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阿东的话,聂采眉头顿时微微一皱。
唐氏集团给熊队长的价钱是每人五十块一天,搬走一户给五千块,可是他这么一盘剥下来,到这个小男孩手里却只有十块,简直就是黑心透顶。
但哪怕就是这样,这个小男孩也觉得挺满足了,这不由让聂采心中生出一股悲哀……
想象一下,一个父母双亡,又身患艾滋的小男孩,和年迈多病的奶奶相依为命,依靠捡破烂为生,每天的收入是何等的微薄,这个阿东也太苦命了。
要知道……他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别的孩子在这个年龄应该是在学前班里快乐的玩耍,每天缠着父母要零花钱,可是他不仅身患艾滋病,父母也去世了,只能跟靠着奶奶抚养,甚至要违背良心跟熊队长干这种缺德事情才能赚点钱,这不得不得说是一种悲哀。
聂采拿着拐杖,走进了屋子里面,屋子里带着一股老房子的陈年发霉味道,里面的陈设简简单单,只有一张铁架床,上面铺着发黄的被子。
房子的中间,一个用水泥砖砌成的简易炉灶塞满了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焰熊熊地烧着一口深黑色的铝锅。
小男孩阿东跑去锅里,舀了一大碗饭,再浇上桌面上的一盆黑乎乎的菜汁,夹起了几片青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着,一遍还扒拉了几下,把碗里的饭拨了一部分丢在地上的铁盆子里,和那条大黑狗一起吃了起来。
似乎是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外人,这个小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冲着聂采说道:“蔡叔,你来的正好,你吃饭没?”
“反正他们不敢吃我的饭,怕被我感染,我就直接喂大黑,大黑是收养的流浪狗,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
大黑狗温顺地摇着尾巴,埋头舔着饭盆,似乎是知道主人说自己,还抬起头来汪了一声。
“我牙齿已经肿了,疼得不行,能不吃东西就不吃东西。”
聂采摇了摇头,这个说辞是他早就想好的了,自己孤身混入这个艾滋病拆迁队里,不能不小心一些。
“蔡叔,你要小心,我们这些艾滋病患者身体差,千万不要受伤或者感冒了。”阿东关切地说着。
但是聂采却在阿东话里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些人似乎不敢和患有艾滋病的阿东吃饭――都是艾滋病患者,怎么就怕感染了?
似乎是看出了聂采心中的疑惑,阿东咽了一口干饭,口齿有些不清:“蔡叔,悄悄地告诉你一个秘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是艾滋病患者,他们的艾滋病证都是假的,针筒里也是红墨水,专门骗人的!”
“其实之前还有一个人阿姨跟我一起住,她也是爱滋病患者,不过她病的太严重,前两天被熊队长带走了,估计是死了。”
阿东的脸上有些难过,谁知道那个阿姨的下场是不是他今后的样子?
听到阿东的话,聂采先是一怔,随即心中顿时哭笑不得。
这里就只有阿东一个爱滋病患者,其他都是骗人的?
自己刚刚才被这群艾滋病拆迁队的人拿着针筒追得屁股尿流,没想居然是一些冒牌货……这也太能糊弄人了!
外面似乎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熊队长骂咧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tmd,刚才那个记者跑得倒是快,差点就追上他了!”
“是啊,十万块钱跑了,这得顶我们干多少单活啊。”
有人附和着,语气里满是懊悔。
“算了,先不管了,吃饭再说……忠叔,饭煮好了没?”
聂采通过走廊往外看去,却看到熊队长带着他的“艾滋病拆迁队”队员回来了。
那个老头打开门,指了指聂采这边的方向,对熊队长说:“队长,刚才来了一个带艾的,说是你招来队里的,究竟怎么处理?”
“我都招人这么久了你才来?”
熊队长怀疑地看了聂采一眼,似乎是想要把聂采看穿似得,冲他说道:“我们这人满了,不招人了,你回去吧!”
他终究还是有些怀疑聂采,毕竟刚刚才有记者来采访过,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戒备心很正常。
“熊队长,你忘了,你在b市找艾滋病人,我是病友介绍过来的。”
聂采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了那张艾滋病人就诊证,然后继续说道:“我现在来都来了,反正我也没地方去,熊队长就收留我吧。“
说话的时候,聂采一直在悄悄地注意着熊队长的神情。
这个艾滋病拆迁队里面虽然有一堆人是假的“艾滋病患者”,但却得有几个是真的,不然全是假的太容易露馅了。
刚才阿东告诉了他,原来这里的确是有两个爱滋病患者,可是其中一个已经消失不见了,那么这个熊队长现在应该还会再招多一个真正的艾滋病人才对。
毕竟,阿东太小了,很多事情都不如大人方便。
果然,听了聂采的话,熊队长微微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意动。
“你真是艾滋病?有多少年病史了?”
想了一会,熊队长才问道。
“两年了,你看看我的证,你看看我的脸!”
