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酒店居住的几天, 百鬼丸可谓是过得危机四伏。

　　 时不时就有暗杀太宰治的人出现，百鬼丸一开始还没有下狠手, 只是驱逐了那些人, 后来屡见不鲜，他就动了杀心, 要不是太宰治及时拦住了他, 两人里第一个杀人的就变成了百鬼丸。

　　 由此可见, 百鬼丸恪守着自己作为人的底线, 但确实没有强烈的正义感。正义的人难以在乱世里活下去, 更不会加入穿越司, 选择《多罗罗》的剧情世界, 坚持以百鬼丸的身份咬牙活下来。

　　 他为了活着就耗尽了力气, 如今目标增加了一点：要与多罗罗一起活下去，他必须变得更强才能保护住多罗罗。

　　 看着险些被斩杀，惊慌失措逃走的杀手, 太宰治紧紧地抓住百鬼丸的手腕, 轻声细语道：“百鬼丸，不要为这种垃圾脏了自己的手……”即使太宰治走在黑暗的边缘，对杀人这种刺激的事情有所好奇, 他也如口中说的那样——不希望百鬼丸因为自己而沾染了血腥。

　　 人偶就待在干净的地方, 被打扮得漂亮，活在阳光下就可以了。

　　 缺失了什么，由他来想办法补全。

　　 站在阴影下的太宰治把百鬼丸拉到小巷子上，手臂戴回去的百鬼丸再次恢复惹人怜惜的美少年外表, 面具上的容貌给人纯澈空灵的感觉，身处于黑暗却找不到一丝阴暗的气息。只是百鬼丸仍然不会去人群多的地方，一要靠近马路，他就拽着太宰治要往没有人的地方走。

　　 不仅如此，他们回到酒店，百鬼丸迟迟无法安心休息，保留着明显的警戒，担心有敌人破门而入，或者是从窗户那边袭来。

　　 长期这样很容易疲惫。

　　 太宰治挖着蟹肉罐头当零食吃，见状就明白酒店住不下去了。

　　 “正好……森先生给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港黑首领是个穷人。

　　 森鸥外缺人手、缺物资、缺信任的手下，总之各种缺，为接手的组织忙到身心交瘁，巴不得在外玩的两个小鬼早点回心转意发现港口黑手党的好处。

　　 ——这里或许肮脏，但是一切杀戮是被允许的。善意的也好，恶意的也好，黑暗容纳无法在光明世界活下去的人。

　　 “你冷静！掉下去很好玩没错啦，可是会摔成稀巴烂的！”

　　 港口黑手党本部，电梯惊魂，太宰治几乎是抱着想破墙而出的百鬼丸，手脚并用，怕对方一剑刺穿电梯，导致两人死在电梯井里。

　　 在缺乏安全感的狭窄空间里，百鬼丸的心眼被限制到了极点，冰冷的金属散发着绿色的光芒，犹如牢笼把他困在里面，他无法突破四周去查看外界的安危，隐约的失重感让他产生了极大的迷茫。

　　 【我在哪里？】

　　 【我要做什么？】

　　 【多罗罗，你怎么又把我带回土匪窝里了！】

　　 好不容易到了顶楼，“叮”得一声，太宰治千辛万苦地把百鬼丸拖出来。

　　 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办公室里，现任首领摆出造型，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看似英俊的中年男人努力掩饰熬夜的憔悴，依旧是精明的模样。

　　 “太宰君，欢迎回归。”

　　 “森先生，你眼底的乌青好重啊，几天没有睡觉呀？”

　　 “……咳。”

　　 森鸥外哪里知道他这么不给面子，无奈地听见了爱丽丝的笑声。

　　 打了个手势，森鸥外便让暗处的黑手党成员撤下，前有太宰治，后有百鬼丸，这两个小鬼要是有这么好对付，早就在外面被人干掉了。

　　 更甚至，森鸥外思考自己在军队中锻炼的体术有没有退步。

　　 扣押住太宰君没问题。

　　 再拿太宰君胁迫百鬼君冷静下来就可以了。

　　 计划通的森鸥外保持亲切的笑容，引来太宰治的恶寒。太宰治摆了摆手，鼻头皱起，一副其实不想来港口黑手党的为难样子。

　　 “我去了武装侦探社。”

