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蓝袍的雄壮大汉,王百户的身形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一脸横肉,透着浓郁的凶悍之气。
说是军官,看起来倒像个烧杀掳掠的山大王。
他骑着马冲了过来,距离罗冲不到十米才稍稍减速,眼瞅着就要撞了上来,罗秀儿下意识地就要挡在罗冲身前,这一刻,她没有想太多,或许是依然保持着儿时的习惯,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就必须这样做。
罗冲抓住她的手腕,又把扯回到自己身后,能够感觉到隐藏在她那种无畏之下的微微颤抖,足以证明,她也是紧张的害怕的……可能也是因为自己碰了她。
王百户当然不会在大街上骑马冲撞同级官员,他骑术不错,一扯缰绳,距离在两米之外也就错开了,然后大笑:“好胆色,不愧是传闻中的百人斩。”
这样的开场白,带有明显的挑衅色彩,却能以武者之间所谓的惺惺相惜掩饰过去,不会被罗冲在道理上抓住把柄。
说起来,这样的小角色,罗冲没必要与他玩什么勾心斗角,随便一个念头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不过嘛,既然是为了充分体验罗动的人生,便要把混沌强者的心态暂时放低,才能在这样的过程中有所享受。
所以罗冲不打算以神灵的≤◇力量把这个世界搞得天翻地覆,那样搞太简单,没意思,如同囫囵吞枣,没多少滋味可以品尝。
正因如此,罗冲才会以心平气和的目光看向王百户,尽管,站在地上的自己还需要抬头仰视他。
“不是吧,吓到你了?”
见罗冲并没有回话,王百户一甩马鞭,呵呵笑道:“难道传言有误,罗百户收获的人头都是从死人堆里割下来的,并不是你亲手所杀?”
“猜对了,你去举报我吧,电话号码三个八五个一。”
罗冲淡淡回道:“或者,你也学我,捡几个人头拿回来请功。”
王百户微微一愣,反倒不晓得如何反驳才好了,因为,上过战场的人都明白,捡人头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谁都不傻,岂能容你明目张胆抢夺功劳。
上级霸占下属的功劳,那是另一码事。某种角度来讲也不算霸占,你是我手下的兵,你的战功必然要有我的一份,怎么说也是老子指挥有方,调度有方,看得起你才会给你立功的机会。
“罗百户,说起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王百户语气一转,又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质疑:“我真的想象不出,以你的武艺,凭什么能在战场上取敌将首级?只听别人这样讲,我还真是难以置信啊。”
“信不信随便你。”
罗冲回道:“要不,咱俩在这里来一场比武切磋,你觉得怎样?”
“现在?”
王百户凶目一瞪,想要以气势压人。
罗冲真想对他说一声吓死宝宝了,你这气势简直比愤怒魔主还要牛逼,几乎要天地变色时间倒流。
王百户根本就是色厉内荏,因为他看不透罗冲的深浅,无法确定他在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的本事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与其比武,无疑会自找难看。
罗冲呵呵一笑,抬手点他几下:“我估计啊,你也是被人当了枪使,是谁蛊惑你跑来试探我的?我一个小小百户,回到家乡过日子而已,能碍着谁的眼,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王百户目光闪烁,显然被罗冲猜中了心事。他也不是傻瓜,不可能单纯只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跑来招惹罗冲。
他若对罗嫂那般痴迷,罗动从军的一年多,早就对她下手了,又怎会等到今日。
几句对话,王百户也就意识到,委实小看了罗动,他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冲动少年。
懒得再和他啰嗦,罗冲扯了扯罗秀儿的手腕:“走,买菜去,今晚上我要啃一个猪头。”
‘猪头’二字明显的意有所指,王百户的意识里自然而然也就冒出了‘晚上他会来刺杀自己’的警觉念头。
同样的官职,明面上谁都奈何不了谁,可若是黑灯瞎火搞暗杀,那可就不好说了。毕竟,这小子刚刚闯出了百人斩的一个名头。
“脸黄什么?防冷涂的蜡!怎么又黄了?又涂了一层腊!草泥马,涂这么多,你那逼脸挂得住吗?”
罗冲一边走,还在趾高气扬地朗诵着什么,只不过,这个世界没人听得懂。
罗秀儿默默地跟着他,神情有些恍惚,感觉他变化太大,简直不可思议。若不是发髻边缘的那道疤,还有左手虎口处的暗红色胎记依然存在,真的会以为是别人冒充的。
“别以为我脑子有病。”
罗冲在她耳边小声解释:“真的,这样的生活,比那些翻天覆地的厮杀有趣多了。所以,我都不着急前往混沌。”
后面的什么混沌,罗秀儿没听懂,却以为,他这是见多了腥风血雨的一个军人对于平静生活的感触罢了。镇子上的很多老人,时不时都会有类似感慨:能活着就好啊!
