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清嘱咐前来禀报的奴才,对于百里公子病重这件事情应当置之不理。
奴才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太子到最后没有责罚他办事不力,他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理会百里的重病。
奴才退了下去,没有人的声音,四周恢复成一片清净,只有发qing的鸟儿在殿外配对高歌。
百里清叹了口气,在繁花灿烂的季节里,他的老练之色,与他那张干净的脸,尚未长成的脸,还不能算是大人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让一个不了解太子的人,来妄断太子的为人,这人可能会说太子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但是太子为何在短短两年内,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有太子自己知道。
若不是明白了身为太子,终有不能得到的东西,才会想像着能有一天,表现出众,将众位皇子排除在外,从而稳稳地登上帝位,主宰自己的人生。
想当时的太子,只是十四岁的懵懂少年,对爱还没有清晰的认识,他周围的人,对他都是虚情假意,他却能感觉出来。
他的地位太高,只有花遥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他不会忘记她,花遥,他的花遥,他即便放弃过,也难以说服自己真正的遗忘,念念不忘,上天才给了他一个拥有花遥的机会,太难忘,花遥现在已经和他有了床笫之私,他好想告诉花遥,自己对她的一片情深,告诉花遥她没有做过梦,她是太子的女人,将来能够与他这个太子携手,执掌天下的女人。
“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你来到我的身边,而且,那一天,就快要到来了!”百里清的眼睛被遮在了背光的一面,一片神秘。
殿外,忽然有人高声禀报:“太子殿下,宗人府丞尉迟大人前来拜访。”
“请他进来,本宫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清爽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微臣姗姗来迟,还请见谅!”
“不迟了,姐夫快请入座。”百里清挥手,指向座位。
尉迟焘用手微微掀起衣裳,待到徐徐坐下,才复又把衣服放了下来,英气逼人。
“太子殿下宣微臣前来,所谓何事?!”尉迟焘对着百里清,恭敬地微微笑。
百里清走到尉迟焘身边,掀起衣摆时劲风横扫,复又端正地坐下,替尉迟焘倒了一杯酒,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尉迟焘眉眼忽而变的深冷,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只是与姐夫叙叙旧,叙叙旧而已。”百里清率先干了那一杯酒,尉迟焘也不犹豫,跟着一饮而尽。
“叙旧也好,近日来忙于公务,甚少与太子殿下把酒言欢,今日理当补上!”尉迟焘也不客气,自己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喝进了肚子里,百里清见尉迟焘一如从前爽快,便又给自己倒了两杯,也给尉迟焘满上见底的酒杯。
酒过三巡,如同寻常百姓一样,两位贵人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但是酒气横冲直撞的背后,两人都能看出对方并非真正的醉了。
话题,自然是百里清引出来的。
“叙旧叙旧,竟然让我想起了陈年往事……”百里清喝了半杯酒,面色已经变成了醉酒的绯红色,但是模样好看的他,却因为这层淡淡的红晕而天真了几分,“虽说现在啊,都是人心不古,但是两年前,不不,确切的说,只过了一年加一个大半年而已,我们,我们在洛城,还遇见过一个特别好的女子呢!”
尉迟焘迷迷糊糊地答道:“啊?什么女子啊?现在哪个女子敢对太子不好了?”
百里清带着不满意的腔调,笑着说:“是啊,是,她们对我好,只是因为不敢对我不好,她们还,还指望着我啊,带她们鸡犬升天呢!!!哈哈哈!!!”
“太,太子你啊,可别胡说!万一,被皇上听了去,要挨骂的!!!”
“父皇?父皇哪里有时间管我啊,更何况,但凡是我这个太子想要的女子,能有得不到的吗?!姐夫啊,我没有胡说,我就记得那时候啊,那个女子对我特别好,那一次我虽然中了毒蘑菇的毒,但是祸福相依,最后不还是被你救了吗!”
