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六月, 温度宜人。

　　 前方，黑手党火拼现场。

　　 穷的叮当响的港口黑手党快要买不起枪支弹药, 拿起菜刀去砍人了, 所以中原中也肩负起了武斗派扛把子的责任，他一个人顶一堆热武器, 为港口黑手党节约了极大的开支, 凡是有大型武力交涉的“活动”, 森鸥外必然会派中原中也去。

　　 后方, 负责脑力派的太宰治“噗通”一声, 习惯性入水自杀去了。

　　 “啊……昨天擦地好累。”

　　 他已经完成了任务的部署, 后续就等着回去领功劳。比起中原中也靠力量去换取晋升的渠道, 他显然是有组织有目的地进行划水, 摸鱼和努力两不误，抽空就会想办法锻炼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的神级技能。

　　 这个技能用得好，不亚于多了一张底牌, 难就难在控制心跳和血液流动上。

　　 为此, 太宰治的自杀频率呈指数上涨。

　　 越是贴近死亡……

　　 越是能掌控自己的生命……

　　 在横滨一条还算清澈的河流里，浑身漆黑的半大少年沉入水中，宛如阴影下的报丧鸟, 带来常人避之不及的灾业和不幸。

　　 在边缘打杂和帮忙通风报信, 做各种麻烦事的织田作之助无意中看见，认出了这道本该出现在前线却在后方“沉尸”的人是谁。他来到河边，算了算对方没有冒头的时间，不再犹豫地脱掉风衣外套, 拆开抢袋，跳进河里捞人！

　　 织田作之助救人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太宰治可能是在找乐子，但是好歹自己领着对方发的一份工资补贴，没道理见死不救。

　　 生命，不是一句玩笑话。

　　 “咳咳——！”

　　 太宰治在被救出来后呛到了一口水，大脑缺氧，持续性的晕眩。

　　 他又看见了亮晶晶的金砂呢。

　　 “没事吧。”织田作之助随口问道，弯下腰拧干自己裤脚和衬衣的水，“今天出了太阳，温度有二十多摄氏度，以防感冒，你还是去换一套衣服比较好。”

　　 太宰治从岸边爬起来，湿漉漉的，头发上有几根水藻。

　　 “你不觉得是一个自杀的好天气吗？”

　　 “不会。”

　　 织田作之助想也不想地回答道：“以温度而言，六月份和七月份都容易感冒，八月份和九月份才可以洗凉水澡。”

　　 太宰治眨了眨滴水的眼睫毛，第一个碰到有人这么郑重其事地回答他关于自杀的问题，话题居然还牵扯到了洗凉水澡上面。他不由自主地信了白兰·杰索临走前说过的一句戏言：你和织田作之助先生没准会成为朋友哟。

　　 这人居然莫名的治愈。

　　 “你是想让我再等两个月？太难啦，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太宰治还没有长大，远远称不上男人，清理海藻的动作更是孩子气，他如同逮着一个人就抱怨道，“已经六月份了，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是无法理解异地恋的苦恼，每次想到百鬼丸还是无法回来，我就呼吸都要停止了。”

　　 织田作之助发懵，这位港口黑手党的大红人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

　　 上级领导们谈恋爱怎么说都该是一件秘密啊。

　　 他拘谨地说道：“活着才能恋爱吧。”

　　 “是啊。”太宰治死气沉沉的鸢色眸子，盯着织田作之助，“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明白吧，我可不是那些一时冲动就大喊大闹着要自杀的人，而是很努力地在寻找希望，根本不需要他人施予援救之手。”

　　 织田作之助并不想明白，然而过于老实的结果就是被迫听着某人吐黑泥。

　　 十分钟后。

　　 “我……能走了吗？”

　　 “欸？这么快就不耐烦了？我还想感谢你在岸边多等了几分钟，我的自杀水平再次提升了，以后可以在水里保持更久的窒息时间。”

　　 “……”

　　 织田作之助再一次确定对方的思维很危险。

　　 以及，这人很有意思。

　　 “小矮子要找到我了，你走吧。”太宰治突然停下了声音，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个蓝牙耳机甩了甩水，戴到耳朵上，一开启声音，里面就是爆炸般的吼叫。

　　 “死青花鱼——！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掉进水坑了。”

　　 “哈？给我滚过来做任务！”

