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呼吸之间,谢神策便败了。
大师兄败谢神策,只用了一招。
但是谢神策知道,大师兄要打败自己,用时其实可以更短。
就算是谢神威全力施为,在大师兄手上,也撑不过二十招。
谢神策这辈子要赶上谢神威,显然没有奇遇是不可能的。这样看来,如果要赶上大师兄,基本上就没指望了。
大师兄在琅琊山十年如一日,除了洗衣做饭服侍老禅师就是练武,谢神策每天处理缇骑司事务的时间都不一定有他练武时间多。
更何况老禅师评价大师兄的练武天赋,乃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谢神策不过是一流,谢神威不过是超一流。
都是一流,但在大师兄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计。
谢神策的功夫就是大师兄教出来的,打不过大师兄很正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的话,用在谢神策身上不过是一句安慰。
所以谢神策觉得被大师兄一招打败一点也没什么,他不会觉得羞耻,更不会觉得自己无能。
谢神策将木棍狠狠的插在地上,卸掉大师兄那一肩的力道,才觉得胸腹之间的气劲消失了大半。
大师兄下手很有分寸,只伤及体魄,却不伤及气魄。当然,就算是体魄,也没有让谢神策吐血倒地不起,只是稍微有些恶心头晕罢了。
是以谢神策将那一肩的气劲卸去之后,便觉得恢复了不少。
大师兄持棍而立,等待谢神策继续进攻。
谢神策当然会继续进攻了。反正大师兄又不会把自己打死,难得有机会让大师兄指点,肯定要将自己全部的实力展现出来。
于是谢神策深吸一口气,化棍为枪,棍尖化为一道虚影,瞬间分数无数的棍尖,那些棍尖如同枪尖,朝着大师兄全身上下各个部位刺了过去。
化实为虚,这是两人对决之时,十分实用的一招。
棍尖不断的逼近,大师兄恍若不见。
仍旧只是一招。
“刷”的一声,木棍犹如长枪,“嗒”的一声抵在了谢神策的棍尖上。
那一瞬间时间如同静止。
谢神策收棍,欺身上前,双手反握木棍,以棍尖乱点,将大师兄逼退,在大师兄退出三步之后,横棍上前,棍尖一摆,便朝着大师兄太阳穴奔去。
大师兄闲庭信步,如同风摆杨柳,随风而舞。
谢神策身形暴涨,随即抢功,脚下步伐看似凌乱,实则乱中有序,逼着大师兄不断后退。
三步赶蝉。
谢神策此时是步步赶蝉。
将枪法的缠、拿、批、崩、挑、挂、拧、盖、扣、挫、拨、扎等要诀与步法结合,步战起来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大师兄显然被谢神策新颖的招式所吸引,于是也来了劲头,开始逐渐的反击。
谢神策大开大合,虽然占不到半点便宜,但是看山去也颇有卖相。
大师兄有序的攻守让谢神策的气势渐渐的弱了下去,枪法演化的棍法渐渐的也施展不开了,于是谢神策瞅着一个两人收手的机会,趁机挑出了战圈。
“呼呼......”
谢神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上半身几乎是已经汗湿透了。
大师兄的鼻尖此时才冒出一层极细密的汗水。
打了半天――实际上也没多久,谢神策的体能已经消耗过半了。
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么久了,谢神策连大师兄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这实在是一件打击人的事情。
虽然从小到大,谢神策在与大师兄的切磋中,也从来没有碰到过大师兄分毫。
但是谢神策不甘心。
今时不同往日啊!
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决战,谢神策自忖比以前应该大有长进了,但没想到还是在原地踏步。
不,不是原地踏步,谢神策还是提高了不少的。
但是他提升的那一点,与他和大师兄之间的差距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有些泄气。
本少爷也是从小练到大的,人跟人的差距不要这么大好不好。
再说了大师兄这么打击人真的好么?
就不怕真的把我打击到了,然后一蹶不振?
太不负责了!
“还来?”大师兄看着气喘吁吁的谢神策,微笑着说道。
谢神策抬头,眼中满是不服之色。
嘲笑我?
