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乐水跑的实在太快, 林半夏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一溜烟的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当即愣在了原地, 呆呆的看了眼自己手里无用武之处的晾衣杆,又看了眼身后的房间, 戏曲的声音还在吟唱, 正唱到“儿的父修正道跨鹤西走, 为娘我被阎君就地府来收……”
林半夏思量片刻, 转过身踏入了房内, 缓步走到了卧室门前, 朝着里面望去。老太太还躺在那摇椅上, 猫咪温驯的趴在她的胸口, 发出餍足的叫声,林半夏正在想着要不要再进去看看,肩膀便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
他微微一愣, 随即回过头来, 竟是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李稣站在他的身后,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季乐水说是看见宋轻罗被两个人挟持到了这栋楼里来。”林半夏决定先解释,“我们怕他出事, 就想着过来看看。”
李稣哦了一声:“我和他来这里处理一点东西。”他笑道, “刚才那个叫着跑出去的是你朋友?吓了我一跳呢。”
“嗯。”在诡异的戏剧声里,两人在进行着平静的对话,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但林半夏浑然不觉, “屋子里那个……是……怎么回事?”
李稣道:“一个小小的尝试。”
他说着,走到了客厅的柜子前,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的布,然后在林半夏震惊的眼神里,将其中一个骨灰罐里的骨灰,倒在了红布上头。
林半夏讶异道:“你在做什么?”
李稣头也不回:“等着。”
林半夏便看到他把剩下的骨灰罐里的骨灰,倒在了空着的罐子里,在骨灰倒入的瞬间,屋子里的戏曲声,瞬间停止了。林半夏还未来得及疑惑,便发现他右边客厅的窗户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站在窗前,探出身体,朝着窗外打量。
林半夏瞪大了眼睛,他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场景,似乎和季乐水描述的相差无几。
果然,女人很快有了动作,她缓缓的推开了窗,爬到窗台之上,接着,便纵身一跃――
一个多月前季乐水描述的场景,再次呈现在了林半夏视线里,这一次,林半夏总算是反应过来,他受惊般的后退了几步,惊魂未定的叫了声我靠。
李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现在是在害怕?”
林半夏:“这不挺吓人的吗?”
李稣:“……”
林半夏:“0.0她跳下去了呢。”
李稣陷入沉默,卧室里的场景,他也是看到了的,那个场景比跳楼恐怖百倍,可林半夏,却一点反应都没给,甚至还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到底怎么回事啊?”林半夏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胸口,默默的离那个窗户远了点。
李稣深深的看了林半夏一眼,长叹一声,语气里充满了遗憾的味道,他道:“说来话长……”
林半夏:“那你慢慢说。”
李稣说:“看到这个骨灰罐了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他说着,把台子上的骨灰罐取了下来。
林半夏仔细看了看,又和旁边的对比了一下,恍然道:“好像要大一些。”
“是啊,大一些。”李稣说,“之前宋轻罗说,你们这个小区里,可能不止你家门牌号唯一一件异端之物,我还以为他弄错了,没想到是真的。”他噗噗的把罐子里的骨灰重新倒回了正常大小的骨灰罐里,又把红布里的骨灰倒在了这个略大一些的罐子中,几乎是同时,屋子里的戏曲声再次响了起来。
“因为怀疑屋子里的东西出了问题,我们就过来检查了一下,发现有问题的是这个骨灰罐。”李稣笑着说,“只要把人的骨灰放进去,就会不停的重复那个人死前的一幕,并且伴随着一些异常的景象,比如窗户会打开,卧室里会传出音乐等等。”
林半夏愣住了,他看了看挂在柜子上的三张遗照,奇道:“所以我之前看到的那一幕,是这三个死掉的人其中一个的经历。”
“没错。”李稣说,“不过虽然大致搞明白了骨灰罐的情况,但还缺乏一些详实的数据,比如这些画面会多久重复一次,为什么你和你朋友会看到两种不同的画面,明明只有一个骨灰罐在起作用――”
林半夏恍然惊觉:“对啊,为什么我和季乐水看到的不一样?”
“这,就说来话长了。”李稣叹气,因为是晚上,他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墨镜,站在黑暗里,淡粉色的瞳孔里透出忧愁的味道,“你要在这里听吗?”