聂采连忙把证件往前一递,同时露出了自己长满了“水泡”的脸,说道。
“谁要看你证件,这玩意有什么用?”
熊队长眉头一皱,从旁边拿过一瓶矿泉水,掏出一个注射器往里面扎了一针。
一股红色的液体在矿泉水壶里翻腾着,将水染成了淡淡的红色。
“你看过三国演义吧,刘关张歃血为盟,咱们也学学他们,只要你喝了这壶水,你就是我们的兄弟,可以留下来了。”
晃了一晃纯净水瓶,熊队长得意地一笑,把水瓶递给了聂采,同时仔细地观察着聂采。
只要对方表现得有些退缩,那么这个人就可疑了!
“好,反正我也不怕再感染一遍!”
聂采眼睛微微一眯,接过了纯净水瓶,直接发动了读心术。
一行金色的大字顿时出现在熊队长的脑袋上面,把他心中的想法给暴露了出来。
“针管里装的是红墨水,根本没有什么艾滋病毒,喝下去也不会怎么样。”
“不过这个小子来的时候有点可疑,我先来试一下,他要是不敢就可疑了!”
看到这个熊队长的想法,聂采心中冷笑。
这个熊队长倒是聪明,懂得用这一招来诈聂采,万一聂采退缩了,说不定就要被他给发现了。
可是聂采先是跟阿东沟通过了,知道这帮人是假冒艾滋病患者,后面又通过读心术确定了一遍针筒里的东西没有危险,这会怎么会害怕?
聂采把拐杖在胳膊下一夹,痛痛快快地拧开了纯净水瓶的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
“好,够义气,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眼看着聂采痛快地把水喝下去,眉都不皱一下,熊队长心中终于疑虑尽去。
多了一个“真正的”爱滋病患者,对于这个“艾滋病拆迁队”来说有不小的用处,这回名副其实多了。
他笑着跟聂采点了点头,指着阿东说道:“你以后就跟阿东睡一起,我不吩咐的话什么活都不用干,在那里呆着就行了,包吃包住!”
说话的时候,外面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熊队长!”
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墨镜,手里还戴着一个大金表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在走廊里远远地就喊了起来。
“来了!”
听到这个人的喊声,熊队长立即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恭敬的神色:“卢老板,今天怎么是您亲自来了?”
这个卢老板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平日里和艾滋病拆迁队沟通联系的也是他。
“还不是为了哪个狗屁记者!今天你们拆迁队也辛苦了,虽然没抓到人,但唐总让我先把你们的工钱结了,好好干,再把剩下的几户人逼走,唐老板会给你们奖励的!”
那个卢老板似乎是不敢进入走廊,而是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了窗台上。
“数一数,这里是五万块,前几天又搬了几户,这是老板给你的!”
熊队长大喜,连忙跑过去把牛皮纸袋捡了起来,看到里面扎得整整齐齐的纸币,顿时眉开眼笑。
“好的,唐氏集团果然是守信,咱们拆迁队一定加把劲干活,今晚咱们就去买个十几串鞭炮,吵死他们!”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反正你们把人给我逼走就行
龙老板摆了摆手,径直离开了这里。
“熊队长,又发钱了,今晚咱们喝酒啊!”
“对,喝酒喝酒,庆祝一下!”
“买一只烤鸭啊,再买几打啤酒,咱们今晚醉他一个一场!”
众人顿时呼啦一声围了过来,兴奋地讨论着。
就在这个时候,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正是阿东。
“熊队长,能不能先把我的钱给结了,我想给我奶奶寄点钱回去……”
他鼓起勇气,走了出来,冲着熊队长说:“当初你答应过我,出来帮你干活一天十块钱,现在都半个月了,也该发钱了吧。”
“啊,十块钱,熊队长你招人的时候不是说五十块钱一天吗?”
聂采故意装傻,问道。
阿东的年纪太小了,估计是被熊队长给坑了,聂采这时候说话是在帮他。
“什么五十块钱一天,我们也是穷啊,老板不发钱给我,能吃得上饭就不错了!”
熊队长哈哈笑了起来,冲着阿东说敷衍道:“阿东啊,你是我同村,怎么可能会骗你,你就先干着吧,钱什么的,过一阵子再说吧!”
“可是,我奶奶的病又加重了,我想给他买一点药。”
小男孩倔强地抬起头来,面对熊队长,摇头说道。
平日里,他对这个熊队长有些畏惧,可是为了给奶奶买药,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阿东,你不听话是不是?”
熊队长眉头一皱,训斥道。
“熊队长,我是真缺钱,求求你把钱给我吧……我奶奶都快病倒了!”
阿东的泪水夺眶而出,扑通一声跪倒在熊队长的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哭着哀求道。
“滚,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说月底给就月底给,别烦我!”
但熊队长却是厌恶地一脚把他踢开,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