　　 “这种打打杀杀的活计，当然是你上，我可不想被杂鱼弄脏手。”黑大衣的少年边冷淡地说话，边往路口走去，背对着织田作之助挥了挥手。

　　 织田作之助捡起自己的外套，把枪套绑好，见状微微一怔。

　　 【也许……】

　　 【他不是在等着人施救，而是在等专门救他的那个人。】

　　 【怀抱着绝望去相信希望？】

　　 这个念头划过棕发青年的内心，默默记住，写小说的时候就能当素材用上。

　　 他走向与太宰治相反的路，今天还是在港口黑手党打杂的一天。

　　 不过挺开心的。

　　 认识了一个给自己发工资且有趣的少年。

　　 未来的一段时间，织田作之助莫名其妙地与不在同一个阶级的太宰治的关系拉近了许多，晚上工作的时候还收到了一条太宰治的短信：【织田作先生，你觉得男孩子一般喜欢怎样的女孩子？声音方面呢，是喜欢柔软的还是清脆的？】

　　 织田作？自己的姓氏不是织田吗？

　　 织田作之助一头雾水地回复道：【温柔的女孩子，柔软的声音，还有我是姓“织田”，不是“织田作”。】

　　 半晌，他得到了太宰治发来的新邮件。

　　 【哦。】

　　 S县左肋镇，PK中学。

　　 上课中的齐木楠雄承受着今日份的灾难，班上有着万人迷属性的女生，有着中二病的男同学，还有着一个单细胞生物般听不到内心的燃堂力。全班同学的心声回绕在他的脑海里，在课堂的气氛下像极了窃窃私语。

　　 他没有一个想要交流的对象，安静地做着根本不用看的笔记。

　　 偶尔，他也会在课间发一会儿呆。

　　 【千里眼。】

　　 齐木楠雄的视线来到横滨，注意到太宰治不在港口黑手党，所以他的视线找了一圈，看见了一个总是湿哒哒的黑西装少年。

　　 【太宰治是又掉进了水坑里吗？】

　　 对于这种可能性，被扒掉过马甲的齐木楠雄将信将疑。

　　 他可没那么好糊弄。

　　 在他的千里眼之中，与满脸不爽的中原中也走在路上的太宰治脑袋一转，看向了一棵歪脖子树，年幼稚气的脸上似乎在思考哪个位置适合上吊。

　　 齐木楠雄：警觉！

　　 下一秒，太宰治收回目光，摸了摸脖子的位置就走了。

　　 齐木楠雄松口气。

　　 自从太宰治询问过他死亡后能否穿越时空，他就不可避免的产生警惕性，为百鬼丸多留意几分太宰治的动静。万一百鬼丸回来之后，太宰治狗带了，自己岂不是弄坏了一段感情，比起BE的情节，他个人更喜欢看HE的结局。

　　 【除了他的身体看上去体虚了一点，应该没有问题。】

　　 齐木楠雄转动笔尖，低头结束了千里眼。

　　 认真上课。

　　 在横滨那边，中原中也比齐木楠雄的警惕性要高得多，见到太宰治有犯病倾向就捏紧拳头，压抑着暴躁地说道：“你敢在我面前自杀，我就送你进医院！”

　　 太宰治没有诚意地应道：“嗨，我知道了，不会去上吊、不会去入水。”

　　 中原中也嫌弃：“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今天到此为止。”太宰治若有若无地打量中原中也，橘发少年的外表比羊之王时期要光鲜亮丽许多，同样是黑大衣、黑西装，对方的气场比随便哪个成年人都强大，而身高方面……啧啧啧，依旧比自己矮。

　　 十五岁的太宰治一米五五的身高，年龄填写比他大两个月的中原中也，只有一米五，比他矮了五厘米，比同龄的百鬼丸矮了一个头。

　　 “你在看什么？！”中原中也瞪了过来。

　　 “是你太敏感了，中也。”太宰治没心情作弄他，往前直走，返回港口黑手党，两人背后跟随的黑西装成员们都没有介入谈话，默默跟随。

　　 在两位“神明大人”的看管下，太宰治想要自杀必须天时地利人和。

　　 否则，小报告真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

　　 【百鬼丸。】

　　 【我马上就来见你~。】

　　 数天后，六月底。

　　 PK中学的暑假假期还未到来，周末在家中操控着超能力修完电视机的齐木楠雄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来自于横滨市的港口黑手党。

　　 “莫西莫西，接电话的是齐木君吗？”

　　 【……】

　　 “怎么没有声音？”

　　 【……】

　　 “我忘了，齐木君似乎不爱说话，亦或者已经习惯了异能力就无法与我交流。”

　　 电话里的少年发出悦耳的笑声。

　　 随后，在齐木楠雄忍无可忍要挂电话的情况下，对方说道：“不要挂电话，我找到了封闭异能力方法，请带我前往那个古代的世界吧。”

