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副专员,现在就发传真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行,老胡,老刚,你们马上把自己的简历写一下。”巫山吩咐道。
两人抹掉眼里的热泪,在这种场合,谁流眼泪都很正常,巫山和赵德胜不会去笑话他们。
人生在世,谁不能遇到不如意的事情?
当年太祖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时的得失,算得了什么?
赵德胜动作很快,问巫山要了号码,把传真发过去。
“谢谢副专员!”两人交换了下眼色,一起到巫山面前给他鞠了个躬。
“谢谢我干嘛?”巫山无所谓的摆摆手:“只要你们认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老是花些心思,结交那些认为能给你带来好处的人。最能帮你的人,是你们自己。”
“您说得很对。”刚巴城扼腕叹息:“从来没想到老汪会是这样的人,在我们面前,总是一副豪爽大方的形象。谁知道他的钱都是不义之财呢?好几次说帮我什么的幸好被我拒绝。”
“是啊,你看老闫这人吧,本身并不一定有多坏。”胡五力也止不住发出感慨:“在宣传部的时候,所有的工作都压在我身上。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其实我蛮感激他的。”
“随时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巫山苦笑:“闫居仁同志,确实能力欠缺了点儿。做事情,喜欢讲什么江湖义气。至少作为一个宣传部长,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应该清楚是吧?”
两人默然无语,陡然想起,面前这个帮了自己的人。好像在那两个人的倒台中,出了很大的力气。
一边是友情,一边是恩情。
他们并没有因为闫居仁的失势而不理他,也没有因为柳德顺触犯了党纪国法而说他的坏话。这就是有原则的人,有自己的底线,他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其实,最大的原因,不在于闫居仁和柳德顺做了些什么,而是因为他们跟错了人。
闫居仁也没有巫山当时说得那么不堪。很有执行力。他仅仅可以做一个办事的人,而不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当初王成林把他放在宣传部长的位置上是害了他,或许一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比较适合。
柳德顺是因为没有人指点,在钱财和罪恶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在官场上,稍微走错一步。就可能步步错了。
坚持本心的人,巫山还是很赞赏的。相信他们真的到了工作岗位。也不会给自己抹黑。
四个人在办公室里风平浪静,却不晓得到处都因为巫山的电话都行动起来了。
任中一刚刚和粤东教育厅的厅长谈过话,粤东的教育,确实有点儿惨不忍睹啊。在粤南市的带动下,全省的经济发展得比全国其他省份都要好。但这里的人,对教育的关注度不够。
同时。教育厅本身也没有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大量的适龄学生,进了工厂,挣些微薄的工资来补贴家用。
今天,他们可以打工。长大了呢?还是只能打工。难道就这么打工一辈子?
所以。任书记下了死命令,让教育厅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让孩子们回到教室里去。
这样还不够啊,企业那边的监管力度不够大。难道一个孩子有多大都看不出来?用童工你就忍心?他们干着成人的活路,工资连成年人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书记,巫书记那边的传真!”秘书恭恭敬敬走了进来。
“放那儿吧,”任中一戴上了老花镜,一看传真内容,不由自主地笑了:“这是谁把他儿子给惹了?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一个市委办公室主任,肯定不能寒了他的心啊。”
这么想着,他找出电话簿,给维省的汪恩冒书记打电话。
“你哪里?这里是汪恩冒同志的办公室。”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我任中一,找恩冒同志!”粤东省委书记,本身就进了常委的,他自然可以这么称呼。
“任中一是哪位?”在秘书的心目中,真没啥印象。
“粤东省委书记!”任中一有些生气了:“恩冒同志呢?”
那秘书吓得听筒都差点儿掉地上,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两天也是心不在焉,书记马上就要退了,自己呢?书记说了几个地方让自己选,都不是很满意。而他想去欧洛泰那边,有京城梅家和总理的干孙子在那里,欧洛泰不想发展起来都难。想不到,书记一阵痛斥,在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发这么大的火。
其实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秘书赶紧恭敬地回答:“对不起,任书记,汪书记这边正在和谷千里部长谈话,我马上转进去。”
欧洛泰的人事变动,省委组织部长肯定不满意,他今天与其说来汇报工作,不如说是来问罪的。
到了省委常委的层面,你书记都不可能一手遮天的。
这倒好,一系列的动作,直接从京师那边过来。中组部的人也太霸道了些吧,谷千里本身就很生气。
梅家国到了欧洛泰,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建树,说起来就是领导有方。
那一系列动作的大功臣巫山呢?难道一点儿安慰都没有?中组部那边可管不了我维省的干部任命吧。不管怎么样,都想为巫山讨点儿战利品回来,前晚上到乌市,他都不好意思给人家说。怎么说?趁你没在,欧洛泰的班子换了几个,下面的人事有些变动?
“千里呀,你看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汪恩冒笑着把自己的手翻了一下:“对我来说,手心是肉,手背不一样是肉吗?巫山同志确实做了不少实事,但他毕竟太年轻!”