林半夏想了想:“我们先下去吧,有点担心我朋友。”
李稣说:“这个倒不用担心,宋轻罗和我搭档在楼下,应该刚好堵住他了。”
两人正说着,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电梯叮咚到达的响声,随后是匆忙的脚步声,林半夏扭头,在门外看到了气喘吁吁的季乐水和他身后的两个人。
“没事吧?”宋轻罗就是其中之一,他看向林半夏,轻声问道。
“没事。”林半夏笑着回答。
“不如我们下去再说?”李稣摊手道,“在这里说,气氛好像也不太合适。”
“也行。”林半夏点点头。
接着李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新罐子,把那个稍微大一点的骨灰罐里的骨灰放到了他手里的新罐子里,几乎是倒出骨灰的刹那,屋子里的戏曲声也停了,只余下一屋的寂静。李稣小心翼翼的把稍大的骨灰罐用那张红布包裹起来,轻轻的放进了他搭档随身带着的黑色箱子里。
林半夏这才见到李稣口中的搭档,借着并不明亮的手机光线,林半夏勉强看清了这个搭档被络腮胡遮掩的几乎看不清楚五官的脸。这人高鼻阔目,眼窝深陷,一双碧绿的眼睛不善的盯着林半夏,一看就不是亚洲人的长相。虽然下巴上长着夸张的络腮胡,但隐约能看出他的长相其实很不错,倒是和他旁边李稣那精致的长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盯着人家看到底是不太礼貌,林半夏瞅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季乐水这会儿还有点没缓过来,神情恹恹的垂着脑袋。林半夏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顺便把李稣刚才说的事,简单的描述了一遍,总结陈词后,就是既没有死人也没有鬼,让他不要那么怕。
季乐水流下了悲伤的泪水,说他宁愿面对十个彪形大汉,也不想面对一个阿飘,彪形大汉还有警察叔叔可以帮忙,他能拿阿飘咋办啊。
林半夏听的笑了起来。
李稣和他的搭档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将骨灰罐重新摆放整齐,又在遗照前上了几炷香,道了声叨扰,才和林半夏他们一起下楼走人。
天色挺晚了,季乐水之前打算去买卤菜和林半夏喝一壶的计划彻底流产,两人本来打算就这么回去,李稣却笑眯眯的提议一起去吃夜宵。
“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安全啊。”季乐水有点怂。
“有什么不安全的。”李稣说,“半夏刚才不是还好奇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吗?这个故事可有点长哦,不如一边走咱们一边说?”
林半夏对那个故事还挺感兴趣,于是同意了:“去也可以,乐水,你要不要自己先回去休息?”
“不要――”季乐水连忙拒绝了,“我要和你们在一起。”他现在可不敢一人回去。
于是最后,五个人便一齐朝着隔壁小区的烧烤店去了。
过去的路上,李稣告诉了林半夏,那个有些漫长的故事。
“房主是个男人,有个漂亮的女儿。”李稣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倒是和宋轻罗的语气有几分相似,“女儿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姑娘,你知道,这种事情,对于一些想法传统的家长来说,是很难理解的。”
林半夏静静的听着。
“两个姑娘闹了很久,最后还是被拆散了,女儿舍不得父亲伤心,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她心爱的姑娘,在她结婚不久后,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跳楼自杀了。”李稣说,“女儿知道消息后,痛不欲生,可这只是劫难的开始而已,她婚后的生活并不幸福,那个男人经常对她使用暴力,将她打的面目全非……好在,她有一个爱她的祖母。”
林半夏道:“就是那个,老太太?”
