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的?”
张军明白了张强的意思,也知道他的不满,是从何而来的,眉头紧蹙,看向了一旁的妻子。
“嗯啊。”
大嫂继续端坐不动,眼睛盯着电视看着。
张强登时被气了个半死,“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大嫂的目光,终于从电视上挪开,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张强,淡淡的说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大嫂,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跑回来和你们争夺家产来了?”
张强气的手都在发抖,“天地良心,我回来之前,我可根本不知道要拆迁的事情啊!要不是刚才听到王大婶说这里要拆迁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嗯,那又如何?”
大嫂眯起眼睛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我可没说你要争夺家产啊,再说了,这家产和你没有关系,你想争夺也争夺不了了啊,这都是王大婶杜撰出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对我挺不满意的啊!”
“大嫂,这个就暂且不说了。”
张强强忍着怒火,说道:“那个我教了十几年的书,最终因为教师资格证的事情,灰溜溜跑回来的事情,这也是你和王大婶说的?”
“没错。”
大嫂点了点头,一脸鄙夷不屑的说道:“强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件事情,真的是太丢人了!在外面混了十几年,一分钱没有赚到就不说了,居然最后还被人扫地出门!我都替你丢人,你这十几年是干嘛去了?白给人打工去了?”
“大嫂。”
张强气的脸色发青,“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我吧?”
“哦?强子,你要是这样说,那我是不是能说,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你就别在这里住了?”
大嫂反唇相讥的看着他:“用你的话来说,你的事情和我们都没关系了,那你还在这里住什么?”
“你瞎说什么呢?”
张军连声训斥说道。
“你给我闭嘴!”
大嫂眼睛一棱,瞪着他,没好气的说道:“我当初真是后悔瞎了眼睛,嫁给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你看看谁家的男人像你一样?四十岁的男人了,连一份稳定工作都没有,老婆孩子都养不起……”她一通痛骂。
张军的脸色青一片,红一片,却是无言以对。
“强子。”
大嫂将张军骂了一顿之后,看了一眼张强,冷声说道:“既然今天把话说开了,那我也就直接说了,我们家里条件一般,你哥也不赚钱的,我也养活不了你,你明天收拾一下,该去哪就去哪吧!”
“嫂子,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在这个家里,都不能待下去了,是吗?”
张强脸色铁青。
“没错。”
大嫂点头,淡淡的说道:“现在这是我们的房子,和你没有关系了,多你这一张嘴,我承受不起,明白了吗?”
“好……好!”
张强怒极而笑,看了一眼张军,沉声说道:“哥,你是什么意思?”
张军看了媳妇一眼,后者开口骂道:“怎么?你能养活得起?那要不然,你就和你弟弟去过吧,我领着孩子走,行不行?”
张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掏出一根香烟,走到屋外抽了起来。
张强心里一片冰凉,虽然哥哥没有说话,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老实说,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也能够理解。
“大嫂,我今天最后一次,再喊你一声大嫂。”
张强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她,说道:“既然你说和我没有关系了,那行,我马上就走,我张强还不至于赖在你这里,放心吧!”
“嗯,那就不送了啊强子。”
大嫂冷冷的点头,继续看起了连续剧。
张强快步走了出去,回到旁边的房间里,胡乱收拾了一下,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就那几件衣服而已。
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看见蹲在院子里抽烟的张军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微微摇头,昂首挺胸快步向外面走去。
“强子……”
黑暗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只是,张强已经走远了。
张军走出家门,看着黑暗中,似乎有一个人影走远了,他心里一阵难受,但却又无可奈何,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屋里。
“他走了?”
大嫂转过头,看了张军一眼。
“走了。”
张军有气无力的说着。
“看你这德性。”
大嫂哼了一声,训斥说道:“怎么,你还想把他当爷爷一样供起来养着不成?你自己都快吃不起饭了懂不懂!”
“……但这样也不好吧……毕竟我们还是亲兄弟。”
张军叹气说道。
“亲兄弟?”