“年轻?”谷千里拿出巫山送的特供给省委书记一支。给他点上火:“照您这么说,我们选拔任用干部,就按照年龄来得了。巫山确实太年轻,要不先下去做了公社书记?不行,公社书记都显得大了点儿,还是生产队长或者记分员比较合适。”
“胡闹!”两人虽然不是一个派系,关系也比较亲近。何况汪恩冒比谷千里的父辈都差不多大。他深深吸了一口:“是那小子给你进贡的吧?这烟我都偶尔得到些省着抽,想不到你倒好,随时都有特供过过嘴瘾!”
人老成精,这一下子就把话题挪开了。
“您以为这是大白菜呀?”谷千里白了一眼:“我平时都是抽的金雪莲。这不到您这来吗?屁颠屁颠给您上供来了。别那么看我。那小子就给我丢了一两包,没啦。”
“嗤!”汪恩冒从鼻孔里笑出声来,总算缓解了:“瞧你那样子。说出去,我老汪还怎么做人?抢下属烟抽,至于吗?放心吧。上面肯定有安排的。说不定是王老和赵老刻意在磨练这小子呢?来吧,你说事情发生后。他老丈人给你打过电话没?他干爷爷给你说过什么?”
谷千里想想也对。不过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人家小山那孩子,又是修路,又是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打广告,不管怎么样,总得给他点儿甜头尝尝不是?”
汪恩冒正要接话,电话铃响了。他伸手接起电话:“你是我是汪恩冒!”
“老汪啊,我是任中一!”粤东省委书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任书记呀?您好您好!”汪恩冒大吃一惊,粤东的书记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老汪啊,你那边是不是有一个叫刚巴城的干部啊?”任中一压根儿不绕弯子。
汪恩冒皱着眉头:“刚巴城?这名字有印象!”
谷千里在旁边小声提醒:“汪书记。欧洛泰的地委办公室主任,刚报上来离休的。”
“啊?您说刚巴城啊,是有这么个同志,欧洛泰地区的。”汪恩冒赶紧说道。
“这人什么级别呀?”任中一在那边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他以前是欧洛泰地委办公室主任,副厅。”汪恩冒机警地问:“您认识这位同志?”
任中一抓住了以前这两个字:“那他现在是什么级别?”
“现在?”汪恩冒有些哭笑不得,一个离休的副厅级干部,咋引起了一位国家级常委的兴趣?但还不得不回答:“他刚刚离休!”
“离休?”任中一哈哈大笑:“你们维省人才过剩啊?一个三十八岁的副厅级干部就离休了?好啦,我也不废话。这个同志我们粤南市要了,过来做粤南市委办公室主任!”
又寒暄了几句,双方撂了电话,汪恩冒的脸色特别难看。
这小子,你这么做是不是过火了?一个副厅级的干部任免,是要通过省委组织部的。
他眼睛一亮,组织部长不就在面前吗?
“千里呀,刚巴城到粤南任市委办公室主任,办调离手续吧。”他笑嘻嘻地看着谷千里:“这小家伙很有脾气呢。那边刚让离休,他马上就启用了。”
“这孩子,太冲动了。”谷千里嘴里假意说道,心里乐开了花。
“年轻人,勇猛精进挺好的。”汪恩冒也不得不服气巫山这一动作快准狠。
谷千里刚要接话,电话铃又响了,汪恩冒拿起电话还没说呢,那边就开始嚷嚷了:“我说老汪啊,你那边的电话咋一直转不过去?每次秘书就说书记在打电话,请稍等。”
这还是省委书记的电话,巫山这个级别,就一条线,一占线别人根本就打不进来。
“呵呵,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在和任中一同志通电话。”汪恩冒没听出是谁,随口敷衍。
“这小子还有什么动作?一个县长的调动就要我亲自给你打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惊讶:“你是说的粤东省那位是吧?”
“是啊,”汪恩冒终于忍不住了:“对不起呀,我一直没听出来你是哪位。”
“我杨德志!”巴蜀省委书记也八卦起来:“老任给你打电话干嘛?”
双方都是常委,他叫老任就显得自然了。
尽管大家都是从部队里出来的,部队里也有先入伍和后入伍的,还有官阶之分。
“任书记找我要一个副厅,到他那里成了正厅,粤南市委办公室主任。”汪恩冒也不隐瞒:“杨书记您刚才说什么县长?”
“一个叫,我看看啊。”杨德志一字一顿念了出来:“名字很怪,叫胡五力,有这么个人吧?亿州市那边要了,去巫县当县长!”
“胡五力?”汪恩冒眼睛看着省委组织部长。
“以前吉姆奈的县委书记,也是刚刚离休的。”谷千里赶紧在一旁补充。
“好,请杨书记放心,我们这边马上办手续!”汪恩冒心里太纠结了,欧洛泰那边两个离休的,都被巫山那小子给弄到其他地方去起复了。
只有谷千里在旁边哈哈大笑:“这小子,耳光抽得好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