“没错。”李稣说,“祖母看见自己的孙女活的这样痛苦,也愧疚了起来,觉得自己当时没能阻止她的父亲,便想着将她接到自己这里,再帮着她离开那个男人……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被激怒的男人,砍掉了女儿的头,她的头同她心爱的人死去的方式一样,从高高的窗户坠落,咕噜噜的滚了好远。这事情当时闹的很大,好多人都看见了她的脑袋,男人被判了重刑,一切也彻底没了挽回的余地。”李稣说到这里,本想点根烟,可烟都含到了嘴里,却被一旁的搭档伸手扯了过去,李稣想说什么,看见了自家搭档那不善的目光,被迫服了软,讪讪道,“不抽了不抽了……后来啊,祖母也死了,据说是病死的,在家里死了好几天都没被人发现,等人察觉的时候,脸已经被猫啃了大半,不过她在死前,都不肯原谅女孩的父亲,那父亲后来回来办了丧事,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林半夏道:“可是,为什么我和季乐水会看到两个姑娘,死去时不同的画面?”他刚提完问题,便猛地想到了什么,恍然道,“莫非那个骨灰罐里――”
“聪明。”李稣笑了起来,“听说那个男人在失去女儿和母亲后,非常的后悔,又私下里和女儿喜欢的人的家属联系了,当然,这些都是小道消息,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不过骨灰罐上面挂着的遗像,倒可以佐证。”
我们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至少可以不分离――绝望的故事里,至少还存留了那么一丝悲哀的浪漫。
“房主把两个骨灰罐供养在了屋子里,挂了三张遗像,大约也是想要给内心寻找一些慰藉,可惜运气似乎不太好,放两人骨灰的骨灰罐出了些问题。”李稣说,“我找到的信息里,房主精神状态也很差,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你们曾经看见的画面。不过根据我们目前的实验,这种画面也并非常有,需要一定的几率才会出现。当然,概率具体多大,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林半夏心想他和季乐水的运气,也真是不怎么样。
故事说完,他们也到了烧烤店里。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不过因为是周六的缘故,烧烤店里还是有不少客人。
几人找了个位置,开始点菜。
李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搭档,李邺。”
李邺没说话,冲着林半夏微微点了点头。
林半夏好奇道:“你不是中国人?”
“俄罗斯人。”李稣笑着拍拍李邺的肩膀,“是条好汉!”
李邺面无表情的看了李稣一眼。
李稣摊手:“他这人就是很无趣,和宋轻罗一个样子,啧啧啧。”
宋轻罗冷冷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两人的长相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吸引了周围一些好奇的目光,他们两人显然早就习惯了,一个笑嘻嘻的说笑话,一个已经开始自顾自的倒酒。
李邺倒了三杯,却把李稣面前的杯子空着,李稣用手敲了敲空空的玻璃杯:“怎么,差别对待啊?”
李邺给了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李稣道:“就一杯,死不了的。”
李邺叫道:“老板,来两瓶白酒,度数最高的那种。”
虽然林半夏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李稣已经经验丰富,连忙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以茶代酒,以茶代酒总行了吧!”
李邺扯了一下嘴角,那满是络腮胡的脸,也看不出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笑。
李稣碎碎念道:“你真是比我爸还难缠。”
李邺冷笑:“我不介意你叫我爹。”
李稣:“……”
林半夏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斗嘴,倒是宋轻罗见惯了两人斗嘴的场景,不耐烦了起来,说:“你们两个吃东西前能不能先去洗个手?刚抓完骨灰罐,就这么往嘴里塞?”
李稣正想反驳,就被李邺拎小鸡似得拎了起来,委委屈屈的洗手去了。
林半夏看了觉得好笑,说:“他们关系很好吧?”
宋轻罗道:“嗯,李邺是李稣从俄罗斯捡回来的。”
林半夏笑道:“人还能捡回来?”
宋轻罗点点头。
这边季乐水趁着几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把菜点好了,宋轻罗看了一眼菜单,又加了几百串肉才下了单,他道:“怎么你和季乐水也跑过来了?”
林半夏解释,“季乐水说看见你被两个人挟持进了那栋楼,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季乐水悲伤道:“这不是以为大佬被奇怪的人挟持了吗?你那个叫李邺的朋友壮的像头熊……”
林半夏笑出了声。
“宋轻罗,你怎么确定那栋楼里面有其他东西的?”林半夏好奇道。
宋轻罗慢慢的剥着毛豆,吃了一颗后,才说:“你还记得你和季乐水在那扇窗户里看到的情形吗?”
林半夏和季乐水同时点头。
季乐水有点迷糊:“那不是我们住的地方造成的幻觉吗?”
