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感染了毒素,成为丧尸一样的存在,去撕咬同类,仿佛文明崩塌了一般。
老头合上双眼,叹气道:“我们,无能为力吗?”
紫河车坐在那神识构成的神识牢笼之中,虽是一脸的看开,却也不免笑道:“当然无能为力,这种毒素我都解不了,等到这里全城之内再无一个正常人后,他们便会来到我的方向,如果那时我死了,他们就会想尽办法继续扩张,你们只能亲手除掉所有人。”
仙风道骨的老头叹气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阁下为什么不能放过这一亿平民呢?”
紫河车看看彻底放松,躺在高楼上,看着略带银色的天空,不知道是在问谁:“你放我放过他们,那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放过我呢?”
在紫河车很小的时候,他便被父母尝试着喂食各种食物,但是紫河车的味蕾生来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不论是蔬菜还是瓜果,家畜的肉都无一例外的让他感到不悦。
每吃下一口,他都像是吃下了恶臭的淤泥,每咀嚼一次都感觉口腔内在发酵细菌,这种挣扎的感觉伴随着他的童年很长一段时候,医生说他患有厌食症,在长期的治疗过程中,他只能靠输营养液和吃一些饱腹胶囊为食。
这种感觉并不好,因此,童年的紫河车是消瘦的,看上去就是一副枯骨,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太宰治写过一本《人间失格》,主人公对食物都提不起兴趣,早已经丧失了做人的资格,而紫河车更甚至,他不止是提不起兴趣,而是连一口都吃不进去,哪怕他强迫自己咽下任何一种食物,胃液都会翻江倒海,然后连这胆汁一起吐出来。
受到这种反复折磨的紫河车,想过要轻生,于是在他十三岁的那年,趁夜独自来到轻生者跳楼的圣地,那是一座高山上的断崖,从那里跳下,人有二十秒的时间回忆自己的一生,是快乐,是悲伤,是愉快,是厌恶,都会在二十秒后烟消云散。
紫河车看着底端,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就这样踩上栏杆,以为自己已经全无眷恋的他,一跃向下。
二十秒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并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任何留念了,却想到了自己那个因为自己不争气而饱受亲人冷眼的母亲。
他的母亲几年前病逝,在病逝的最后一刻都在紧紧握住紫河车的手,对他叮咛:“孩子,不管食物多难吃,你都要吃一点,因为你得活下去,答应我,多少吃一点,妈妈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看到你好好的吃一顿饭,对不起,对不起。”
这番话是他母亲最后的遗言,说完后,就双目无神的离开了世界。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紫河车居然想起了这个画面,说来实在有些好笑,他居然后悔跳下来了,他开始疯狂的环顾四周,找到可以借力缓冲的东西。
他很幸运,因为他找到了断崖处为了吸取阳光而长得很长的树枝。
紫河车伸出手,满眼都是对生的渴望。
“抓住他!抓住他!”
