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还站在楼梯口,没有要挽留的样子,也没有送他的样子,甚至不说再见,也不说路上小心。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被打回了原形,不再像是夫妻。
“门扣好,一会我来接你。”
哒——门锁压下,带着回音一样撞在沈双心上。偌大的房子忽然间变得安静,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望着顾良辰离开的背影,好想像从前那样,耍赖追上去。管他要不要陪女朋友,她难过,不开心,他就得伺候着!
一只手攥着另一只手,眼睁睁看着雕花木门被阖上。脚下生根,一步也迈不动。全世界突然间就剩下了自己。
门外的顾良辰,关上门后叼上一支烟,并不急着点。
沈双小白眼狼的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今天却格外令他心燥。但他不怪她不解风情,是自己不够强大,肩膀不够宽阔。
他若是孟顾之,怕是会霸道骄傲将她揽在怀里。告诉她:沈双,这辈子你就是我的,我就是你的。他们之间谁都不可能再有别人。
可他太弱小,保护不了沈双,更对沈家无能为力。
难怪当初孟顾之会选择那样一条路,哪怕被程筱涵恨着,也要锻造出一身铜皮铁骨。注入钢筋水泥,变成风雨不惧的城墙。
现在,他也希望自己能那么强大。哪怕是变成孟顾之那样,冷血无情,令人讨厌!
回到车上。
客厅里的灯已经熄了,只留下沈双卧室里那一盏。隔着窗帘,两人的距离好像远的触不可及。
顾良辰靠在座椅上,将它调成可以入睡的角度。但躺下又发觉那样看不见沈双的窗子,又稍稍调高一些。
闭上眼,忽然感觉眼前像暗了一下一样,倏然睁开。
原来是沈双卧室的灯被关掉了,那么胆小的她不怕吗?眉心微微拧着,开始为她担心。
很不幸,被顾良辰猜中了。
沈双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连头都要卷进去,像是老北京鸡肉卷那样,直挺挺躺在g上。
不一会就焖了一身汗,可连手指都不敢露出半根。
头一次觉得家里这么安静,这么大,这么让她害怕。一闭眼,怪神乱力的故事就自动浮现在脑中,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晃晃头,连脑袋碾压枕头的声音都觉得格外清晰。
早知道方才就不该逞能赶走顾良辰,可人家有未婚妻,又凭什么这么陪着她?
辗转,只是微微挪动了一下,后背除了贴着g,不敢朝任何一个方向。躺的她头都开始痛了,还是睡不着。
眼睛干涩的打架,闭上,又立即睁开,闭上,耳边又像被谁吹了口气似得,再睁开……
如此反复,在快被折磨至疯之前。沈双一咕噜爬起来将灯按开,暖光倾泻而下,长长舒了口气。
再躺回g上,可依旧睡不着,开着灯房里好像更安静了,又亮的刺眼。
脑子里炖粥一样,快煮成脑花,怕是随便撒把香菜就能吃了。
呆呆望着天花板,思绪放空,盯着一个点,越来越晕,越来越晕……就在即将阖眼前,忽然一激灵惊坐起来。
抱着腿,刹间略过心头的恐惧,彻底击碎了她的睡意,变得无比清醒。
这时,叮铃——叮铃——
任何一点响动,此刻都如突如其来的的野兽。沈双惊弓之鸟一样,心跳加速,心里害怕,害怕,还是害怕。
蜷在一起的身体,簌簌发颤,只能拼命咬着唇,将胳膊抱得更紧。
“沈双!”
顾良辰朝窗子唤着,恐惧感顿时席卷全身。
方才望着她窗口忽然亮起的灯,他便能想象出她的害怕。所以再也忍不住,按了门铃。可一遍一遍,又打了手机,站在楼下都能隐约听见的铃音却传来无人接听的回答。
她会做什么傻事吗?
焦急的视线扫过每一扇窗,若沈双再不开门,恐怕顾良辰这时就该砸玻璃了。
哒!
门被推开,光着脚的小人儿站在门边,门庭灯映着她惨白的脸。
那表情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包着嘴,透亮的眼睛里已经全是泪。
顾良辰心里哽了一下,阔步上前将她揽进了怀里。倒是也看不出到底是谁在怕了,轻轻顺着她单薄背,嘴里呢喃道:“没事,还好没事。”
沈双一直绷着的心弦,这才脱了力,回抱着顾良辰,紧紧的。
待回到g上,她像个猫儿一样缩在他怀里,藕臂一刻不松的圈着他的腰。怕他消失一样,那么紧张。
顾良辰则自然的搭在她肩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哄孩子一般。就差唱支安神的小夜曲。
他想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温柔了。
对着沈双一个人,就得要耗尽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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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钟,沈双就醒了。橘色的小夜灯亮着,身边的温度已经凉透,像是没有人睡过一般。
她光着脚就冲下楼,看见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顿时安了心。
这两天活的战战兢兢,生怕一眨眼又有什么会从身边消失。
对于顾良辰,会不会有点依赖过头?蹙眉想着,仅是一瞬便将奇怪的念头压下去,走进厨房。
“一晚都没睡吗?”看他熟练的包着小混沌,金锭一样摆的整整齐齐。心口似乎有什么在涌动,暖暖的,一股一股往外渗。
她从来没有见顾良辰这么邋遢过。
他爱穿白,所以t恤衬衣都是一天一换,带着淡淡皂粉味混合着阳光和烟草。
而这一件,三天没有换了,胸口是她的眼泪和鼻涕,背后全是褶子。下巴上胡渣密布,微卷的短发已经泛起油光。
“刚起,凉杯里有温水。稍等一会就能吃饭了。”
声音沙沙的,听上去很有磁性,却没有了往日的阳光,鼻音很重。这幅样子根本就是一晚没睡,瞧那淡淡的黑眼圈。
沈双捧着杯子,几次想张口说声谢谢,可喉咙里堵着什么一样。潜意识觉得他们之间不需要,好像天生他就该这样g着她。
她想,这辈子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顾良辰了。
吃罢早饭,披星戴月踏上征程。这一天,对于沈双来说是埋葬,也是重生。