“殿下说的对,来干杯!”尉迟焘又拿起酒杯,眼睛都有些花掉了,却依旧看不清楚百里清的酒杯到底在哪里。
尉迟焘乱碰了一圈,终于听见了觥筹交错的声音,这里只有他两人,他知道自己许是出现了幻听,但是他已经碰到了太子的杯子,于是乎,他又干掉了那碗烈酒。
“你说,我说的话对在哪里了?”百里清酒气熏天,却执意不肯叫人进来服侍。
刚才有几个小宫婢上来倒酒,都被百里清给轰走了。
百里清还拉着尉迟焘的手,又说道:“幸好还有你在身边,陪我一起回忆往事,那些讨厌的宫婢侍卫和太监们,个个都让我觉得不自在。”
尉迟焘劝慰着百里清,“这天下,又有几人是自在的呢?殿下,您不要想太多了,好好珍惜现在就是,您将来是一国之君,可能会更累,要管的事情,太多太多,所以,微臣过来,恳请殿下还是要放轻松,该管的事情再管,不该计较的事情,尽管放手让属下们去做。”
“姐夫,你说的倒是轻松……我可是知道,她来皇城了,还,还去见过你,但是她怎么不来找我呢,是不记得我了吧?”百里清苦笑,两个男人喝醉了酒,情感的表露自然不怎么受到自己的约束,虽然他们双方都保持着最基本的清醒,但是意识并不能像他们没有喝酒时的洞察一切。
“谁,谁来了皇城?难道我不知道吗,为什么我对此事,没有印象呢?”尉迟焘指了指脑袋,迷糊地答道:“记不清了,难道还有哪位外来的朋友,是,是我和太子共同认识的吗?”
“姐夫,你怎么不记得了,是花遥,她叫花遥啊……”百里清傻笑了起来,那表情像是放松的考拉。
酒精的作用力不小,在他们的身上慢慢起了作用,先前的定力比起现在,真是大巫与小巫的关系。
尉迟焘就知道百里清已经对花遥做了调查,也对花遥的行踪了如指掌,便也不和百里清绕弯子,而是有什么话,都直接趁着醉酒,都说了。
“哦,她啊?那丫头,只是过了不到两年,花遥就变化好大,不过我还是能认出来的,她扮作了男装,像个男子一样,出入我府上,都很方便,还有……”尉迟焘说了一串话,却没有一句提到百里清想知道的东西,甚至还说到花遥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百里清听到这些就不乐意了,“姐夫,你瞒我什么了?我不想知道她的境况,她已经成亲了又怎样,不还是没有夫……”
不还是没有夫妻之实。
百里清摇晃着脑袋,用理智控制自己,没有说完这句话。
百里清又摸着酒杯,极其不稳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敬他道:“你不是说,她当年把我十两银子,卖给你了吗!”
“是,是啊……”尉迟焘停顿了一下,假意拍着胸脯,说道:“好撑,微臣想出去吐了!”
又是两下作呕的样子,百里清抓着尉迟焘的手,就是不放开,还像是无赖般,恼道:“你若是不说完,姐夫,我便不让你出去吐!”
“呃~~~”尉迟焘又呕吐了两下,然后大力地拍着胸前,才停止了恶心的感觉,因为醉酒,脾气自然也就上来了,他开始晃着百里清的手臂,气道:“吐你一身的,可怎么好!!!”
“姐夫啊,你吐在哪里都无所谓,因为,因为有人会过来收拾!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我和她,还有没有可能!”百里清酒气熏天,尉迟焘都看不出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了,毕竟他能够问出自己和花遥还有没有可能,就已经够不谨慎了。
“我的公主大人,是你的亲姐姐,清儿,你怎么,怎么能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啊!”尉迟焘拿出公主来压制百里清。
想让百里清,尽量内敛一些,不要在酒后口不择言。
“这事,与我姐姐没有关系!我知道她和花遥不和,但是,我的日子,是我自己过,并不需要她来掺和。”百里清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个并非醉汉能够拥有的表情。
百里清知道,花遥是前朝公主,身份特殊,如果尉迟焘也知道这件事情的话,那么他想把花遥娶做太子妃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事情上,尉迟焘并不知道花遥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自己喜欢却不能拥有的女子而已。
这普天之下,也并非没有别的女子了,尉迟焘曾经想过,即便花遥不在人世了,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花遥如果死了,于他来说,应该没有关系吧?奇怪的是,尉迟焘不敢肯定这句话,也不敢想象如果这句话真的发生了,会是怎样的情状……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