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下大家就回到了马车上,之后一下午都在赶路,直到天黑下来的时候才在一个村子停了下来。那村子叫灵水村,大概有百来户的人家,他们借宿的是村长家,也是村里房子最好的人家。
周成付了二两银子,那家人就把客房全都收拾了出来,然后拿出了家里存着的几斤肉和十来个蛋,又立即杀了两只大母鸡给了专管做饭的两个小厮。农家调味料少,不过有了这些肉和蛋,也算整治了一顿不错的晚饭出来。
赵逸云倒是没怎么挑剔,他这些日子身体好了一些,吃起东西来就没有之前那么挑剔了,巴掌大的小碗里吃了一浅碗的饭才停下来。
杜齐悦却没什么胃口,马车里避震再好也还是颠的,杜齐悦下午的时候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只觉得骨头都颠痛了。后来虽然都是躺着睡觉,可是睡的不舒服就越睡越累,现在他整个人都觉得特别疲乏,根本吃不下什么饭。
等回到房间之后,秋儿见杜齐悦累的厉害,就说道:“郎君你肯定没有赶过远路,我给你倒些热水来,好好的泡泡脚,睡一觉应该会好许多。”
“那你快去给我打洗脚水来,我累死了。”杜齐悦趴在床上无精打采的说道,他现在真是特别想要泡个热水澡松松筋骨,可惜条件不允许,只能泡泡脚。
秋儿立刻去打了洗脚水来放到床边上,然后蹲下来要帮杜齐悦脱鞋子。杜齐悦有些不习惯的动了动脚,不过最后并没有拒绝秋儿的服侍,心说全当自己是在让人做足浴。泡脚的时候秋儿简单的给杜齐悦按摩了一下,等到泡完脚杜齐悦就觉得整个人松快了许多,至少身上的酸痛感缓解了许多。
“杜郎君,是不水觉得好了一些?”秋儿倒完洗脚水回来后问道。
“是的好了些,晚上应该能够睡个好觉。对了,我睡了床你们几个打算怎么睡?”杜齐悦拍了拍身下的被子问道,他睡的是村长孙子的房间,只有一张小的木板床,刚够他一个人睡的。
“我和大毛打地铺就好,现在天气并不冷,铺上一条被子就够了。”秋儿全不在意的说道,他以前是时常跟着吴明耀要门办事的,但是从来没轮到过睡床,大冬天的青石地砖冰冰凉的,晚上照样铺了一条毯子就睡,现在这种天气打地铺真不是事。
“其他人也这么睡?”杜齐悦问道。
“周成和几个受主子看中的小厮急着谁一张床,其他的都打地铺。”秋儿说道,一边熟练的把刚才从车上抱下来的被子铺在了地上。
杜齐悦原本以为自己睡了一天晚上会睡不着觉,结果躺下没多久就睡的什么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一早被秋儿叫了好几遍才醒了过来。
这时天还蒙蒙亮着,因今天要赶去的村子隔着灵水村非常的远,所以他们必需早点启程,这样才能在天黑的时候达到,因此众人随便吃了一点早餐就匆匆的上了马车。
接下来四天和第一天一样,白天里除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可以下马车以外,其他时候都在不停的赶路,晚上则寄住在农家或者客栈里。就在杜齐悦差点错觉以为赶路就是这样子的时候,他们在第六天遇到了大雨。
其实这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天气就不太好,看着就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结果真的赶了没多久的路天就下起了小雨,因为提前有所准备,所以小雨的时候大家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没想到中午的时候雨就越下越大起来,最后更是变成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马车上头,发出密集又沉重的击打声,黄泥铺成的路面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水坑,路面也开始变得泥泞起来。马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急的在前头带路的周成脸都涨红了起来,他举起鞭子在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下,然后对着身后喊道:“大家让马快点走,这段路可能不太平,我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到镇上!”