　　 “……哦？”

　　 今日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从对方嘴里说了出来。

　　 森鸥外等待后续的转折点，不惊讶，相信太宰君不会让自己失望。

　　 “如森先生所料。”太宰治褪下了活泼的表情，漠然地说道，“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医生是一位很出色的医生，但是她无法治疗百鬼丸，所以我来找你了，希望你之前与我说的话还算数。”

　　 森鸥外可不认为太宰治会轻易认命，食指伸直，点了点百鬼丸的方向：“你身边的百鬼君似乎有不同的意见。”

　　 太宰治嘴角一抽，发现百鬼丸在拆自己的台。

　　 剑都出来了！

　　 随着森鸥外上位后杀死的人在增加，百鬼丸对森鸥外的排斥程度直线上升，具体表现在他的杀意越发冷彻，刺激着森鸥外的汗毛。

　　 “森先生，最近你坏事做太多了。”太宰治笃定地说道。

　　 “唉。”森鸥外一脸我也不想的忧郁，“有太多人想要杀掉我了，我又没有一个百鬼君负责保护我，为了自保，不得已亲自动手。”

　　 他一说完，爱丽丝就撅起嘴。

　　 森鸥外连忙说道：“爱丽丝有保护我！不比百鬼君差多少！”

　　 爱丽丝不理这个坏男人，蹦蹦跳跳地来到百鬼丸附近，系着丝带的公主鞋想要踩进百鬼丸的安全区，下一秒就被剑尖止住了。

　　 她不解道：“百鬼丸，我在你眼里也是坏人吗？”

　　 事实上，红得要发亮了。

　　 这团异能力构成的火光连接着森鸥外，在百鬼丸看来与森鸥外没有区别。

　　 她就是森鸥外延伸出去的手脚，森鸥外执掌的武器！

　　 可以说——她就是森鸥外。

　　 意外的被一个瞎子看破真面目，爱丽丝甜甜一笑：“百鬼丸，林太郎不讨厌你，你也不要这么讨厌他好不好？你保护的这个人，满肚子的坏主意不会比林太郎少……”她没能说下去，在倏然刺下的剑尖下，尖叫地跳到后面，定睛一看，是太宰治冷不丁推了百鬼丸的手臂一下。

　　 “坏蛋！你想杀了我！”爱丽丝躲到森鸥外座位后指责对方。

　　 太宰治轻描淡写道：“爱丽丝小姐，我不止一次说了不要靠近百鬼丸，你自己不听要怪我吗？”

　　 在森鸥外面前，他肆无忌惮地展露出淡薄人命的本质。

　　 “还是说……爱丽丝小姐要死几次就能明白了。”

　　 爱丽丝呼吸一窒。

　　 每次被斩首的危机感都是真实的，就算是人形异能力也不会想死，她口头上说不赢太宰治，求助向林太郎。森鸥外怜爱着自己的异能力，说道：“我可怜的爱丽丝，百鬼丸不喜欢你，下次离他远一点吧。”

　　 爱丽丝气呼呼地盯着他，不就是你让我去接近百鬼丸的吗？！

　　 骗子！

　　 在正事上森鸥外没有再纵容爱丽丝下去，太宰治的底线已经试探到了，底线就是百鬼丸，不怀好意的人不允许靠近百鬼丸。

　　 一靠近，这个笑起来还算清爽的衬衣少年会瞬间流露恶意。

　　 哦呀……幼崽的獠牙同样会咬伤人呢。

　　 “太宰君，我的承诺一直有效。”

　　 森鸥外面带温和，拉开椅子，解开了身上外套的扣子，当着百鬼丸的面把这件高档外套披在了身体纤瘦的太宰治身上。男人的体温笼罩在了太宰治，令太宰治不知为何感觉到酷寒，握住百鬼丸的手在发冷。

　　 自己算计得到对方吗？

　　 森先生会猜到他与异能特务科同流合污吗？

　　 一切都是不明，一切都是未知，一旦失败就要丧命，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刺激吗？可是在百鬼丸身边，为什么他感觉不到多少的欣喜之情。