葬礼简单低调,黑色的是人,白色的是天空,世界变成了黑白色。沈双站在风里,眼前一片清明。身上的稚.嫩渐渐剥落,脱变。
孟顾之也来了,夏欣挽着他的胳膊,怀抱白色的桔花。
“节哀。”声线平平,握住顾良辰的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力道有多重。
顾良辰平静的望着那意有深意的眸子,淡淡回了声谢谢,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
沈双赶紧朝孟顾之鞠了个躬,“孟哥,谢谢你能来。”若在沈若愚好着时,恐怕墓园都要排起长队。可今个让人越发看清了现实。
这就是商场,人情冷漠,没有真正的朋友。
沈双以前总是随心所欲,没想到有天自己也要这样世故。
孟顾之来了,代表孟家,夏欣也来了,不管她以什么身份,董事会总要忌惮二三。
毕竟这两人组合,就代表了苏城的天。
“都是一家人,需要什么帮忙之处,尽管告诉阿辰。”
孟顾之说的客套,顾良辰眼底掀起一抹不屑。若是平日,他肯定会趁热打铁,逼得他当面承诺些什么。
可如今,他懂了,他问孟顾之要一分,日后肯定有两分在那等着他还。
所以他不要,一个子,一个施舍也不要。
葬礼结束,顾良辰跟着孟顾之的脚步一起蹭上车。
“嫂子,借我哥两分钟。”夏欣是名媛淑女,面颊一红,下了车。
孟顾之今天带了司机,坐在后面,叠着腿,表情冷峻,眼皮都没挑一下,看也不看顾良辰。
“我辞职了,孟总是不是该给小弟安排个生路?”顾良辰抻着车门,他才不愿意上车。谁爱看孟顾之那拽的二五八万的脸。
嗤——孟顾之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屑,朝夏欣唤道:“欣儿,该走了。”
夏欣上车前,顾良辰压低声音道:“那我就去沈家堵漏好了。”
孟顾之叠着的腿换了一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过完头七来上班,沈若愚那边已经没问题了。”
顾良辰直起身,心情倏然开朗。看着黑色的车子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心中不禁疑惑。
孟顾之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忽然间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难道沈家危机解除了?
沈双送完人见顾良辰杵在路边,踱着步子走了过来。看见他,本能的卸下防御。
垂下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会撒娇的鹌鹑,脚尖蹭着地。
“顾良辰,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孟家。等沈家挨过去,我一定会签字的。”
那声音虫子一样,钻到顾良辰心底。沈双不愿离婚是因为孟家的关系?
呵,连她都能想到的事,自己却愚蠢的当了侩子手。只是消息似乎没有再进一步传播,不然季家人不该不知道。
亦或许是被谁截流了,孟顾之?
绝不不可能!逼着自己和沈双离婚的就是他,他又岂会好心帮着沈家。可今天为什么他又会带着夏欣出席葬礼?
百思不得其解,顾良辰绝口不应离婚的事。
谁知道上帝会不会忽然好心的给他开一扇窗,指不准一不小心他也能和沈双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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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转眼及至。
对沈若愚的监察已撤销,沈氏集团资金链也解冻。唯一不如意的就是沈若愚依然还在昏迷。
仿若老天开了一个玩笑,扯了下皮筋的那头,狠狠弹在沈双心上。
又善良的松开了手,将光明、美好、希望重新送回她眼前。
沈双对着镜子,将白衬衣的钮扣一粒粒扣好,镜中的自己抿紧唇片,不露笑意。
但是硬气不够,看着床上扔着的裤子和裙子,犹豫再三,选了黑色的西裤,穿上后把衬衣下摆塞进裤腰里,不盈一握的腰看起来还有些瘦弱,又把衬衣下摆从裤腰里扯出来。
穿衣镜里的她眉头无论怎么紧锁,在白衬衣的衬托下,总有一分稚气无法抹掉,黑色的小西装穿上身,挺直了背,干练的味道才缓缓倾落。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太阳都跟着怯懦,阴着脸。
沈双考上驾照就没有摸过车,按开车库,看见沈若愚的黑色奥迪停在当中。
眉头皱了几皱,刚欲拉开车门吴妈妈就追了出来:“小姐,你真的要开车上班呀?”
瞧她那担心的样子,沈双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妈妈。
“吴妈妈,你就放心啦。今天去公司我就找个司机,好不好?”按上她的肩,和一身正装极不相称的在她肩头撒着娇。
吴妈妈拍拍沈双的手,将准备好的小餐盒塞到她手里。
沈双秉着呼吸,暗自给自己打着气。车子歪歪扭扭开了出去。
一路有惊无险,眼看沈氏大楼就在眼前,沈双提着的心刚松了一线。
砰!
红灯还没跳,黑色奥迪的脑袋一头亲上了前面白色的宝马屁股。
这时,绿灯亮了,喇叭声顿时沸腾成海洋。
沈双心口一抖,紧紧握着方向盘,见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白色宝马上走下。
抬指下意识按了门锁,拨着电话的手开始发颤,瞧那男.人越来越近,顾良辰这小子的电话却还是……
嘟——
嘟——
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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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其次,莎莎本月冲新书榜,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莎莎哦。
最后,关于文文。压抑的过渡章已经过去,沈双会慢慢蜕变,辰子也在步步强大。故事会继续像撅着屁股奔腾的马儿一样,欢快蹦跶。
爱你们,谢谢哒。
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