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天气真好,艳阳高照。
中午,三嬢嬢搀扶着干爷爷来了。本来,爷爷说随便找个日子就好,奶奶非得要找人推算下。虽然政府严厉打击了封建迷信,在老百姓心目中,未知力量的神秘,几千年老祖宗传承下来的算卦之类,是屡禁不绝的。
两口子本来穿着呢子大衣的。现在巫县县城,呢子大衣成了老巫家的招牌。到了屋里,巫山又给老爷子找出一套合身的红色龙服穿起来。
干爷爷以前没看过龙服,家人也没谁在外面穿过。主要是上层的风向标巫山不清楚,直到有一天京师的龙服有人穿了家里再穿也不迟。家人偶尔在家里偷偷穿了,客人来了马上去屋里换上时下的灰蓝黑才会出来见客。
干爷爷穿着龙服,对着镜子,脸上露出傻笑:“好孙子,难怪你整的炎黄这么红火,其他的我不知道,你瞅瞅,这龙服,多带劲。恩恩,太棒了,龙的传人穿龙服。”
老人把衣服架子和装衣服的盒子拿过来,仔细端详。炎黄的广告无处不在,自己的产品包装上自然也不可能拉下。
“我决定了,后天我和你三嬢嬢的婚礼也穿这套衣服!对了,女服有吧?”看着巫山点点头,又问:“红色的也有吧?”
转身把三嬢嬢搂起来转一圈,真不知道老爷子哪有这么好的精神。
十二点整的时候,张爸就在院子里放了一串鞭炮。赵老爷子坐在堂屋正中太祖像下,巫山端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叫到:“爷爷请喝茶。”
“好好!”赵立生老汉把上衣的扣子解开上边的两颗,又把黄军袄的扣子解开,从最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递给巫山。“孙子,这是爷爷攻下渣滓洞集中营的时候收集的烈士遗物,是一位无名烈士的。我戴在身上,不是为了看时间,是为了提醒自己,时刻要装着烈士的心愿。今天,爷爷把它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革命烈士的期盼。”
巫山珍重地收起来,也藏在自己贴身的衣服里。
“大哥,”干爷爷又转向爷爷:“谢谢你们培养了这么好的孙子啊。”说完哥俩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正月十一,是张爸和建军的生日,这爷俩的生日真凑巧,居然挤到一起了,热闹自然不必说。
不过,巫县的风俗是男过三十六,女过三十三。男人在三十六之前之不能大张旗鼓过生日的,据说消受不了,三十六的时候过一下,也就接几个平时相处不错的一起到家里乐呵乐呵。然后,就等到六十大寿,从六十以后,每年都过生日。想来,在古代,人们的寿命偏短,过了六十过一年是一年吧。
张德春的生日,只是接了干爷爷两口子,厂子里的两个厂长和销售经理钟晓发、建筑队长陈双树,再就是他自己的家人。
你可别说,钟晓发这小子,干销售是如鱼得水,这几天都扑在厂子里,只用两天就把所有的客户关系捋顺了。过年的这几天,他和供销社的人打得火热,没办法,现在的销售可不敢自己去挂牌子。但是在巫山的建议下,准备在每个县份上,都开设自己的店面,不过名义上是供销社的。
正月十二,奶奶找人推算了,宜嫁娶,就成了干爷爷和三嬢嬢的大喜日子。本来,在称呼上,巫山也很为难。
最后三嬢嬢豪迈地一锤定音:“各叫各的,你叫奶奶我答应那要夭寿的。”
喜堂就是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巫山这两天可忙坏了,与张爸一起找人粉刷,剪喜字,还要打电话到处找那批留在巫县的人。
让巫山大吃一惊,竟然只有六个留在巫县,其中还包括张大军。他现在是巫县革委会办公室主任,这项工作他是得心应手。
其他几个都是省农业厅的农学家,觉得巫县这里没研究明白不想走,再说当官从政他们的兴趣不大。
几个人除了张大军都不是很活跃的人,家人除了奶奶带着建军在家陪着太姥姥都来了。巫山想起后世的婚礼,亲自当起主持人,爷爷家里恰好有十多个银戒指,就拿了两个过来。
第一项就要他们互换戒指。第二项就是让他们互相介绍恋爱的经过。赵老爷子说了一大通,大意就是说三姐这个人挺好,知冷知热。额,在家他叫对方三姐,三嬢嬢叫他老赵,称呼貌似换了好久了。
据说是赵老爷子主动要求叫他老赵的,咦,看来有些人动机不纯,早就打定主意拿下这位淳朴的村妇。
问到三嬢嬢的时候,她憋了半天就一句话:“他有文化,每天给我念报纸听。”
接下来,巫山用麻绳拴住一颗糖,让张大军提着,两个人往中间凑。他这人也蔫儿坏,看到两个人都快咬到了,往旁边轻轻一闪。两个人的嘴巴自然贴到一起,旁边的人笑得前合后仰。
老爷子不干了。抱起老婆就往新房跑,顺手把门闩上。这个仪式太超前,三嬢嬢的脸早就红了,老爷子心疼小媳妇也在情理之中。要知道,在大街上,男女之间,连拉手都认为是伤风败俗。
后来大家在外面敲门,就是不开,怕出来又被大家作弄。爷爷在外面担保了,两口子才羞羞答答出来。
拉着脸还是通红的小媳妇,老爷子看着巫山笑骂道:“我的好孙子啊,你这不是故意来给干爷爷添乱吗。”
“干爷爷这就不对了,”爷爷在跟前的时候巫山就叫干爷爷,不在跟前就叫爷爷:“洞房花烛夜,人生三大喜之一,要不乐呵乐呵,你们今后想起来都没劲不是?”