大嫂不屑的撇嘴,转过头,继续看起了电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
张军不吭声了,呆呆的看着电视,脑海里却是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电视剧很快就结束了,大嫂将频道转到了华强卫视上。
这几年,华强卫视凭借超级女声这个节目一炮而红之后,立刻变成了国内许多人都喜欢看的卫视节目。
“……送给你小星星,送你花一朵,你在我生命中,太多的感动……”
一个稚嫩童真清脆的声音响起。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卓玛,她正在一个简陋的房间里,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断断续续的唱着。
旋即,画面一转,央拉和华强卫视的记者肖蓉蓉,在那里聊着:“……张老师是我最尊敬的人了,我们敖布仑村欠他太多的东西了,假如有一天,张老师要走,那我肯定不会挽留他,我会送他,我相信,其他村民也都是这样想的。”
“敖布仑村?”
大嫂听到这个名字,依稀觉得有些耳熟,随口问了一句:“张军,你知道这个敖布仑村在哪里吗?”
“呃……强子不是说他在那个村子,就是叫这个名字吗?”
张军回过神来,疑惑的看着电视:“怎么了?”
“这个电视里面在说敖布仑村的事情。”
大嫂指了指电视:“还说什么张老师之类的。”
“张老师?”
张军身体一震,脱口说道:“难道是强子?”
“怎么可能?”
大嫂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里暗忖,他那个傻子,也能上电视?真是可笑。
接下来,画面一转,又是采访着另外一个村民。
“……张老师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了,我不希望他走,我希望他能留下来一辈子,但是他如果要走,我肯定不会拦他……”
说到这里,这个村民的眼睛,明显就红了,擦拭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我会去送他。”
话外音响起。
“在西省有一个村子,叫做敖布仑村,这是一个贫困村,环境恶劣,在这里,只有几十户人家。”
画面是拍摄于清晨,画面中荒凉贫瘠的土地,那几十户高矮不等,破破烂烂的房屋,给人第一印象感觉就是――这里非常贫穷!
最终,画面停留在了一间简陋的平房。
在墙壁上,还隐隐约约有小学的字样。
教室里面有几张破旧的桌椅板凳。
“……张老师十几年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直坚持教书,他没有任何回报,吃饭就是在村里的村民家,十几年下来,没有得到过一分钱的工资……”
画外音接着说道。
大嫂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说道:“还真的是他?”
张军打起了精神。
“……这一天,张老师决定要离开了,原因很简单,之前,他申请了乡村教师资格证,这张证书的作用,其实很简单,可以承认张老师乡村教师的身份资格,然后每个月能够获得一百多块钱的补助。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所谓的身份资格,当地的乡长也否决了,十几年来辛辛苦苦的付出,到最后,竟然还被人认为不符合资质,这无疑对于张老师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
“试想一下,张老师难道真的在乎那一百多块钱的补助吗?我想,他肯定是不会在乎的,因为,十几年中他都没有要过一分钱的工资,为什么十几年后,他会为一百多块钱的工资而去争取呢?当然不是了,他只是想得到一个承认,一个教师的头衔而已。”
画外音戛然而止。
画面上,张强从一间平房里走出来,表情明显有些惊讶。
紧接着,就是有人问道:“张老师,您要走吗?大伙都要来送您。”
陆陆续续的村民们,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快步向这边跑来,他们将手里大把的零钱,塞到了张强的袋子里,还带来了各种各样的吃的。
最后,是卓玛给张强唱起了歌曲。
“张老师,我送你一首歌,当礼物吧……送给你小星星,送你花一朵……”
画面中,卓玛一边唱歌,一边比划着手语,当她对张强鞠躬的那一瞬间,电视机前面的张军,他只觉得鼻子瞬间一酸,有些哽咽。
而当看见电视机里面的那些村民们,也都纷纷向张强鞠躬时,张军已经开始忍不住擦拭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