后，小吊带刚好可以当成一条小短裙。

　　 “最后，就是高跟鞋！”秦可馨顺出两双高跟鞋，很义气得让檬檬先选喜欢的。

　　 团子踩上高跟，哒哒走两步，眼睛一下亮了：“小馨馨，我觉得我们最好看。”

　　 秦可馨双腿长短不一，穿上高跟走路有点不稳：“对的，大人都这样打扮的。”

　　 两只小团子，在房间里，拖着高跟，哒哒地走来走去，还学电视里的模特走路。

　　 等庞敏来找俩小孩儿时，拎出两只小花猫，顿时哭笑不得。

　　 秦可馨心虚地对手手：“小咪，我拿的化妆品，是你说过我可以玩的那些哦。”

　　 秦可馨家庭氛围很开明，她小时候喊不清楚妈咪，就直接喊小咪，后来习惯了也依旧这样叫，家里也没要求她改。

　　 庞敏早见识过自家女儿的破坏力，她并不缺那点化妆品，玩了就玩了，主要是担心有些东西对小孩儿皮肤不好。

　　 所以她干脆弄了一套天然养肤的搁架子上，只准秦可馨玩那套。

　　 团子后知后觉，这会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和小馨馨做了错事。

　　 她低下头，拉住小馨馨的手小声说：“庞阿姨，檬檬也有错，你不要只骂小馨馨，也骂骂檬檬吧。”

　　 庞敏让团子这话说的来心都软了，她抱住两只：“没关系，你们俩我都不骂。”

　　 团子和秦可馨对视一眼，齐齐欢呼出声。

　　 一人黏住庞敏一边，甜腻腻说着彩虹屁。

　　 一个说：“小咪最好了，我最喜欢小咪。”

　　 一个说：“庞阿姨超级温柔，是檬檬认识的，最好的阿姨。”

　　 庞敏对两只没抵抗力，大手一挥：“想要漂漂亮亮是不是？来，今天我给你们打扮。”

　　 庞敏的审美，那在时尚圈里都是出了名的风格特立。

　　 收拾两只团子那还不简单？

　　 她撸着两只团子一身洗干净，然后再拎到工作室，就开动了。

　　 以致于，都到了中午饭点，厨房那边庞敏没催就一直没动静。

　　 秦文书喝了一上午的茶水，肚子都涨圆了。

　　 他看了顾时深几眼，干笑道：“我们家午饭比较晚，你要是饿了，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顾时深垂着眼眸：“你一上午都欲言又止，有话就说。”

　　 秦文书笑了，既然被点破，他就直说：“我爸前几天收到老顾总六十大寿的请柬，据说在大寿上，你爸会宣布顾氏接班人，退居二线将顾氏交出来。”

　　 顾时深端着茶杯，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个接班人，”秦文书轻敲茶几，“不是你。”

　　 顾时深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个嘲讽的弧度：“我搬出顾家，他们早跟我没关系。”

　　 秦文书摇头：“我还听说，你家里有人再提檬檬的事，你是不是把手里的顾氏股份和百山那块地都赠给了檬檬？”

　　 顾时深点头：“我手里的顾氏股份，是每个顾家人都有的分红，百山那块地，我早年私人买的，和顾家无关。”

　　 檬檬作为顾家人，他赠给她理所当然。

　　 秦文书吐槽：“你们顾家规矩奇葩，上上下下不管多少代人都不分家，所以我听我爸说，他们想把檬檬接回顾家。”

　　 把檬檬接回去，就要分开父女两人。

　　 顾时深眼神瞬间锐利了：“我不会让檬檬离开我。”

　　 秦文书看着他：“不接回去就不算顾家人，不是顾家人就没权利拿着顾家分红，你赠给了檬檬，也同样不再属于你。”

　　 所以追根究底，是顾家某些人想把顾时深身上最后一点东西也搜刮去。

　　 最不好的结果，新的接班人上任，顾时深的日子更难过。

　　 该说的说完，顾家水深，秦文书能提前示警顾时深，已经是看在檬檬的份上，更多的他就帮不了了。

　　 院子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沉默中，忽然传来一声叮当铃声。

　　 紧接着，由远及近，一只小团子出现在顾时深视野里。

　　 等团子徐徐走近，顾时深愕然地看着团子。

　　 然后他手一松——茶杯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