“不是。”宋轻罗说,“我根据你的描述,理了一下时间线,发现那个窗户里出现的场景,在门牌号产生影响之前。”
林半夏一愣。
宋轻罗继续道:“1303门牌号,通常会在宿主入住一周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能够对宿主的精神产生污染,具体时间,要看宿主的精神状态。产生影响之后,宿主会根据自己的情况,将内心的恐惧实体化,住的人越多,实体化的内容越丰富,甚至可以产生独立的空间,将宿主困在里面。”他修长的指尖捻开了又一枚毛豆,放在唇边,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下,“季乐水看见窗户的时候,还没有在屋子里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也没有要搬出去的想法,所以,他在窗户那儿看见有人跳楼,不是正常的情况,因此我怀疑,那层楼房里,还有点别的什么。”
林半夏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没想搬出去也看到了。”
“嗯。”宋轻罗道,“那天晚上过去,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他们刚聊到这里,便看到李邺和李稣两人回来了。
正巧刚才点的烧烤也上来了,李稣捏起一串牛肉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含糊的问宋轻罗什么时候过去,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状似无意的看了林半夏一眼。
“尽快吧。”宋轻罗道。
林半夏虽然想问宋轻罗要哪儿,但他觉得自己好像和宋轻罗的关系也没那么好,索□□了声,低下头和季乐水一起吃东西。
宋轻罗和李邺李稣显然是熟识,就是他们间的气氛很奇怪,李邺基本上不说话,李稣笑眯眯的和宋轻罗说着有的没的,宋轻罗爱理不理,最后反倒是林半夏和李稣聊了起来。得知了李稣和李邺是很多年的搭档,李邺是个俄罗斯人,中文挺好,不过应付不了太复杂的话,可以用方言骂他,反正他也听不懂。
李稣正在说,李邺就吐出了三个字:“龟儿子――”
李稣:“哦,这三个字不行,我经常骂他,他已经学会了。”
林半夏:“……”
“嗨,你别看他这么虎背熊腰的,其实比我还小六岁,才二十呢。”李稣说,“可惜外国人本来就生的老,他又不爱搭理人,看起来跟个熊似得。”
林半夏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邺全程在旁边沉着脸色吃肉,一副懒得搭理李稣的模样。
这家烧烤的味道其实很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量有点少,其实也怪不得老板,主要还是最近肉价太贵了。
宋轻罗加的那几百串肉,还不够李邺填肚子,吃了不到半个小时,李邺又去喊了几百串。搞的老板一个劲的往他们这边瞧,像是在看猩猩似得。
“半夏,你是不是要休年假了。”季乐水开始一个劲的吃,这会儿终于饱了,停下来后,缓下来打了个嗝儿,“到了五月份你年假就作废了啊。”
“哦,对哦。”林半夏这才想起,“不过就算休年假,我也没地方去啊。”
“也是。”季乐水想起了林半夏家里的情况,张开嘴又闭上了。几人继续吃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不知不觉间,酒过三巡,酒量最差的季乐水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林半夏也被李稣灌了不少酒,意识有些迷蒙。
“哎,你正巧休年假呀?”李稣忽的起了个话茬,“要不要陪宋轻罗,一起出去玩玩呀?他正好要出去旅游呢。”
宋轻罗瞪了李稣一眼。
林半夏以为是他不高兴了,尴尬道:“不,不用了,多麻烦宋……先生啊。”他本来想说宋轻罗的,谁知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变成了宋先生。
宋轻罗听到林半夏的话,微微的抿了一下唇。
李稣勾了眼角,笑容更灿烂了,他凑到了林半夏身旁,压低了声音:“其实我是开玩笑的,宋轻罗不是去旅游,是去做事的。”
林半夏愣道:“那我跟过去……岂不是更不合适了。”
李稣眨眨眼,笑道:“我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来一场冒险?还有收入的那种。”
林半夏呆呆的看着李稣。
李稣道:“其实宋轻罗一直在找一个搭档,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我看你就很适合,我们这行,虽然有些危险,但工资其实很高的。”他说,“就光是这半个月,宋轻罗就把你的房钱赚回来了。”
林半夏怔怔道:“真的假的……”
李稣说:“你很缺钱对吧?你放心,这份工作也是合法的,就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而已,十几天的功夫,赚十几万,你可以好好的考虑一下。”他说完,便笑意盈盈的直起了腰,举起面前的茶杯,对着林半夏举了举,随后一饮而尽。
宋轻罗在旁边沉着脸色:“李稣,闭嘴。”
李稣说:“哎呀,不要不好意思嘛,看见了心仪的人,不快点下手,人就要跑了,况且你舍得看见林半夏这么个人才浪费在收尸这件事上?”他说完,又不满的嘀咕了两声,“况且收尸也没好到哪里去,指不定还比我们工作的内容吓人呢。”
林半夏在旁边赞同的点头,悲伤的说尸体一点都不好看,他就因为看了尸体,半年都没吃下肉。
宋轻罗蹙眉:“我的工作很危险。”
林半夏小声道:“没事,我们家就我一个人了,没了也没关系的。”
宋轻罗眉头皱的更紧了:“怎么会没关系。”
林半夏道:“真的……没关系的。”
宋轻罗沉默了,虽然林半夏的声音很轻,但他感觉的到,林半夏的这句话是认真的。
