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城的早上很少能看见晨光,大多数时候那薄弱的光芒根本无法穿透厚重的阴云,在这里,唯有少数人可以不用看窗外便感知到早晨的来临,好在卜山对大家的生活起居照料的很好,靖茗还从未有过一觉睡到晌午时分的尴尬,不过芊芊就不一样了。虽说外面下着雨,但已是日晒三杆时分。
靖茗敲了敲门,“亓芊芊,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半天里面才响起了回音,“立青哥哥。。。”接着门被打开。
靖茗一惊,只见芊芊的脸煞白,整个人憔悴到不行,直接昏在了靖茗的怀里,“喂芊芊你怎么回事?”探探额头,烫的厉害,不禁蹙眉,“看你每日姜汤喝的勤快,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省事。”说罢将芊芊打了个横抱,芊芊的身子一震,瞪大眼睛看着靖茗。“别这么看我,真是吓人。”将她撂在床上,掖好被子。
“立青哥哥,你刚才是抱了我吗?”芊芊傻傻地问。
“没有,我是将你拖进来的。”靖茗矢口否认。
芊芊抿着嘴笑着。
“你明明知道还问。”靖茗舒了舒眉稍,“你的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之前在天涯尽时,从雪堆里爬回来也不见你这么虚弱啊。”
芊芊撅起嘴巴,“那是因为立青哥哥洗了雪莲的药浴,我又没有。”莫名的又提起了这档子事。
靖茗顿了顿,收回手腾起身,“我去帮你取一些汤药回来,可别烧坏了脑子,本来就已经够愚笨的了。”
虽说很是虚弱,不过芊芊仍是一脸浅笑,“要是立青哥哥对我一直都是这么温柔,我宁愿天天病卧在床上。”
靖茗回头,“别说的好似我平时对你有多不好一样,你要是天天病卧在床上,我一定会把你丢在这里,才不管你。”说罢便出门去了。
芊芊白了白眼,“我才不信呢,就算立青哥哥你要丢下我,花花也不会的。”她自言自语着,和靖茗说了一番话后脑子倒是清醒了许多,“花花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也不知他和初柔姐姐。。。咳,我还是不要再提初柔姐姐的好,不然花花又要难过。我可是很清楚这份难过的。”她翻了个身,闭起眼睛,脑海里回想着不久前在紫陵郡的一切。沐风大哥、无畔管家,他们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呢?愚桑大哥和他的跟班访云也不知又去到了哪里,自己连声再见都没有来得及说;还有宝儿,她定是懊恼死了,恐怕正诅咒着自己呢,“或许宝儿已经找到了另一位如意郎君了呢?”芊芊自我安慰着,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罪恶感,她为什么会有罪恶感呢?
大概是因为她在这件事情后突然想明白,原来立青哥哥真的不是只属于她的。他只是不喜欢宝儿,可是要是有一天出现了一个让他倾心的人,自己该怎么办呢!
芊芊感觉到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连忙用被子擦了擦。
刚进门来得靖茗刚好看见这一幕,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你是难受得很啊,这汤药得加些分量才可。”坐到芊芊身边,端起药碗吹了吹,“亓伯通常会给你喝些什么样的汤药呢?”
芊芊摆摆头,“我很少生病的,不过爹喜欢‘以毒攻毒’这一说,每次我染上了风寒,他便把我扯到雪山脚下冻上两个时辰,回来用热水泡个澡,出一夜的汗第二日便好了。”
靖茗的动作僵了僵,不可思议的挑起眉,“还是快把药喝了吧。”他把勺子递到芊芊的嘴边。
“立青哥哥是要喂我吗?”
“难道还不明显吗?如果你要自己来也可以。”说罢便往回收手。
芊芊啊呜一口含住勺子,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不住的摇头。
靖茗唉声叹气,“定要喝光,这可是卜山亲手熬的,不过他对你还真是不一般的好,大概是因为你真的很像他失踪的女儿吧。”
芊芊砸把砸吧嘴,“甜的,定是放了姜糖,卜山真是贴心,真希望他的女儿可以回来,卜山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他还真是一个大好人,看到你去追那两个大笨头二话不说就带着兵器去找你了,虽说他与大笨头是一国之人,不过人品相差也太多了!”
“别总是大笨头的叫别人,他们是琦珂和楼荑。”
“我们要送他们去官府吗?”
