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六小姐嘟嘴道:“一家子姐妹,骨子里都一样,亲事是以前定的,谁晓得现在人变了没有。不然今日我被欺负,怎不见未来的嫂嫂维护我呢。”
余老太太笑而不语,她还不了解这个宝贝孙女,近年来被宠的不像话,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旁人哪里能将她欺负了去。
又见余六小姐的丫鬟眼神躲闪,不禁心下疑惑,唤上前问道:“你过来,说实话,今个小姐真在卢家受欺负了?”
那丫鬟心知余老太太脾气古怪,最恨下人帮主子遮丑撒谎,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把今日之事和盘托出,听得余老太太险些闭眼厥过去。
“你当真掀了棋盘?”
余大太太也是一惊,先前女儿和她诉苦时可没有提及此。
余六小姐见情形不妙,吓得呜哇大哭,委屈地说:“是她们愚弄我在先,我气不过,就……”
余老太太气得将拐杖往地上一摁,“你的书都读哪儿去了?我看你年前不要出门做客了,在家里好好静静心,学学怎么修身养性,简直是丢脸丢到家门外头去了!”
余大太太此次也没有袒护女儿,伸手狠狠戳了戳余六小姐的额头,“你父亲马上就要入阁了,这么关键的时机,你还在外头给家里找事,要是御史为此参你父亲一本,你可知事情有多严重?”
余六小姐泪眸大睁,说不出话来。
余老太太不再看她,扶着丫鬟的手起身,横了余大太太一眼,“被她这么一闹,卢家还没嫌弃起我们家,你倒是先看不上人家了。”
余大太太被婆婆堵得哑口无言。
余六小姐就这样被禁了足,好几天都出不了门。
消息就像长了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莹珠耳中。
她笑着从丫鬟手中接过剥好的糖炒栗子,瞅着魏氏道:“母亲,二伯父一家真要将大姐嫁进余家吗?我可不想和他们成为姻亲。”
魏氏想了想,问道:“你说当时你二伯母也在场?”
莹珠点点头,“说来也巧了,合该余六小姐倒霉,正好被二伯母撞见了,其中一只棋罐还险些砸到了二伯母的脚呢。”
魏氏轻笑一声,“你以为余六小姐在乎给你二伯母留下不好的印象?母亲再了解不过余家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小人得志,你没瞧见余大太太奉承承恩侯夫人的样子,恨不得跪在地上帮人家擦鞋呢。”
魏氏大概忘了自己在承恩侯夫人跟前比余大太太还要殷勤了。
一旁的刑妈妈听了,试问道:“太太的意思是,余家想为余大郎另择亲事?”
余家原就只有余大郎一个独苗苗,自然稀罕得紧,余大郎又十分争气,读书前途无量,大有可为。再者余老爷官途顺畅,步步高升,余家会后悔当年定下的婚约倒也是意料之中。但后悔是后悔,若当真要和卢家退婚,可真就太不厚道了。
二老爷卢景源心气高,一旦余家提出退亲,二老爷也不会死皮赖脸地不答应。到时候大小姐就成了退婚之女,连带三小姐的名声也要跟着受连累。
刑妈妈道出了忧虑。
魏氏微微沉吟,“承恩侯府待嫁的小姐不少,余家未必没有打这个心思。何况,两家早已交换过儿女庚帖,商定待余大郎中了举人便正式下聘。但现在呢,余家一点动静也没有,真要想娶宜姐儿,会做这样失礼的事吗?”
莹珠惊呼:“那可不成,要是大姐被退亲,丢的可是我们一家子的脸。”
刑妈妈跟着道:“太太,要不奴婢先去二房打听听,看看二太太如今对大小姐的婚事是何看法?”
魏氏“嗯”一声,“再派人注意余家的动静,他们要是想退婚,必然会寻个正当的理由,无非就是说我们姑娘有问题。”
就在此时,毓珠也做了同样的吩咐。
不过,她比魏氏了解的更多。
她知道,前世的余大郎,曾被举报包了一个戏子粉头,艺名仿佛唤作紫烟。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暗地里**戏子粉头的官员并非没有,可一旦揭开了摆在台面上,就是为此丢了官也是有的。
若没记错,那紫烟比余大郎还年长几岁,遂毓珠大胆猜测,余大郎说不定婚前就和她有了纠缠。
所以,她命绿芜的兄长,在外院当差的马升调查余大郎的行踪。
虽然余大郎尚非朝廷命官,但毕竟是今年乡试的解元,已有功名在身,更是国子监监生心中崇拜的对象,京中人人称赞的读书天才。一旦被发现**戏子粉头,余家费尽心机堆砌出来的清誉就彻底完蛋啦。
卢家就能以男方私德有亏为由提出退亲。
一切顺理成章。
既能摆脱这门烂亲事,又能狠狠打余家的脸,可真是一举两得的事。
只是,即便是卢家退的亲,大姐的名声多少还是会受影响,嫁入高门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但若能择对如意郎君,于性情恬淡的大姐来说,富贵权势都是浮云罢了。
正边走边想着,只听得一阵笑声传来,毓珠尚未抬眼,只见丫鬟绿蕊小脸一红,兴奋地说:“小姐,燕公子也在呢。”
毓珠轻嗤。
先前还想着,大姐要是嫁给燕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燕家长辈不会叫大姐受委屈。可现在仔细思来,倒有几分不敢确定了,毕竟燕镐是燕家手心里的宝贝,燕家长辈肯定事事以他为先。而他又生了一张貌如春花的面孔,恐怕走哪儿都会引来一大堆莺儿蝶儿。他若来者不拒,处处留情,迟早是妻妾成群,燕家长辈估摸也只能睁眼闭眼了。
这不没几日就把她近身的一等丫鬟给迷住了,只听笑声就能辨出人来了。
毓珠心下无奈,露出和善的笑容,踏入二房大院。
丫鬟白霜打起帘子,笑着引毓珠进了东次间,“太太正说着二小姐从前的趣事呢。”
毓珠不由得纳闷。
二婶怎么和燕表哥聊起她的事了。
来不及多想,毓珠上前给燕氏请安,又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燕镐,轻轻地道了声:“燕表哥好。”
燕镐微微一笑,起身还礼。
“二婶,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毓珠重新将视线落在燕氏身上。
燕氏呵呵笑道:“倒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母亲近日饮食可好?”
毓珠又是一阵纳闷。
二婶昨个不是才去过大房吗。
而且,就为了问这个把自己叫来?
直接打发丫鬟走一趟不就是了。
却仍是笑答道:“太太现在害喜症状减轻了不少,胃口也好多了。”
燕氏就笑点点头,望向燕镐,“镐哥儿,方才你不是自告奋勇,要教你表妹学画写字吗?”
毓珠窘然。
二婶竟把她的短处都告诉了燕镐。
母亲去得早,只教会了她读书写字,并未刻意去栽培她。遂她虽读了很多书,字却写得平平,画就更不用说了。
燕镐见毓珠红了脸,兴致更浓了。
二表妹前几日请他帮忙作弊时脸不红心不跳。
没想到现在脸皮却这样薄,轻易就红了脸。
真是越看越有趣。
他诙谐地笑道:“我是想过把老师的瘾来着,就是不知二表妹愿不愿意当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