当指尖碰触到树干的一部分后,紫河车便奋力的抓紧了它,尽管依然没能阻止紫河车继续下坠,却也做了几分缓冲,让紫河车摔倒地上时,没有当场死掉。
虽然他摔断了一边的腿骨,几处骨骼也错位了,可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在寻死的最后时刻,他重新滋生了生的渴望。
“我没死,太好了,我没死,就这样爬回家,去吃东西,不管是什么,强迫自己吃一点,我要活下去,妈妈让我活下去。”
他就这样,拖着一条腿,在满是尸体的林间穿梭。
瘦的只剩骨头的他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他艰难,他痛苦,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我不能和这些人一样死在这里,这不正常,这太不正常了。”
这么想着,竟有一个大活人从紫河车的面前摔了下来,就在距离紫河车不到五米的距离。
是脑袋先落地的,头盖骨全部甩开,第一个裸露出来的就是脑浆,然后是断裂的手脚,裸露的骨头和血肉。
看到这一幕的紫河车胃里又一次翻江倒海,若不是胃里已经没有可以吐出来的东西了,他怕是还得再呕吐一次。
干呕的反应结束后,紫河车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停留了两秒,他打算绕开这个人的尸体走开,可不知为何,他的鼻子竟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香气一样,他的唾液腺有生以来第一次超长分泌,他这辈子第一次有了吞咽口水的动作。
他的身体本能一样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他惊悚的拿起那个人的断肢,上面还连着森白森白的筋。
他张开了嘴,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东西吃的这么香,他感觉自己吃的是电视里那些珍品美食,是那些万人疯抢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他甚至不想咀嚼,就靠着舌头舔到的味道便感觉无比满足,吃下后又有种幸福的感觉。
那时的他虽然年少,可也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不正常的,他以非常清醒的思维做着人畜不分的事情,可他却停不下来。
他就这样疯狂的吃着,然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一句话。
“哎呀呀,居然还有别人会来这里捡尸体。”
他猛地回头,看到的竟是一个还不算太老,却也不年轻的男人,这个男人身后跟着几个比自己大了些许的青年男女,这样的组合出现在乱葬岗本身就有些不太正常。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竟像是看到宝了一样。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是年轻时候的毒虻子。
看到眼前的几人,紫河车忽然意识到自己吃人被看到了,他立马丢掉手里的人肉,然后猛地摇头,“我没有,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毒虻子微微一笑,“别害怕,这不奇怪,就像有些牛也吃肉,有些苍蝇吃蜘蛛,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小众,是不被认可,但是存在的。”
紫河车猛地摇头,“不对,我没有,不是我。”
看到不断逃避的紫河车,毒虻子笑了,他蹲下身子,问紫河车道:“你好像很苦恼啊,别害怕,我没有怪你,相反,我很中意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为什么加入你们?”他浑身颤抖,感觉面前这人的身上,有一股和自己十分接近的味道。
毒虻子听了紫河车的问题,咧嘴一笑,随即捡起被紫河车丢掉的肢体,然后放进嘴里,吃了一口,然后说:“为什么?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啊。”
看到毒虻子吃下人肉的那一刻,紫河车的心底,竟然萌生了找到同类的想法,他真的加入了毒虻子所在的阵容,他被带到了黑暗料理界,被烙印上了门徒的印记,成为了毒虻子的第十一个门徒。
在此期间,他可以放肆的吃达成自己的欲望,不必考虑世人的眼光,他做出的所有疯狂举动,就像是已经忘却了自己本身意志所在一样。
他犯下一日食城的****时,心中没有任何的愧疚,却因为在最后时刻目睹了一个母亲宁愿保护自己的孩子逃跑,也要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的面前。
就是这个母亲的所作所为,拨动了紫河车心灵深处最后的良知。
那一刻,他吐了,他把吃进胃里的肉全部吐了出来,尽管他不否认那是美味的,可他还是吐了,就像是重新患上了厌食症一样。
他被这个母亲用石头砸破了头,可他没有对这个母亲下手,而是听着这个母亲对自己不断地谩骂,选择了离开这个母亲的视线。
再回到黑暗料理界后,每次紫河车吃人肉时,都会想起那个母亲当时坚定的眼神,那个眼神和自己的母亲临终前的眼神一样。
每每他要吃人时,总会想起这个眼神,那是一种谴责,良心的煎熬。
他终于萌生了要脱离黑暗料理界的想法,可是他做不到,因为毒虻子正通过门徒印记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他们。
直到某一天,毒虻子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彻底抛弃了食人分支,只留下了一句话。
“食人分支没有未来。”
这八个字对其他人而言是什么,紫河车不知道,但是这八个字对紫河车而言就是一次机会,他选择逃离,不光如此,黑暗料理界中,一半以人肉为主食的信徒都选择追随他一起逃离,他研制了一份并不完美的食方,强行抽离了一半的门徒印记,让毒虻子找不到自己,也感知不到自己。
然后和其他人潜伏在联邦的各个角落,虽然无法改变吃人的习惯,至少不会再选择那些有家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下手了。
他们决心把自己隐藏起来,余生不有子嗣,在一个死了都没人埋的地方,度完这一生,便当是自己最后的人性了。
......
“妈妈,对不起,我尝试着活下去了,我在吃东西,可是好恶心啊,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仰望天空的紫河车说出了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