靖茗摆摆头,“别忘了我们是在尧崎的土地上,他们是尧崎人。况且这两个人来路不简单,而且身上还有个秘密,这秘密还与麒麟玉有关,所以暂且先化敌为友,与他们和平相处好了。”
芊芊差点一口药喷出来,连咳嗽数声,“立青哥哥怎们能够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身边,万一哪天他们想要抢走饭团,起了杀心如何是好。”
“我看他们不像是有杀心,还有要严守饭团的事,我想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麒麟玉里有一只神兽吧。”
“可是大笨头看起来煞气满面的,实在不是什么好角色。”
靖茗沉了一口气,“那你觉得天涯尽的山中人们看起来面善吗?”
芊芊摇了摇头,“可是他们都是好人啊,一直守护着天涯尽,山鬼姐姐对我也很好。”
“所以啊,不能光从外表揣测一个人啊,有的人可是人面兽心。”靖茗居然闲得无聊为芊芊上起了课,讲到这靖茗不由的心一紧,若是有一天眼前这个不经世事的丫头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该怎么办,他又会怎样?
芊芊喝完汤药重新躺下,脸由原来的煞白变得透红。“那立青哥哥呢?”
“我?反正不是人面兽心就对了。”靖茗随口敷衍着,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还没完成山鬼姐姐交给我的嘱托呢。”
“什么嘱托?”靖茗并不知道,
芊芊从床头拿出那支简易的木簪,“喏,就是这个,山鬼姐姐每日站在山中观望,就是为了看看送她这个的人回来没。我答应她到了外面的世界后定要帮她寻到那个人的。”
“世界这么大,你如何帮她找到,这样的承诺未免太轻率了。”靖茗接过木簪仔细端详着,“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知道那个男人叫做林觅风。”
“还有呢?”
“还有的话就是,他去过天涯尽啊。”
靖茗垂了垂脑袋,“好吧,但愿你能遇到。”
“是不是机会很渺茫啊?要是我不能帮山鬼姐姐完成心愿,我一定会愧疚一辈子的,我怎么回去见她啊!”芊芊捶着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把头蒙在被子里翻身过去。
靖茗搓了搓鼻子,“放心吧,我会让你不带着愧疚回去天涯尽的。”
被子里的芊芊微微含着笑,点了点头。
看着被子里的小脑袋动了动,靖茗轻轻勾起嘴角,“我算过了时日了,大概明日花士影便会归来了,希望你还有力气爬起床好好与他拥抱一番。”
望着远方平原上的一处阴云密布,花士影吞了吞口水,“这就是雨霖城了?”他也从未来过,“看起来的确是有些神秘,不愧是尧崎大地上的一处秘境啊。”再转脸望望身边马上的子慕,这个人从之前就一直脸上阴沉沉,与此刻的雨霖城还真是应景,“我说你是怎么啦,干嘛一脸愁容,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快点来嘛,现在就在眼前了。”
子慕的喉头动了动,“走吧。”策马而去。
“我说,在你把回忆给了那个怪人之前不如先告诉我你的故事啊。”花士影追上去。
“我的故事你不会感兴趣的。”
“你不想要我的雏刀了。”
“雏刀我定是要得到手的,不过我觉得用我的故事来换是合算,等我想到了别的条件再告诉你好了。”子慕加快速度。
“你干嘛这么快!”花士影的声音被风带走,子慕根本听不见。
风里夹了雨丝像一把把刀子割在皮肤上,只见子慕迎着风,一脸无畏,她凌厉着双眸,轻咬住红唇,一头细碎的辫子在风里互相纠缠着,仿佛她心头的愁绪千千结。
到了城门口,子慕才急迫的勒马停下,花士影在身后好一会才追上来。
“我说你这个人真是风风火火。”花士影的面庞上满是雨点,前襟湿了个透。
子慕当然也是如此,“你难道不着急着见你那个好主子?”
花士影蹙了蹙眉,他当然想要赶快会合,不过当他看到了雨霖城,心里居然有些害怕回到靖茗的身边,因为一旦归位便意味着很多事情就要降临。“赶快进城吧,我可不想浑身湿透。”
马蹄踢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笃定的声音,煞是好听。子慕四周观望着,“这里还真是有够压抑,不过倒是极像一副山水画。”
花士影白白眼,“原来你还挺有骚客情怀的嘛。”他也同样环顾四周,不过并不是留意那一个个深幽的小巷,而是在寻找客栈,“公子他们也不知在哪。”
“客栈在前面。”子慕仿佛看穿了花士影的心思,“说到情怀,你还真是个大俗人。”
花士影一脸不屑。
走进客栈,卜山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突然说道:“花少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