　　 太宰治垂下眼帘，去看身上寓意不详的黑大衣。

　　 像是乌鸦。

　　 他听见森鸥外说道：“你可以慢慢观望，不急于一时，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外套在森鸥外的身上时不长，到了太宰治的身上，黑大衣的下摆就触及了膝盖下的小腿。奇特的是太宰治本身的气质超脱了年龄范围，不会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外套，倒是像早早步入社会的少年，在成年人的蛊惑下踏入黑暗世界，成为了淤泥里的一部分。

　　 他可以贫穷，可以富裕，可以大笑，可以冷漠。

　　 森鸥外对太宰治的伪装色看得很清楚，不管这个小鬼抱着怎样的念头跑来找自己，有一就有二，对方会彻底融入这里，喜欢上杀人的感觉。

　　 犹如另一个自己……

　　 不由自主的，森鸥外对时刻影响着太宰治的百鬼丸投去目光。

　　 这个人——就像是命运之外的变数呢。

　　 太宰治惊醒，眼中浮现警告：“森先生，话说在前头，百鬼丸与港口黑手党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至于连重度残疾人都不放过了吧？”

　　 森鸥外：是的，我就是这么缺人，我都快过劳死了啊！

　　 表面上的森首领信心十足：“不会的，我会等百鬼君自愿加入的那一天。”

　　 太宰治看了森鸥外的表情好几秒，突然嫌弃起来。

　　 “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

　　 呿，虚伪的大人。

　　 双肩披着黑大衣的太宰治看向百鬼丸，心道：还是百鬼丸乖巧好懂。

　　 坐回位置上，森鸥外真心实意地微笑，继而说出压榨劳动力的话。

　　 “正好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们。”

　　 他提起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个半边白发半边黑发的孩童，瞳孔里仿佛有着小星星。

　　 “这是一个罕见的精神系异能力者，他的名字叫‘梦野久作’，年龄不大，从小被关在医院里，异能力极度危险。据现有的情报所知，所有伤害到他的人都会触发他的异能力，陷入幻觉，自相残杀，港口黑手党为了活捉他损失惨重，一度考虑放弃，幸好有了太宰君的到来。”

　　 “麻烦你把他带回来，封印他。”

　　 “顺便——”森鸥外的双眼冰冷无情，放出了自己的诱饵，“精神系的异能力者也许能够让百鬼君重见光明，看见外界的世界，建议你尝试。”

　　 太宰治的心脏跳了一拍。

　　 这么快，就出现了让百鬼丸恢复五官的机会了？

　　 森鸥外似乎能听见他的心音一样，取笑道：“太宰君，合格的心操师要学会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勿骄勿躁，更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

　　 太宰治听进去了，沉稳住心思。

　　 百鬼丸却被“多罗罗”的火焰情况吸引走了注意力，怎么回事？

　　 一会儿摇晃，一会儿凝滞。

　　 【多罗罗？】

　　 【是不是对方又威胁你了？他和你是什么关系？父女？长辈？】

　　 【不要被他影响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百鬼丸说不出话，手指去捏对方的掌心，对方也迅速给予了他回应。

　　 “她”握紧了他。

　　 太宰治接过照片，与百鬼丸离开了首领办公室。

　　 在港口黑手党成员们的目光下，他把害怕坐电梯的百鬼丸拦腰抱住，拖入电梯里，过程中不小心掉落一条腿，活生生上演了一出惊悚剧情。

　　 电梯内，太宰治帮忙把腿装回去，低头皱起的眉松开。

　　 他对百鬼丸开心地说道。

　　 “马上就好了。”

　　 监控另一头，森鸥外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大拇指放在了唇边，陷入思索，“太宰君应该没有骗我，他在武装侦探社若是能找到办法，以江户川乱步的本事，银狼阁下可不会放任他们回到港口黑手党。”

　　 在横滨，异能力者最多的组织就只有三家，港口黑手党、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而森鸥外代入自己的想法，不认为太宰治会选择异能特务科。

　　 政府组织岂有那么好加入？

　　 既能获取情报，又能释放本性，港口黑手党才适合太宰君啊。

　　 这么想着的森鸥外长吐一口气，监视仍然少不了，现阶段就是看太宰君的表现，确定他不会为了其他利益背叛港口黑手党就行了。

　　 抓住梦野久作后。

　　 下一步，稳定港口黑手党，威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顺便……羊之王也可以列为考虑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