李稣撑着下巴,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旁边的李邺忽的开口道:“宋轻罗,他很适合你。”
林半夏朝着宋轻罗投去期待的眼神。
宋轻罗却只是轻轻的道了句:“再让我想想。”
林半夏遗憾的垂下了眼眸。
时间一晃来到了凌晨三点。
喊来的几百串肉串被吃的干干净净,其中大部分都是李邺吃的,他不怎么说话,就在旁边吃东西喝酒,不知不觉间,消灭了大部分的食物。季乐水早早的醉倒在了桌子上,他酒品不错,醉了也没有吭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像在睡觉似得。林半夏喝的迷迷糊糊,虽然还不算醉,但人已经迷糊了。倒是李稣因为身体缘故,没有碰酒,和宋轻罗两人都挺清醒的。
最后林半夏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家的了,总之恢复意识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甚至还换了身干净的睡衣。他醒来后觉得有些口渴,便捂着晕乎乎的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没出卧室门,便听到客厅的电视里传来了人的怒骂声。
林半夏听到这声音愣了一下,他起初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然而仔细辨识后,发现这的的确确是刘西的声音。
刘西的声音怎么会从电视里传出来?林半夏心里微微一惊,停住了继续往前的脚步,他小心翼翼的将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从缝隙里,看到了客厅里的情形。
宋轻罗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拨弄着林半夏曾经见过的那两枚骰子。
骰子一黑一白,在宋轻罗的手中旋转,滑动,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
电视里的咒骂还在继续,林半夏看到了上面的画面,竟然……真的是刘西。
刘西穿着一身奇怪的白色衣服,被关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这房间看起来非常的奇怪,四面都是镜子,房间里几乎每个角落都装置着明亮的大灯,这导致整个房间看起来过于明亮,让看的人都睁不开眼。
刘西被固定在房间的一张透明的床上,四肢都被牢牢的束缚着,不过他并没有被捂住嘴,所以可以毫不留情的吐出愤怒的咒骂声。
“你们这是在非法拘禁,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他明显不是自愿来到那里的,不断的扭动身体,嘴里咒骂着。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机械独有的冷漠味道:“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刘西道:“配合,凭什么要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没有回应,这个声音只出现了一次,便消失了,接着就放任刘西在那个房间继续尖叫吵闹。
电视里的场景开始快进,大约两个小时后,刘西无力的躺在床上,放弃了挣扎。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声音再次响起。
刘西被蒙住眼睛,根本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此时短短两个小时,在他看来已是度日如年,他哑声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们钱,我有好多好多的钱。”
“请许愿。”那个声音说。
“什么?”刘西一愣。
“请许愿。”那个声音又说了一遍。
刘西呆呆的躺在床上,尖叫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你们……”他显然是觉得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接下来的下场就是可怜的小白鼠,他绝望道,“你们怎么会知道……”
“请许愿。”那个声音无视了刘西的所有问题,冷漠的重复着自己的诉求。
“我、我希望,可以离开这里。”刘西颤声道。
没有反应,屋子里静悄悄的,刘西的愿望没有被实现。
“关掉B32。”冰冷的声音吩咐了一句,随后刘西身侧的几盏灯熄灭,一个不大不小的阴影被制造在了他的面前。
“请许愿。”声音继续道。
刘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颤声道:“我已经许了……”
“请再许一次。”声音冷冷道。
刘西崩溃的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这群人要做什么,但他总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的目光盯着,若是不肯服从,就会像实验用的小白鼠那般被杀掉,他只是一个寻常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哪里经受过这些事,于是,在声音的催促下,他带着哭腔,再次重复了自己的愿望:“放我出去。”
愿望出口,那团被制造出来的,属于刘西的阴影,有了变化,它开始渐渐的凝成实体,变成和刘西一模一样的的人。
“进行记录。”冰冷的声音响起,“六秒七三,束缚带受到破坏,二十六秒八,门锁被打开――”