　　 齐木楠雄心生不妙，迅速动用“千里眼”去见太宰治。

　　 不在港口黑手党，太宰治下班了。

　　 不在诊所，太宰治和森鸥外说了要外出一段时间，森鸥外允许了。

　　 用不到一年的时间，超额完成了数笔“生意”的太宰治把自己压榨到了极限，看似优哉游哉的背后是完美计划好的局面。在夜晚中发色沉淀，宛如黑发的太宰治浑身绑着非同以往的多层绷带，气息虚弱，神色平静地坐在悬崖边。

　　 他身上穿的不是黑西装、不是白衬衫，是一套被改良得偏向中性化的黑底白纹浴衣，乃百鬼丸的养父寿海亲手制作的礼物！

　　 太宰治放下手机，嘴角噙着笑意，海浪声在悬崖下传来。

　　 “齐木君，拜托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一时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

　　 百鬼丸需要他，他需要百鬼丸，古代的世界人心险恶，百鬼丸就算受了伤也无法告诉他。太宰治在找到了假死的方法后再也无法按耐住情绪，渴望给百鬼丸一个惊喜的愿望冲破心扉，摧毁了他不敢主动追寻幸福的那一根弦。

　　 PK中学的暑假是在七月份的中下旬，太宰治等不了！

　　 ——我要去见他！

　　 太宰治把手机丢入大海里，身体前倾，失去意识，心跳停止了一分钟。

　　 瞬间移动，齐木楠雄情急之下抓住了他。

　　 【我的超能力……有用了？】

　　 他的手掌直接接触到了太宰治的衣服和肩膀，衣服残留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人为了封闭“人间失格”做出了怎样的尝试，绷带下的身体全是伤痕。

　　 哦豁。

　　 天天在他的上课和睡觉时间进行自杀？

　　 齐木楠雄的目光险恶起来，超能力发动的动作不慢，直接带人穿越时空。

　　 【呀咧呀咧，我就帮你最后一次，死了别怪我。】

　　 谁让他——

　　 见不得有人这么凄惨。

　　 即使这只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黑泥精，对方也有着脆弱的人性。

　　 百鬼丸所在的世界转眼即到。

　　 在二次元之神·工具人之神的帮助之下，一具“尸体”被运送到了陌生的古代世界，齐木楠雄的手指一松，“睡美人”太宰治就软趴趴地砸在了地上。

　　 十几米外，一座村落的树林边缘，坐在树下小憩的百鬼丸听见声音。

　　 他面朝过来。

　　 耀眼夺目的生命光辉再次强势登场，闪瞎了他的心眼。

　　 【齐木君？】

　　 【我把你的多罗罗带过来了。】

　　 齐木楠雄后退几步。

　　 百鬼丸在太阳的光芒下找不到多罗罗的光芒，却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多罗罗在哪里？？？】

　　 一个恐惧的想法在百鬼丸的心底升起。

　　 他到齐木楠雄的身边去摸索地面，碰到了一具感知不到生命气息的“尸体”。没有等他变得空白的大脑回过神，“尸体”的手动了动，抓住了他。

　　 “百鬼丸……”

　　 一簇灰色的火焰从无到有，虚弱而轻柔地摇曳在阳光下。

　　 百鬼丸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她”。

　　 怎么会这样虚弱？！

　　 太宰治知道骗不过他，齐木楠雄在用这种方法打小报告。可是他也没有打算去欺骗百鬼丸，一旦解决问题，他只会为了自己的计谋感到高兴。这一刻，他成功体会到了骤然涌出心底的一丝狂喜，仿佛在纵情欢呼自己摆脱了那一个世界。

　　 在百鬼丸没有感觉到的情况下，温柔的拥抱，都让血染湿绷带和衣服。

　　 久别重逢的太宰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哪怕身上遍体鳞伤。

　　 太宰治说道：“我来找你了。”

　　 下次一起离开，一起回来，不分彼此。

　　 他伸手摘下百鬼丸耳朵里的黑色耳塞，世界与自己的声音清晰入耳。

　　 “百，鬼，丸。”

　　 未进入变声期的声线保留着一定的孩童特征，稍稍抬高音调，减少男性的低音，绵软欢快的萝莉音效果就出来了。

　　 倘若是森鸥外在现场，就会遭到暴击的捂住鼻子，否认自己带坏了对方。

　　 完全不用带坏！

　　 这样自己乱学一通的太宰治是人间珍宝！

　　 【这是多罗罗的声音！】

　　 百鬼丸被巨大的惊喜砸得喜极而泣，感动得快要哭出来。

　　 好听。

　　 超好听的声音！

　　 他思念的多罗罗不仅封印了自己的力量，甚至抛下家人来古代世界找自己了！怎么办，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心乱如麻，只想着马上带着多罗罗回家见养父！

　　 一旁，等着看名场面的齐木楠雄脸色凝固，低估了太宰治苟下去的手段。

　　 【……女声。】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嗯。

　　 是某人的节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