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刃逼到花遥颈边,刀面叩击着花遥的脖颈,一瞬一瞬,冷意涔涔,但花遥挺直了脊梁,不为所动。
忽而那寒刃不敲了,掌纹细密的手掌风速袭来。
“啪!”
甩脸声清脆悦耳,花遥的脸上,刹那间多了几道粉红的指印,花遥的红唇也立刻沁出鲜红的血珠,让人分不清是嘴上的胭脂红,还是唇上的血更红。
只有一瞬间的头晕眼花,然后更清醒,花遥咬着牙,十五年了,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吗!
屋外大雪封天,便是一只鸟儿都飞不动,屋内的暖炉兀自燃烧的旺盛,却暖不了水盆里盛着冰块的水。
花遥的小猴子快被冻死了,寒刃转而逼近小猴子,花遥愤怒地反抗着。
“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啊,别折磨它了!”
“不过是只畜生,你这般疼它,它懂吗?!倒是你,如果再敢挣扎,耳光继续!这合卺酒,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如若不喝,你的小赖皮猴子可就要被冻死了……还是不喝?好,再往水盆里加冰块!”
一个颇为富态的女人睥睨着花遥,分明是逼问的语气,却像是在和花遥商量着一件,还算重要的事情。
女人生就一双杏眼,本是好看,却因为上了年纪而耷拉下来,她脸上的脂粉多的可以当民脂民膏来刮,头饰也金玉逼人,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料味,只能徒增她妖冶的心境,于外貌并没有锦上添花的韵味。
女人用杏眼剜着花遥,手上不疾不徐地摇晃着酒樽,没有让合卺酒洒出一丝一毫。
花遥知道小猴子有意替她受刑,不能辜负小猴子的坚持,所以这喝了就代表已婚与屈服的酒,她不能自愿喝!
花遥咬住舌头,开始以死相逼。
女人虽见花遥放大招,却依旧是谈笑自若的样子,高声唤道:
“来人啊,拿杀猪刀来,今晚我教大家活吃猴脑,直接把猴头的天灵盖打开,浇上热油,然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又一勺,剜入口中,爽滑,细腻可口!”
小猴子闻声,湿毛炸起,“唿唧”了一声,立刻晃动着毛毛的爪子,挣脱无效,又伸腿瞪眼,装死。
“死了?”女人笑开了,又吩咐道:“那换把大砍刀来,直接剁成三千六百块,烧成猴杂碎,这样每人都有口福!”
小猴子猛地睁开眼睛,“唿唧唿唧”地惊恐尖叫,还狂躁起来,冰水盆里的水,四溅满地。
婢女们跳脚躲闪,满屋子响起嘈杂的呵斥声,但小猴子通人性,明知死期将至,也不看花遥一眼。
小猴子不求救,怕拖累花遥。
花遥眉头紧蹙,低下头,僵硬的表情翕忽间舒展开来,花遥释放了紧扣在牙关间的舌头,小猴子尚且有情有义,花遥不能置它的安危于不顾。
即便活着的理由,只是为了寥寥几人。
花遥向女人点点头,终究是为了朝夕为伴的小猴子开了口:“放了它,给它最好的照顾,这喜酒我便喝!”
只见这个透着些许妖气的女人,挥了挥手帕,小猴子立刻被人从水盆里捞了出来,转而用毯子裹上,被拎到暖炉那边,细细烤火取着暖。
花遥这才放心一些,放了些心思在女人的话上。
“若不是给你服用了软骨散力汤,你在拜堂的时候还会那样老实吗?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若不是怕你哭,我会这样好言相劝吗?”
“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珍惜着,若不是婆子说你还是雏儿之体,我早就给你和瑾言用媚药了!”
“听说那药伤身,尤其是对雏儿不好,大夫人怕因此违和了青玄道长的嘱托,才没有让我慢怠你,你要知恩图报,知道吗?”
“……”
知恩图报?花遥嘴角一勾,眼神已没有波澜。
女人是没有慢怠她,而是殷勤地虐待她,还把她视为手足的小猴子,当玩物在侮弄!
