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玉把手里的桑叶铺完,便去开门了。
她是有些奇怪的。最近村里来找她的人也多了不少,可敲门的却很少,村里人都是认识的,来了也就在门外喊桑玉的名字。也不是王氏,王氏敲门的声音不会这么斯文,她直接是用拍门的。桑玉只要一听到那啪啪啪的声音,就知道是王氏来了。
桑玉把门一打开,就有些愣住了。
门外站着两个浑身脏兮兮的人,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头发脏乱,脸上满是泥土。只那眼睛里还有些许的希望。
见桑玉开了门,那稍高一些的女孩儿忙上前问道,“这里可是桑玉的家?”
桑玉有些莫名奇妙,她并不认识这两人,点点头,“你们是谁?我并不认识你们。”
可以说,除了这小林村的人,其他的,她是都不认识的。她又不是这个世界本土的人,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这两人,一看就是走了很远的路的,不然,也不会弄得这样的狼狈。
原先桑玉还在猜测他们兴许是乞丐,来家里讨碗饭吃。可一来就问这里是不是桑玉的家,便把那想法打消了。可又不知道这两人来有什么目的。
也不让他们进门,左右环视了一下,此时周围也并没有多少人,桑玉想着要是有什么事,她只管大声喊就是了,反正离村长家里又近得很。
那稍小一点儿的孩子,朝那女孩儿靠了靠,一只手紧紧的攥住那女孩儿的衣角,女孩儿低下头温柔的跟他说了什么,那孩子看了桑玉一眼,便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知道眼前这女子便是她们寻找了好久的人,那女孩儿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忙拉着那小孩子跪下。
就朝桑玉磕了几个头。
桑玉可被这突然的下跪给吓住了,忙往旁边一躲,她才多大点儿,哪里能受人家的磕头大礼呀,再说了,她又对别人没有什么恩德,受了这样的大礼,可是要折寿的。
只她到底还是慢了两拍,虽说反应过来飞快的躲开了,可还是生受了人家的两个响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干嘛给我磕头呀。”
就要去拉他们。
那女孩儿直直的跪在地上,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的倔强。
“你不答应我们,我们就不起来。”
桑玉最恼火别人这样了。也不说话,又去拉那小孩子,那小孩儿见女孩儿跪着,他也低着头,小手紧紧的攥着女孩儿的衣服,桑玉去拉他,他还把头撇开。
如此,桑玉也没有办法了。
村里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了,桑玉只得把他俩叫到院子里来。
一到院子里,那两人又要给桑玉跪下。只桑玉实在讨厌这种,只说你要再跪,就出去。
女孩儿只得牵着小男孩立在院子里,也不说话,手紧紧的掐着衣角。抬头看桑玉一眼,又飞快的低下。
桑玉叹了口气,“你们有什么事找我,说吧。”
那女孩儿顿时眼睛都红了,抹了一把鼻子,才慢慢的跟桑玉道来。
她叫叶雨,今年十三岁,那小男孩叫叶飞,才七岁,是她的小侄儿。他们是从二十多里外的大和镇过来的,走了三天三夜,问了好多人家,才到这小林村。
好不容易才把桑玉给找着。
如此一说,桑玉更是不明白了。
什么大和镇小和镇的,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看桑玉面露疑色,那叫叶雨的小姑娘叹口气道,“是我嫂嫂让我带着小飞过来找你的。如今,我们家里,除了我跟小飞,都没有人了。”
说完,眼睛又红了。那叶飞听叶雨说起家里的事情,瘪着嘴巴,眼泪顺着脸庞留下来,却倔强的不哭出声来。
“我自小父母就不在了,是跟着哥哥长大的,后来嫂子进门了,我们一家人也过得很开心。原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的了。可没想到哥哥一次进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嫂子心里着急,便托了人到处去问,得到的消息却是哥哥在镇上打死了人,三个月后就要处死了。我们都不信,哥哥一向最是老实巴交的人了,又最会忍让,哪里会跟别人闹事,还把人给打死了。嫂子又托人去打听,得到的还是这个答案。嫂子当即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抱着我跟小飞大哭了一场,便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找了出来,去衙门里疏通了一下,也就见了哥哥一面。”