他还攥着自己的手腕,众目睽睽之下,罗秀儿觉得很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想要挣脱出来的意思。
小时候,每一次带他出来玩,也都是这样牵着他的……
身后十多米,有个狗腿子低声问道:“老爷,就这么算了?”
“还能怎么着,当街斗殴吗?”
王百户没好气的回道:“别忘了,我特妈还是个官呢。”
啪!
一马鞭,揣着满肚子闷气就走了。
一小时后,罗冲推着一辆独轮车回了家,车上满满当当摞着各种东西,最上面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大猪头。
这个世界没有冰箱,别的食材容易变质,大米、面粉什么的倒可以多买几袋,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当然指的是她们。
独轮车则是借的,明天,罗秀儿买菜时还回去就行了。
虽说,直接买一辆四马车都不叫问题,但过日子这种事就应该细水长流,一下子搞得太过分,也就丧失了其中趣味。
这么些年,枪攮着腚一样只顾着修炼升级,损失掉的也正是这些个人生趣味,都要靠点点滴滴弥补回来。
“呀,买了这么些东西?”
刚回来就听到嫂子无比柔和的埋怨:“小弟,你把门框子拽烂了,天都要黑了,我去哪里找人修啊?”
“这破门,有没有都一样,防不住任何人。”
罗冲笑道:“有我在,就这么开着门,谁还敢闯进来?嫂子,你若是害怕,晚上把我那把战刀挂在床头,砍过几百个脑袋,绝对可以辟邪了。”
“我可不敢,远远的都能闻到那股子血腥味。”
嫂子那双好看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很喜欢小叔子这样的玩笑话,即让她觉得轻松亲切,心里面也会有种满满当当的踏实:家里有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是好啊。
罗母坐着小板凳正在摘菜,院子角落自家种的,就是个新鲜。看到儿子推着一车的粮食回来了,脸上洋溢的则是无比欣慰的笑容,虽显得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但每一道纹路里承载的都是欢快、喜悦和满足。
儿子平安返回,长大了,懂事了,当官了……做梦的时候,都不敢梦得这般美满。
一回家,罗秀儿就开始忙里忙外,手头上真是有做不完的活儿,罗冲把粮食送进地窖,回到院里跟罗母和嫂子说:“家里还有地方,我打算买两个丫鬟,或是雇几个老妈子,不想让秀儿再这么操劳了。”
“啊?”
罗母和嫂子都是一愣,嘴上还没说,心里的想法是:她在家里,该干的不就是这些吗,为什么还要花钱雇人?
接着又念头一转:出去一趟,就对她这么好了,那丫头给他灌了什么迷汤?
不对!
她们紧接着意识到,罗秀儿压根就没有那种本事,他俩是一起长大的,有迷汤早就灌了,还会留到现在?
罗冲笑着解释:“到底也是个百户了,家里若没有干活的仆人,说出去让人笑话。”
“哦对!”
这样一说,罗母和嫂子也就恍然大悟,他现在当官了,家里家外都得有当官的气派。
有些事,就得从她们所遵循的那些观念来解释,比较容易接受,省得浪费口舌。
就这么定下了,嫂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张泛黄的小本子,拿着炭笔,把这件事排在了首位。
嫂子读过几天书,识字,会点算术,再加上品德贤淑,罗家的钱财才会由她掌管。
当然了,在此之前也没有多少钱财,进进出出也就是几个铜板的账务。
嫂子虽然节俭,但在罗冲的面子和前途问题上,绝对不会吝啬,心里面眨眼间也就盘算好了:不雇老妈子,就买丫鬟!属于自家的,有卖身契在手的仆人,可打可骂,那才叫面子。
战乱年代,人命贱如草芥,几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个相当不错的仆人,大街上卖身丧父的少男少女多了去了。
说起来,前些日子她还在担心,小弟若是回不来了,罗家可就彻底没了盼头,指不定,自己的命运比那些卖身为奴的强不到哪儿去。
这下可好了,家里唯一的男人回来了,当了官,发了财,家门一下子兴盛起来,都可以花钱买仆人了。
过几天就有人站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地喊一声‘大少奶奶’了,一想到这个,嫂子的心思顿时就热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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