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圣人
“殿下方才说,要将谁凌迟处死啊?”
太子瞪着月谣,脸色涨红了。半晌大喊:“你!还有那个坏女人!”
月谣笑眯眯的,“殿下知道凌迟是怎么实施的吗?”
小小年纪哪里懂那么多,他只知道是一种残酷的刑罚。
“臣倒是见过一次凌迟,真是太残酷了。用一把手掌般长度的小刀,就像这样……”她拔下头顶的金簪,面色一沉,突而朝着太子面门刺下去,太子吓得连连后退,若不是解语扶着,差点掉水里。
月谣又笑了,“太子别慌啊,臣还没说完呢。”说罢转动金簪,握着太子的手轻轻抬起。
太子欲甩开,然而月谣握得牢牢的,怎么也拽不开。月谣将尖细的簪尾对着太子的手腕,“行刑者用这样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去受刑者的血肉,从手开始,再是两足,而后腹部…”说话间,那支簪子从太子的手、脚、腹部等地方滑过,“一共三百六十刀,最后一刀之前,人必须活着。”
太子等着倔强的眼睛,然而握着解语的手,却冒出细细的冷汗。只听月谣继续说道,“第三百五十九刀的时候,人已经剩骷髅架子了,胸口还在起伏……您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落入太子眼里,就像恶鬼一样惊悚。
不远处不知哪里来了一只小猫,迈着静谧的步子,悠悠然走到池子边,低头喝水。
月谣隔空朝着水面一拍,锦鲤就像跳珠一样噼里啪啦地被拍上了岸,一下子吸引住了小猫的视线。
小猫走过来,一点也不怕人,月谣拿鱼儿一引,便轻巧得跳上了她的怀。
解语咚地跪下哭着说:“大人,那是我们殿下最喜欢的猫儿了……”
月谣轻抚着猫咪的毛发,手指捏住脖颈一提,猫儿立刻乖乖地不动了,“原来是殿下的猫。”她蹲下去,将猫咪送到太子面前,微笑着说,“臣还以为是哪个冷宫里,不知好歹的猫呢。”
太子警惕地看着她,猛地将猫收到自己怀里,小脸煞白的,“你……你!我要去告诉父王!你欺负孤!你……你给我等着!”
说罢,飞快地朝外跑去。
月谣站直了身子,忽然高声喊了句殿下。
那声音犀利冷毒,像是一把突起的地刺,一下子抓住了太子的脚步。
“殿下准备说什么?是说您如何逃学,如何给少傅下药,如何顶撞王后?还是如何玩物丧志!”月谣的步子极轻,不知不觉间到了太子身后,微微地俯下身,在太子面前落下巨大的阴影。
“您是太子,陛下再生气也不会对您怎么样,可是您身边的人,可就惨了。就比如,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说不定会被杖毙。”她细语轻声地说,“您知道吗?被杖毙的人,背上的衣裳黏着血肉,可是撕也撕不掉的。”
解语跪在地上求饶,哭得狠了,声音都一抽一抽的。
“你……你敢!”
月谣道:“臣不敢,臣只是告诉殿下,一些您平时不接触的事而已。毕竟将来,您才是九五之尊,是天下之主啊。”
小太子的眼睛就像
鱼一样鼓起来。
“殿下,不过臣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她道,“整个后宫里,您能信任的,只有王后。”
回复她的是太子色厉内荏地离开的背影。
难得的午后,和曦坐在清辉阁的阁楼里晒着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徒生困意。一干宫女都退下了,只有高丰在一旁微微弯着身子,慢慢地说着什么。
“这么说,王后这一次的排场,很大了?”
“是呀!”高丰道:“小人听说当时整条街的人都攒动了,都想一堵娘娘的凤颜。娘娘离开的时候,少傅大人感激涕零,眼睛都肿了呢!”
和曦呵呵地笑起来。
“眼睛肿?恐怕是拉肚子拉的吧……”
高丰干笑了两声。
“太子在做什么?”
高丰看了一眼日头,思考了一下,道:“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在知章殿里读书吧。”
和曦轻咳了一声,站起来松了松筋骨,“走吧,去瞧瞧。老师都不在,朕这个儿子,到底读什么书呢。”
刚一走进知章殿,就听见里面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高丰悄悄看了一眼和曦,垂下了头。
他们是悄悄来的,因此太子在里面胡闹,根本没人通知他。
太子将书随意地丢在地上,和一干宫女们玩耍,时不时踩到几本书,觉得碍事了,便一脚踢到角落去。
和曦站在门口不远处,眉头越拧越深。
高丰心里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听见和曦一声暴喝:“放肆――!!”