一个正值及笄之年的十五岁少女,只因为知道上官家在腊八节施粥,便想去讨一碗人人皆可去讨的腊八粥,不想粥没喝成,却被一个挥着拂尘的白翁老道给骗了!
花遥一向机灵,怎会轻易跟人走,只因那老道非要给花遥算命,说什么她一直牵挂的人,就在今生今世。
花遥觉得老道似乎有些能耐,也许能测出前世男友白沚的下落,就跟他去了一个偏僻的巷子继续算命,谁知最后竟被人绑来成亲了!
木槿姑姑自顾不暇,哥哥叶远还在病中,花遥只好跑到洛城来给哥哥讨点吃的,怎料充饥的粥没讨到,居然连终身幸福都给搭了进来,眼前这女人还让她知恩图报?
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普天之下,王法何在?
没有王法!
花遥的眼神波涛汹涌,又想起了自己的国。
这是花遥投胎过来的第十五个年头,当年投胎系统因为花遥的强行插队,而出现了瞬间的bug,她漏喝了孟婆汤,却被现代化投胎器扫码存档,直接打包丢进了娘胎。
花遥的母亲,正是泱泱大蜀的昭懿皇后!
花遥的神思又回到犯罪现场,让一个刚满十五岁的萝莉成亲,这事放在现代,不就是虐待未成年人、强暴婚姻法吗!
花遥拥有前世记忆,实属盗版的古代公主,既非原生态,自然接受不了早婚的事实!
二姨娘的眉头拧巴的厉害,她反问花遥道:“我刚才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唠唠叨叨许久,眼前的靓妆之妇还没有放弃啰嗦,她吧嗒吧嗒的苦口婆心了半天,让花遥一定要尽心地伺候傻公子。
花遥见眼前的女人实在烦人,便爽快地伸出手去,领了她手上捏着的合卺酒杯,反正只是两杯喜酒,又不是昭懿皇后饮下的毒酒,喝了顶多晕些。
如若喝完酒,就能让这个女人早些滚出去,花遥料想,对付一个傻公子哥儿,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酒入喉,辛辣不足,甜腻更多。
花遥正预备把傻公子的那份也喝了,那女人却道:“合卺酒你已经喝了,既都是自家人,你以后喊我二姨娘吧,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不想虐你。”
花遥虽是点头,却没有放在心上,以后谁虐谁还不一定呢!
今日拜堂时花遥被逼着嗑了药,不仅神志不清,浑身酸软,又隔着半透不透的喜帕,高堂之上,恁地是谁也没看清楚,花遥不觉哂笑,这上官家把自己抢来当媳妇,都是自家人吗,他们何曾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二姨娘已经将合卺酒给傻公子轻轻灌了下去,看得出她对这小子的疼爱不假,他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却也是亲自看着许多年才长大的宝贝。
“请脱吧!”二姨娘说着话,还在给傻公子擦嘴,却没有看向花遥,花遥也不以为意。
“需要下人帮忙脱吗?”二姨娘已将酒杯递给了身后的丫鬟,只漫不经心地瞅了花遥一眼。
花遥恍然醒悟过来,口齿艾艾道:“那个,二……二姨娘,今夜是我新婚燕尔,难道不等红烛高灼时吹灭,再圆……”
“圆房!就现在,下人不算人,看见了也无妨,我在此监督着,免得你欺负少爷,说他不能人事,等我看到水到渠成的桥段,自然会为你们熄灯烛,这样一来,我明日也好给大夫人做个交待。”
二姨娘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亲眼见证晚辈的初.夜。
想那时,会是怎样的噼噼啪啪……
花遥上辈子没有结过婚,男女之事的个中滋味,她还不晓得。
二姨娘生怕婚房内横生变故,遂带了几个男家丁过来守着。
谁知他们听了二姨娘的话,竟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那种香艳的场景,在这个社交平台狭隘、共享资源匮乏的大时代中,必是天大的福利!
因此有喜形于色的奴仆,阿谀道:“对对,奴才们不算人,不算人!当奴才们不存在就好了,主子们继续,继续!”
更甚者,此刻借着二姨娘的势气,佯装为她打气,并大声起哄,眉飞色舞地喊着:
“脱衣裳!脱衣裳!脱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