一连串的数据被不断的记录着,刘西感到自己身上的束缚一松,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的身上多了几双手,又硬生生的将他按在了床上,重新绑上了束缚带。屋内熄掉的灯,再次亮起,摧毁了影子的存在。
“还愿失败,愿望优先级为丙。”冰冷的声音说,“现在进行电子设备观察――”
刘西发出惊恐的叫声,他还以为自己要被做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随后一个机械手臂,将一台手机放到了他的房间里。
“是否是通过电子设备传播。”冰冷的声音道,“观察时间,暂定,四百八十个小时。”
刘西呆呆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然而林半夏,已经明白了,这些人竟然是在观察刘西身上那个影子的存在,并且收集精准的数据,看来这就是宋轻罗曾经提到过的封存,只是封存的过程,比林半夏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
刘西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被这样观察显然是会崩溃的,但他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似乎有特殊的作用,在快进的视频里,林半夏注意到他每天醒来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其他时间都是在睡觉,而且他并没有进食,也似乎没有任何的生理需求。
视频不断的记录,林半夏看的出神,直到耳边突然冒出一句轻轻的话:“去沙发上坐着看吧。”
林半夏条件反射的客气道:“不用不用,我这样就挺好的。”他说完这话,才意识到什么,扭头一瞧,发现宋轻罗站在他的旁边,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瞅着自己。
“啊……”林半夏瞬间尴尬了,刚才宋轻罗不是还坐在沙发上吗,怎么这会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了,他直起腰,不好意思道,“我……我醒了,没想……偷看的。”
宋轻罗道:“没事,既然我敢在你家客厅里看,就不担心你看见。”他想了想,“不过刘西到底是你朋友,你看了可能会心里有些不舒服。”
林半夏小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啊?”
宋轻罗说:“十多天以前的。”
林半夏:“那刘西现在在哪儿?”
宋轻罗:“已经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会联系你呢。”
林半夏哦了一声,道:“他没事了?”
宋轻罗说:“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就好,我还在担心他会变成程玉琉的样子……”林半夏叹气道,“哎,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他和宋轻罗说话之际,视频上的情况有了变化,在不断的要求刘西许愿后,刘西的影子形状越来越奇怪,也离刘西越来越近,然而当某一次刘西许完愿望之后,声音却没有要求像之前那样打开屋内的大灯,而是静静的等待着那影子凝成实体。
在影子凝结成实体的刹那间,机械手臂抓住了一块像皮一样的东西,猛地盖到了影子的身上。
影子发出凄厉的尖啸,不,那与其说是尖啸,倒更像是冰水浇在滚烫的铁板上发出的声音,吱吱吱吱的,还冒着白烟,随后一个身着白色防护服的人缓缓的走进屋子,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皮一样的东西,用力的卷了起来,林半夏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块皮里面似乎囊括了一块黑色的东西,没有实体,只是一块影子。那人小心翼翼的把皮卷起来,便放进了同时带进来的箱子里,然后在箱子上,挂上了一把白色的锁。
刘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快就进入了沉睡状态,而屋子里一直照射着的灯光终于熄灭了。
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编号37421,无需应力释放,已进行封存,涉案相关人员,即将遣返。”
视频黑了下来,一切归于寂静。
林半夏盯着屏幕,沉默了许久,宋轻罗也没有说话,在旁边静静的站着。
“这就是你的工作吗?”林半夏问。
宋轻罗点头。
“感觉好厉害。”林半夏感叹。
宋轻罗道:“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
林半夏小心翼翼道:“你们公司给你们投保吗?有没有五险一金?有没有年假?年终奖情况怎么样?对学历有没有要求?”
宋轻罗:“……你这是在求职吗?”
林半夏有点不好意思,道:“这不是……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轻罗想了想说:“投保,有五险一金,有年假,有年终奖,学历没有要求。”
林半夏感叹:“这也太好了吧。”
宋轻罗露出狐疑的眼神,怀疑林半夏在说反话。林半夏无辜道:“我认真的,现在好工作可难找了,不信你去试试。”
宋轻罗:“当真?”
林半夏:“当真。”他拍了拍胸口,“你要是三天内,找到像样的工作,我就请你吃饭。”
结果一天之后,和宋轻罗一起吃饭的李稣发现宋轻罗居然开始在手机上投简历,他惊恐道:“卧槽,宋轻罗,要你拉的人你拉不来,你还打算跳槽啊?”
宋轻罗冷静的说没有。
“那你这是在干嘛?”李稣莫名其妙。
宋轻罗说:“我想让林半夏请我吃饭。”
李稣:“……”宋轻罗,你是畜生吗?连林半夏那个穷鬼的便宜都要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