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您看我这个时候敢开玩笑吗,”陈大河摊着两手,脸上满是严肃,“我们还是赶紧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绝不能让这事闹大。”
陈大河的话当然不是恐吓,更不是推卸责任,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美国不是没有造假者,甚至在底层社会也是造假泛滥,但没有人会将假货公开贩卖,尤其是像奥利弗他们那种自诩为上流社会的人,绝不会踏过这条底线,否则法律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
尽管现在那些人卖的不是仿造的假货,而是由同样的工厂和艺术家精心制作出来的精品,但这就和后世那些给世界名牌做加工的代工厂一样,如果不是委托方生产批次以内并挂上吊牌的东西,其他的统统归为假货,这与质量无关,而是纯粹的专利保护。
所以不用去问,陈大河就知道奥利弗绝不会同意这个提议,更何况昨天奥利弗跟他谈的时候,根本就一个字都没提到这件事,要说奥利弗会不知道,他可不相信。
而陈大河的回答也给了翟国新当头一棒,此时他再没有刚才幸灾乐祸的表情,而是眉头紧皱,拿起香烟摸出一根点燃,青筋紧绷的手指几乎将烟身掐断。
陈大河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才缓缓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那几个人主动撤诉。”
“这我当然知道,”翟国新揉着眉心,“关键就在于别人怎么可能撤诉,特么的那些人一天到晚尽瞎折腾,这下好了,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看他们怎么收场,”
“而且这场诉讼算不得什么,上头担心的是会有人借机闹事,给我们抹黑啊,尤其是那些对我们抱有敌意的团体,要是让他们知道,少不得又会借助媒体兴风作浪,不然怎么说要找琼斯公司做授权呢,只有从源头上将这个错误抹掉,才不会给那些人抹黑的借口。”
“不止这些,”陈大河叹了口气,“琼斯公司那边的态度你们就没考虑过吗,如果连他们都动起来,那这事才叫不可收拾。”
“不能吧,”翟国新愕然地看着他,“琼斯公司在内地有这么多业务,他们要是敢这么做,就不怕货源受到影响,还有深阵那边投资的工厂,弄不好全都要打水漂。”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陈大河笑了笑,“奥利弗昨天到的北金,她可是从头到尾跟我一个字都没提过,你觉得她会不知道这件事?”
翟国新一听,脸色更加难看,“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内地的外资公司中,琼斯虽然投资规模不是最大的,但影响力绝不比其他大企业小,甚至由于行业的特殊性,被视为外资在国内的一面旗帜,要是双方起了冲突,琼斯公司确实是会损失惨重,但对这边的影响会更大,让本就艰难的招商引资更加雪上加霜。
“不知道,”陈大河两手一摊,“也许她根本就没在意,也许她是想借这个来跟内地谈更优惠的合作条件,谁知道呢。”
翟国新一手敲着桌面,低着头沉默不语,好半天才说道,“大河,你先去探探她的想法,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这边安排人和她进行一次正式的会谈。”
陈大河摇摇头,“你想怎么和她谈?给条件还是提要求?给条件国家会吃亏,提要求反而可能会激怒她,谈交换也会让她在以后的合作中占据先手,怎么看都不划算。”
翟国新愣愣地看着他,怅然失笑,“大河,直到现在,我才终于相信你和琼斯公司之间没有雇佣之外的其他关系。”
陈大河满头黑线,这个老狐狸,难怪想让自己来帮忙,合着还在怀疑自己跟琼斯公司之间有什么其它关系啊。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翟国新摇头叹道,“只是有些时候很多东西不是用一两次简单的得失来衡量的,这次就算让出一些利益出去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要保全大局,否则在琼斯公司打开市场之后,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做这个生意呢,他们能打通高档艺术品市场,我们以国家行为难道还做不成?这就是不能为了小利丢了全局的大利,可惜老肖他们那帮人看不透啊,非得要折腾,结果折腾出个篓子来。”
陈大河默然点头,突然问道,“主任,照说这事跟外联局没什么关系,怎么会让你来负责解决呢?”
“怎么没关系,”翟国新笑道,“艺术品这一块归文化部管,你又是我手下的人,上头选来选去,就没发现比我更合适的。”
“哦,”陈大河嘿嘿一笑,“那干好了是不是会给你奖励啊?”
“份内的事,能有什么奖励,”翟国新摇摇头,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上面正考虑给我升一级,这事刚好卡在口上,做好了应该会有加分吧。”
“是吗,”陈大河眼睛一亮,“你这是要升官了啊,提一级就是副部了吧。”
他说的是正在考虑,但翟国新能说出来,就多半是板上钉钉了。
翟国新正要说话,结果陈大河一拍桌子,“主任,不,翟副部长,这事您就交给我了,保管给您办得妥妥的!”
一听这话,翟国新顿时一愣,连陈大河的调侃也不管,急忙问道,“你有办法?”
“办法就还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不过不是授权,而是直接收购,”陈大河笑道,“让琼斯公司直接收购那些人开的商店,反正这家店以后估计也开不成了,就让琼斯公司接手吧。”
“这个没问题,但奥利弗会同意?”翟国新有点不太相信,刚才不是说肯定不行吗,怎么现在又可以?
“直接去谈肯定没戏,”陈大河笑道,“如果我辞职之前提出最后一个请求,她应该会考虑吧。”
“你要辞职?”翟国新瞪大眼睛,“就为了这事?”
“我可没那么伟大,”陈大河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您还不知道,罗老爷子要给我安排出国了,就明年的事,所以琼斯公司的工作肯定是做不了的,早晚都得走,还不如趁这个时候提点条件,看在我帮他们挣了这么多钱的份上,这点情面总还是要给的吧。”
翟国新看着他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罗老师安排陈大河出国留学的事他确实不知道,但他明白,陈大河要辞职肯定不是因为出国,至少这时候辞职不是,那就只能是因为要解决这个麻烦了。
轻轻叹了口气,翟国新看着他说道,“大河,不管这次的事能不能办成,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真的?”陈大河眨眨眼睛,“那顺便给我在这里也办个离职手续呗。”
“这里你辞掉干嘛,”翟国新瞪着眼睛,“反正都是挂职,你出去十年都没关系,再说你这个位置是老师亲自交代的,他要是不开口,我可不敢给你办,而且我还想给你升一级呢。”
“没劲,”陈大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人都不来干活,升什么职啊,走了,武术队的事您可帮我盯着点,这是我最后的业绩,有了这个我跟奥利弗也好谈很多。”
翟国新摆摆手,“这事儿板上钉钉,出不了岔子,琼斯公司那边准备好之后,直接去找体委的张书记就行,找我也可以。”
陈大河挥挥手,转身出了办公室,只留下翟国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长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