叶雨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这心酸事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原来,那天叶雨的哥哥去城里卖东西,那天生意很好,很快就卖完了。他是准备回家的,就在这时,路中间有一群人在打一个老人,叶雨的哥哥看不过去,就说了几句。那几人本就是城里的土霸王,哪里会听叶雨哥哥的,又把叶雨的哥哥打了一顿。就这时,那老人就没气了。
土霸王也害怕了,他便指着叶雨的哥哥说是他打死了人了。又恐吓旁边看热闹的人说,谁要是敢说出去,要让他知道了,不弄死你才怪。
那些人自来都是爱看热闹的,这又不管他们的事,他们平日里本就生受这土霸王的祸害了,此刻哪里敢不听。
这土霸王家里可就他一个独苗苗,他爹娘又跟县令关系好。便是有事,花上几个银子就出来了。
如此,那土霸王贼喊捉贼,还叫来了官差,把那叶雨的哥哥就这么带走了。
叶雨哥哥自然不会画押,可那狱官有的是办法。直打得你皮开肉绽的,叶雨哥哥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拷打,最后,还是在那罪状上画了押。
那土霸王又不知道是使了什么办法,竟把那三个月的期限提前到三天。
那三天里,叶飞的娘亲找遍了所有人,甚至在那县衙门口跪了两天,都没有用,连那县令的面都没有见着。
她不是没有去找那死了人的人家,只那家人就是咬住了就是叶雨的哥哥打死了人。那些曾在边上围观看热闹的,也没有一个出来作证的。
就这样,叶雨的哥哥三天后就处死了。处死那天,天下起了绵绵细雨,叶飞的娘亲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神采,她提着一个篮子,一手牵着叶飞,旁边还跟着叶雨。
给叶雨的哥哥喂了最后一顿饭,边喂,眼泪边流。那叶雨的哥哥脸上身上全是伤痕,满脸悲伤的看着自己的妻儿跟小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天之后,她就病倒了。
村里因着叶雨的哥哥打死了人,还被杀了头,就把他们也赶出了村子,说是,大和村以和为贵,不住杀人犯。
他们也闹过,也求过。可村里平时都慈眉善目的人一瞬间就变得铁石心肠起来,挥着棍子把他们赶了出来。
叶飞的娘挡在前面,挨了好几下。没过几天,就死了。
临死前,她让叶雨跟叶飞去找小林村的桑玉。只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一歪,去了那个世界。
叶雨从来没有听过桑玉的名字,也不知道桑玉是谁,可如今,他们身无分文,又没有了家。亲戚早就不来往了,更是因为叶雨哥哥的事情,跟他们断绝了关系。如今,他们真的没有地方去了。桑玉,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把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卖了,买了一张草席,把叶飞的娘埋了,两人一路走一路问,饿了,就喝水,遇到有些好心人,给了点儿吃的,叶雨也是存着留给叶飞吃。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小林村,找到了桑玉。
像是在听故事般,桑玉听完两人的遭遇。可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今,她的夏布还卖不出去呢,哪有钱再养两个人。再说了,林大山也不在,自己又没有办法商量。
可是,看着两个人眼睛乞求的望着自己,桑玉怎么都说不出口那句拒绝的话。
“可是,我并不记得认识你家的嫂嫂啊?”
这才是另桑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那叶雨却一脸坚定的模样,仰着头看着桑玉。
“你肯定是知道我嫂嫂的,不然,我嫂嫂也不会让我带着小飞来找你。”又略想了想,“我听嫂嫂说,她还跟你约定过,说你还答应了要教她打络子呢。”
说罢,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什么来,把手一打开,赫然就是一个鱼戏莲叶间的漂亮中国结。
那中国结桑玉也只打了一个,本是带着玩的,却是那一次,被那坐在牛车上的妇人看见了,硬是要了过去,本来桑玉也挺喜欢那妇人的性子,就给了她。
却没成想,那妇人说好了要来找她的,一直没有来,却是因为家里这么大的变故。
可是,既然那妇人那次在小林村出现,就说明这小林村她是有亲戚在的,怎么不让他们去找那亲戚,而是来找自己呢。
只,两人也不清楚。
桑玉又见他们累得很,浑身脏兮兮的,那叶飞,肚子都叫了好几声了。
桑玉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经历又是相似的。便让他们暂时留在这里。在厨房里烧了水,让他们先把身上洗干净了,再吃饭。
那叶雨也是个勤快的,桑玉去厨房里烧水,她就在一旁烧火。叶飞生怕叶雨不要他似的,一直跟在叶雨旁边,寸步不离的。
桑玉从屋里找出了些干净的衣服,叶雨倒是能穿她的,可是,叶飞只有七岁,穿什么都大了。没有办法,也只能将就着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