殿内的欢笑一下子静止了,太子扭转过头,看见和曦就好像看见鬼一样,脚一软就跪下了……
“父……父王!”
高丰朝着身后一个小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去请王后,紧接着跟着和曦走了进去。
偌大的知章殿雅致素净,此时却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和曦拾起一本书,望着年幼的太子。
“伺候太子,却不思如何劝谏太子,只知阿谀媚上……高丰!这些人全都拉下去杖责二十。”宫女侍从们全都瑟瑟发抖,却没一个人吭声,像濒死的鱼一样被带出了知章殿……
文薇赶到的时候,太子趴在地上不住地发抖,和曦指着他的脑袋怒骂,全然没有平时慈父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和曦望了她一眼,怒火暂歇,转过头去不说话。
文薇上前欲扶起太子,却听他怒喝:“不许扶他!”
太子哭得脸都憋红了。
文薇道:“陛下,纵然太子犯了什么错,可是年纪还小,都是我这个做母后的没有管教好,您若是要责罚,请一并责罚我吧。”
和曦的脸色稍有和缓,“你不用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太子顽劣,这些日子你就不要管了,朕亲自管教。高丰!”
“小人在。”
“把这个知章殿封起来,这地上的书,让太子全都抄写一遍,不抄完不许放出来!”
太子惶恐地坐在地上,眼泪水挂满了小小的面庞。
文薇还想求情
,和曦已大步离开了知章殿。她追上去,高丰一等人知趣地慢了几步,远远地跟在后面。
“陛下!陛下!”
和曦猛地停住了脚步,风吹得他的衣袖拂动,飞花如雪,散落在他的头顶、衣襟、脚下……旁边就是一株巨大的合欢花,已早早开了花,迎着夏日展开娇姿。
“文薇,你并非太子生母,朕知道你的难处。此事你就不要再求情了,晟儿虽小,却肩负重任,怎能胡闹?”
文薇柔柔地说:“妾身谢陛下体恤。但是妾身还有话说……”她道,“殿下自幼比一般孩子活泼,又身份尊贵,很多时候少傅虽有心却难以教导太子,妾身认为,是否应该再请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教导太子?”
和曦道:“德高望重……王后可有人选?”
“妾身听说伊瞻是个十分有才华的贤人,门下学者千人,个个都不凡,若是能请他来教导太子,将是我大虞的福分。”
和曦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个主意甚好,王后既然有心,那么此事就交给你了。”说罢转身离去,文薇屈膝一礼,目送他离开……
伊瞻这个人,就像文薇所知道的,虽有才华却冥顽不灵。和曦方才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更多的也是报以看好戏的心态,当年他以纡尊降贵,给足了伊瞻面子,他仍是不肯入朝。
这个三请四请都不肯来的老家伙,能让文薇说动了?
天还未亮,月谣便一身便服,早早就等在了城门口。
文薇洗尽铅华,一身朴素,仅带了幽柔和两个侍卫,就像一个普通的妇人。
“地方已经打听到了,有一点远,若是骑马恐怕当天难以赶回。”月谣带着文薇往小山坡上走,路有些崎岖,幽柔跟在后面吃力得很。
文薇虽养尊处优,对这样的小路却不在话下,足下如有风,同月谣一起登山,竟比两个侍卫还要利索。
“那怎么办?宫禁之前,我是要必须回宫的。”
月谣一脚跨过一道沟,回头拉了文薇一把。茂密的草丛后面传来细微的响动,有点像什么动物打了个喷嚏。拨开草去,竟见一只巨大的白纹老虎趴在地上打盹。
“凶兽――!”
“保护娘娘!”
刀剑寒光闪过,两个侍卫如临大敌。
“放下刀剑!”月谣拦在他们中间,回头看了一眼差点炸毛的环环,道:“二位,它不伤人。”
两个侍卫的目光在她和环环只见逡巡来去,慢慢放下了剑。他们听说过这个她,不仅是她力助天子平息叛乱,更多的是对她居然能收服凶兽作为宠物的好奇,这是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多的稀奇事。
月谣道:“文薇姐,路途遥远,我们要坐着环环去,才能顺利来回。有环环,我们也可以避免路上不要的危险。”
幽柔张大了嘴巴,“天……娘娘!这太危险了!”
文薇看着月谣身后晃头甩尾的环环,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必说了,本宫和月儿一起过去,你们三个就在城门口等着本宫。天黑之前,本宫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