后来没有再吵闹,宾主尽欢而散。国营饭店的经理姚安平听说巫山要借厨师,大手一挥,来了一个大厨还有一个打下手的服务员,顺带的来的时候拿了一条麂子腿。由于干爷爷不想太多人来,就没邀请其他人。
余下的日子甚是悠闲,每天看看曾国藩家书,资治通鉴。
今年巫县情况这么好,老百姓更是经过政府允许,自发的玩儿起狮子龙灯和采莲船,挨家挨户拜年。有钱的给个三块两块的,没钱的拿出一些零食,发一圈香烟,大家就是图个乐呵。
他们兵分两路,玩狮子的一拨人从西门上坡,沿着机械厂环城一圈。龙灯和采莲船则在城里的闹市区折腾。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元宵节这天傍晚,狮子龙灯采莲船一起到了爷爷家门口。
狮子没有多大特色,两个小伙子在狮子里吹着哨子在地上打滚什么的,反正巫山不知道狮子有什么好看的。
龙灯巫山看着很有意思:龙灯所到之处锣鼓喧天,鞭炮不断,舞龙的小伙子们个个精神抖擞,扭、挥、仰、俯、跑、跳,尽显舞龙的神韵。
而看灯的人也是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兴高采烈。锣鼓响起,金龙追捕着红色的宝珠上下翻腾,忽而腾空跃起,似飞冲云端;忽而俯身潜入,象入海破浪,蜿蜒腾挪,煞是美观。一群人,一条龙,一条心,带来的是吉祥美好的祝福,奏响的是巫县和谐的音符。
采莲船里,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服,旁边四个身着浅绿的年轻姑娘拎着竹篾纸糊的采莲船。
一边原地踩着舞步,一边唱着具有时代特色的歌曲,旁边舞龙灯的小伙子一旁帮腔:“正月里来呀是新春,赶上那猪羊出呀了门。猪啊羊呀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嗨呀玫瑰花,海呀海棠花,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八路军来是自家人,他和咱们是一呀条心。坚持了抗战有功劳,赫赫大名天呀下闻。嗨呀玫瑰花,嗨呀海棠花,赫赫大名天呀下闻。”
旁边还有些戴着目莲和尚、唐僧师徒脸谱的人,让巫山看得大呼过瘾。
家里的所有人,包括过来过元宵节的张爸家人干爷爷两口子都看得眉开眼笑。建军围着狮子龙灯看个不停,还拨开狮子龙灯看里面化过妆的艺人,然后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
张爸拿着几挂鞭炮,让建军站远些就开始放。
巫山马上搬来两件烟,领头的人大手一挥,几个舞龙灯的小伙子上前一人一包发烟;又拿出八百八十八元八角八分,一厚叠十元票子递给领头人,那人接钱时手都在发抖。
数完了钱,嘴里大声吆喝:“感谢巫府上赏我们八亿八千八百八十八万!”
我去,居然把一分当成一万喊,真特么有趣。这肯定是他们今年在拜年过程中,收到的最大一笔款项。
随即,领头人手一挥,高喊:“狮子龙灯一条心!”下面跟着一起喊“狮子龙灯一条心!”“今天来巫府拜年!”“今天来巫府拜年!”(齐)抖着着手里的钱:“发发发发发发发(8的谐音)!”“发发发发发发发!”(齐)“巫家昌盛万万年!”“巫家昌盛万万年!”(齐)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院子,去了操坝。我的天啦,巫山拉着建军的手也跟在后面,几乎县城的人都来了。原来刚才在爷爷院子门口聚了这么多人?就像宋丹丹的小品里说:“银山银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鞭炮自然是一路跟随着的看热闹的人放的。
操坝的正面,是一个高台,是平时县里开大会时用的。
这些民间艺人,全部上了高台在那里卖力的表演,公安局和武装部也有人来执勤了,把人群挡在台子下面。
巫山怕把建军挤丢了,一会儿背着一会儿抱着。挤到台子跟前,武警和公安居然认识,准备放行,巫山摆摆手就在台子下面看。
约莫闹到十二点左右,艺人们就开始烧这些东西,别误会,烧的是里面的篾条,名为送年。巫山的手酸得不行,建军今天居然也没有瞌睡,跟着人群一起大呼小叫。巫山记忆里最热闹的元宵节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照常悠闲地过着,母亲也被奶奶留在一起住着说是养胎,啥都不让她抻手。巫山经常看着老妈啥事情都想跟着搅合,结果啥都不让做,憋不住想笑。
终于,农历正月二十九到了,巫山过生日,正端上长寿面要吃,奶奶还特意在碗里卧了个鸡蛋。母亲突然说肚子疼,大爹就把妈扶到房间里休息。刚一进去,大爹马上喊道:“妈,大姐姐羊水破哒,要生哒!”
巫山一个劲步,跑到电话边开始拨县革委会主任巫立诚电话:“大爸,快派车接医生到家里来,妈羊水破了。”
巫山一直在院门口等着,不到十分钟,医生来了。是老熟人!巫山刚重生时见到的老王医生带着几位女医生严阵以待。
我的妈呀,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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