谢神策的狠劲上来了。
一声大吼,谢神策再次提棍上前。
这一次,谢神策再没有将棍当做其他兵器使用了。
棍就是棍,达不到棍不是棍的层次,那棍还是棍,也只能是棍。
谢神策动了真格。
大师兄此时在他的眼中不是大师兄,而是郑克明,是司马弼,是慕容城,是二里人,是蜂房,是鱼池子,是大白鱼骑兵,是幽州范阳、鲜卑铁骑。
谢神策将自己置于生死之间,将这场切磋当做了生死之战。
大师兄此时的眼神才稍微严肃了起来。
然后他认真的接下了谢神策来势汹汹的一棍。
这一棍来的确实很凶猛,跟之前的任何一棍都要不同。
力道大了,而且更从容,更凶狠。
自损一千,至少也要伤敌八百。
这就是谢神策在晋州,在晋城,在张镇,在河滩上的那种视死如归。
尽管他不认为自己真的会死。
棍法要比枪法更为大气,毕竟以谢神策认知来说,枪有枪头,棍则是不分前后。枪法的诸般要诀适用于棍,于是棍法的变化更多。
于是谢神策打的更加肆意,却简洁明了,比之前的大开大合来的更加狂暴。
一个普通的士卒打不过一个普通的江湖游侠儿,十个士卒打不过一个高手,一百个士卒按道理打不过十个高手,但却能杀死他们。
原因除了军队讲求配合,还因为军中。功夫是杀人技。没有退路,一退就是自己死,所以严谨,所以直接,所以悲壮,所以也厉害。
谢神策就是用这种方式战斗。
“咔”一声,谢神策一棍劈在一个石锁上,那块石锁居然出现了一个白印子,石锁本身更是出现了一道裂缝。
“咚”一声,谢神策的棍尖点在了地面,地面顿时被点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
“刷”一声,谢神策的木棍扫过了大师兄的膝盖,将大师兄的僧袍带起,僧袍随即被气劲炸开。
而后谢神策便被大师兄一棍点在了背部。
“嘭”一声,谢神策胸口贴在了地上。
肉做的胸膛虽然宽广结实,但又那里比得过厚德以载物的大地?
不等疼痛传到谢神策的脑海,谢神策便横飞了出去。
大师兄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这一下让谢神策十分不好受,几乎爬不起来。
跪起身,狠狠的在地上锤了三拳,将地面砸出三个拳印,谢神策才觉得身上没那么痛了。
大师兄将木棍伸了过来,然后拉起谢神策。
谢神策揉了揉被大师兄踢中的侧肋,那里是人体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苦笑道:“这种感觉,还真是怀念啊。”
怀念被大师兄蹂躏的日子。还有李阎王。
不管谢神策怎么用力,大师兄总能破力,不管谢神策怎么设计,大师兄总能化解。大师兄就像是一座山,谢神策怎么往上爬也到不了顶。
大师兄也笑了,然后帮谢神策拍打掉身上的灰土。
“去洗洗吧。”
于是谢神策一瘸一拐的下到了山腰的湖,褪去了衣衫,只穿着一条长裤,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
大师兄看着谢神策跳了进去,走到湖边,掬起一捧湖水,抹了抹脸,然后又用衣袖擦了擦,站起身来,看着湖面上的涟漪微微的笑着。
小师弟......真的是长大了呢。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自己的衣角吧?
比起绝大部分人,小师弟已经算是很厉害了的,但是......也还是不够啊。
然而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大师兄正想着,谢神策已经从湖的那边探出了头。
有上山下山的人看到大师兄在湖边,也会出声问声“大师傅好”之类的话,大师兄无论男女老少,都一一合十回礼,一丝不苟。有熟识的老樵夫不急着回家赶午饭,还拉着大师兄在湖边茅草亭里絮叨了好一会儿,大师兄还帮他号了号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主要是小鸡炖蘑菇的时间,长则老短则生,谢神策也上岸,抱起衣服准备回去了。
大师兄跟老樵夫告别,于是与谢神策一同回去了。
谢神策就这样光着上身,拎着衣服走了回去,进门的时候把王解花吓了一大跳。
“怎么......这样子,让人看到了多不好啊。”
谢神策笑了笑,说道:“天气热,在下面游了会儿。”
大师兄说道:“你上次来的衣服还在你原来的房间,就放在柜子里。”
于是王解花赶忙进去拿。曹冠懂事的将谢神策拿在手上的衣服放到筐子里,等谢神策全部换下之后拿到浆衣房浆洗。
大师兄进厨房看火候,谢神策将衣服交给曹冠然后进去换衣服。
等谢神策出来的时候,大师兄已经将饭菜都收拾好了,曹冠也摆好了碗筷。
两人看到谢神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不是左肋么?怎么捂着右边?
大师兄不是很明白。
谢神策看到大师兄与曹冠两人好奇的目光,赶忙坐下,然后就准备招呼吃饭。
然而谢神策屁股还没有坐稳当,便猛然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讨好的小跑到王解花面前,将王解花身前的椅子拉开了。
“相公,我可以自己来的。”王解花温柔的笑道。
然后将谢神策推到了椅子上做好,自己再入座。
谢神策听着王解花如同蜜一样的声音,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风干了一百年的老菊花,心里却是凉透了。
女人的甜言蜜语必定隐藏着阴险的目的。
谢神策想着王解花看到自己红肿左肋暴怒的样子,揉着被掐乌的右腰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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