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持杯对春杏,花不解语茶浇情。一觉醒来风和日丽、风轻云淡,心中的沉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醒了?”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语“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斐子隐正起身准备向她走去,杏花瓣顺着雪白色的下摆纷纷滑向他脚下的草地,她一时忘了呼吸。
他从容地走到她面前低头对她说:“今日前往戾湖,师妹切记勿要靠近湖面。”
小语一时好奇,便问了句:“如果我不小心靠近了会有什么后果?”记得以前在深栾林中,秦易不让她做的事她都会偷偷去做,例如秦易为了保护她设了阵法阻止她与外界接触,她会闯进阵法里绕上一两天之后再被秦易带回木屋。虽然经常以失败告终,但是顽皮的她总是尝试了之后才肯乖乖听话。
斐子隐显然料不到一向乖巧的小语会这样问他,于是看了她十几秒才缓缓开口:“勿要任性。”声音依旧轻如花开,语气却多了几分严肃。
“哦。”小语低低地应了一声,心想还是秦大哥好,尽管自己顽皮常常会惹得他不给饭吃,但最后他还是会热着饭菜在屋里等她“偷”吃,并不曾如此严肃地对待她。
看到身畔的人儿失望的表情,斐子隐语气软了几分地对她说:“师妹修行的时日不长,子隐只是希望师妹不要被戾湖中的戾气所伤。”
小语抬起头轻笑了一下:“那师兄不该带小语过来才是。”
他再一次错愕,原以为十年不见她只是变得乖巧了,今日才发觉她固执了许多,加上心中对自己的仇恨没有完全放下,言语中不觉显露了出来。
她说,不该带她过来才是。
只是以往都是和她一道过来的,他并不曾想过要独自到戾湖净化戾气。她这样说倒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阵才对她说:“走吧。”
因为想到秦易,所以自己与斐子隐说话的语气才变得僵硬冷漠,意识到自己适才的话直接失礼,小语跟上他的脚步不再说话。路上静默,她不时抬眼偷偷瞄他,轮廓分明的脸,淡然平静的眼,如流往叹兮海的瀑布般的发,啧啧,真真令人移不开眼,收不回心呐!
正在她忍不住感叹着身边的人风华绝代、飘逸绝尘之际,手被紧紧握住,只听得一句“站稳了”,还未反应过来,她便稳稳地落在一块大石头上面。
斐子隐低低地对她说:“师妹且在这里歇息一阵,勿要靠近。”
她还未答应,便听得一个声音从对岸响起:“有劳尊者了。”偃颂说完后便在戾湖周围设了个结界,将戾湖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斐子隐点了下头,便飘然飞起,在戾湖正上方漂浮着。小语站在石头上看了半天,始终不见斐子隐有半点动作,却见得湖上青黑色的气雾颜色渐浓。
“仙子想来是第一次见到尊者净化戾气吧?”转眼已看见偃颂站在自己不远处。
小语等得实在无聊便与偃颂攀谈了起来:“偃颂君王说的是,小语是第一次见到这情景。不知师兄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她实在好奇,说是净化戾气,眼前的一幕倒像被戾气浊化。
“哈哈哈!仙子有所不知,这些戾气多半来源于凡人心中的恶念,而尊者手下不曾沾过凡人的血,所以稍一念咒便能将湖中印压的戾气全数招引出来以便净化,此刻尊者正是在招引。”
偃颂适才说了什么?他说斐子隐手下不曾沾过凡人的血!怎么可能?难道秦大哥会骗她不成?但是,她其实是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于是不自觉提了提音调:“师兄不曾杀害凡人?”
偃颂好笑地说:“那是一定,莲华尊者手里的饮桑剑千百年来没有出过鞘,自千年前世间有他至此,不曾杀害过俗世的凡人。所以净化戾气一事千年来都由他负责,每百年一次,这已暗暗成了尊者与戾湖的约定。”
这其中难道真有误会?这其中,必有误会,么?那他与秦大哥都倾心于汐止仙子是事实呀,看他对汐止仙子的情根深种,为独占汐止仙子的心而对秦大哥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暗暗思索一番,小语不经意间抬眼望向斐子隐,只见适才青黑色的气雾化为恶魔无数,正围攻着斐子隐。恩,这百年来他定是杀害过阿爹阿娘,只是世人不知道罢了,所以戾气不再乖乖任他招引净化了。
尽管心里仍计较着斐子隐杀害亲人一事,但看到他被围攻,她的心终究开始紧张慌张起来。湖上青黑一片、浑浊不堪,待看清那抹白色身影在何处时,她分明看到斐子隐白色衣袍上血迹斑斑。
他受伤了!心里猛地一痛,只见他身后有无数支黑箭朝他射去,但斐子隐浑然不知,仍是挥袖毁灭前方的恶魔。
“小心!”她来不及思考便朝戾湖奔去,不远处的偃颂见状知她是被幻觉所惑,急忙出掌欲将她推走。
结界碰撞的声音,内力被震散的声音在小语和偃颂耳畔响起,两人皆惊讶地望着对方。
“偃颂君王,你没事吧?”说完她试图再次向戾湖靠近,偃颂急忙开口阻止:“仙子勿要靠近,一切皆为幻觉,无须担心。”
幻觉?小语愣了。
受了内伤的偃颂正在大石头上用灵珠疗伤,小语愧疚地在一旁蹲着,眼睛闭得紧紧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乎着斐子隐,害怕他受伤,害怕他像秦易一样消失了。她记着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怨恨,到现在的习惯,其实他一直被她记在心上,而且在心上特别的角落。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斐子隐已经站在他们的面前,白色衣袍水滴点点,毫发无损。
“师兄!”闻到特殊的清香便知是斐子隐,小语睁开眼看到他不由欣喜万分,他真的没事,没事就好。
“恩。”他淡淡应了一声,绕过她来到偃颂跟前。偃颂正闭目打坐,斐子隐看了看他,轻叹一声开口道:“在师妹周身设下结界是为护她周全,竟不料不慎伤到你,实在抱歉。好在灵珠护体,修养一段时日便可。”
偃颂闻言睁开眼站了起来,爽朗地笑了:“尊者客气了,适才仙子也是担心尊者一时情急。”
得知偃颂没有大碍,小语长吁一口气,忙开口说:“偃颂君王,你无大碍就好,适才是小语鲁莽了,小语向您道歉。”
“哈哈哈,仙子不必记在心上。”小语闻言顿觉偃颂真真是一位极好的冥君,一时倒觉得与他亲切了几分。
离开戾湖之后,小语一行便到冥王洞府一歇。夜晚偃颂设宴,小语与偃颂饮酒聊天,经不住偃颂的热情,小语接过一盏又一盏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你是一位好冥君,有气度,来,小语也敬你一杯。”她伸手将酒杯举到偃颂眼前,憨憨地笑着。
偃颂豪迈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仙子过奖了。”说完顺手又倒上一杯:“许久饮酒没这般畅快了,仙……”话未说完便倒头大睡,打起了呼噜。
小语推了推他,看他没动静便提起酒壶踉踉跄跄地出了门,恩,身边好像少了个很重要的人,她要去找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