杜齐悦窝在马车里,听到周成的喊声突然胸口一跳,昨天他们借宿的村子里确实有人传言这段路程不太平,但是他们本村的人并没有出过什么事情,所以是不是真的还不确定,但这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的,特别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马车就这么艰难的又走了一段路,听着哗哗的雨声杜齐悦终于放松了下来,往凳子上一歪就打算打个盹。
这时外头突然响了一声马鸣声,杜齐悦坐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惯性作用下他整个人都往前冲去,差点面朝下摔了一跤。不过他也不顾上自己受了惊吓,打开窗户就探头往外看去。只见二十来个身材魁梧的爷们从路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拦在了队伍的前后,这些人每个手里都拿着家伙,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杜齐悦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并不敢多看,当即就关了窗子,只是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周成也被吓了一跳,他知道这一路上可能不会多太平,可谁知道这还没有出齐南郡呢,就来了这么一出。不过周成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种强盗一般只给了买路钱就不会伤人,所以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对着看起来像是带头的一个汉子做了个揖,说道:“各位好汉,我们是大都靖远侯府的人,这次送葬回京的,还请各位好汉通融一下,让我们通过。”
周成说完对着边上的一个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立刻从怀里掏出两锭五两的银子来递了上去。他边上站着的一个强盗立刻伸手接过了那两锭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确定是真的之后便递给了那个为首的汉子,“老大,是真的,足足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已经是很大的买路钱了,如果不是周成担心惹麻烦,也不会这么的大方。一般情况下受了这么多银子,又有靖远侯府的名头,这些强盗应该让开了,可是那强盗头子接过钱后在手里颠了颠,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成眉头一皱,心想这帮人未免太不懂道上的规矩了,不过这天气实在是太差,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周成无意与这些人纠缠,便又使了个眼色给刚才那个小厮。那小厮便又掏了两锭五两的银子出来递了过去。
“天色以晚,还请各位好汉让个路,让我们过去。”周成又做了个揖说道。
那强盗头子这回说话了,他指着赵逸云坐的那两马车,对一帮手下说道:“既然这些老爷这么的大方,那我们怎么能不领这个情呢,小的们,去那辆马车上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周成一慌,连忙喊道:“那里坐着的是我们少爷,你们想要多少钱好商量。”
那帮强盗却并不听,在周成说话的时候有两个已经冲到了马车前面,一把推开了驾车的小厮,伸手就要拉开车门。谁知道被推下的那个小厮滚下去的时候狠狠的撞在了马屁股上,使得马受了惊吓,一边大声嘶鸣一边抬腿对着边上的一个强盗就是用力一蹄子。
大家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那个强盗没有防备,被结结实实的踢了一蹄子,胸口的骨头“咔嚓”一声,然后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倒到地上就没了气息。
这下可好,那些强盗不管不顾全都一窝蜂冲了过来,小厮们怕强盗伤了马车里的赵逸云,也全都冲了过去。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动了手,两帮人马瞬间就打了起来。
强盗们见到自己人死了,早就急红了眼,举起手里的家伙就砍杀了起来。赵逸云带的手下也都会身手,从货车里抽出家伙就打了回去。接下来就是一片的混乱,倒处都是呼喊声尖叫声,很快就有人受了伤,血撒的倒处都是。
所有的马都被惊吓到了,跑的跑跳的跳,杜齐悦坐在马车里死命的抓着凳子,却还是被甩的东倒西歪,身上的骨头撞的生疼。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有一瞬间完全的不知所措,只能凭着本能努力的固定自己的身体。
拉着杜齐悦那辆马车的两匹马很快就脱了了打斗的地方,它们疯了一样往树林里冲去,因为各自方向不同使得马车震动的越发厉害,整个车体都在嘎吱作响,似乎下一刻这辆车车子就会散架了一样。车窗和车门都被震了开来,不停的拍打着,杜齐悦看到自己正在往山下冲去,吓得大叫了起来。
曾经在影视作品中看到的马匹发狂倒置马车落崖等情节历历在目,杜齐悦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为了不让自己被这两匹马弄死,杜齐悦当机立断从车底下抱出了自己的包裹,然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砰”的一声,杜齐悦摔倒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传遍了四肢百骸,几乎让他麻木。这样的情况杜齐悦本应该短时间内爬不起来,可是当他听到不远处舒慈嬷嬷和琴韵的尖叫声时,身体里却突然充满了力量。杜齐悦“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剁骨刀冲向了打斗声传来的地方。
赵逸云坐的马车由三匹马拉着,此时也是被惊的想要四散奔逃,可就是因为三匹马想要跑不同的方向,马车根本无法前进,只能在原地旋转着。马车里的三人被弄得东倒西歪的,然后那马车突然就往侧面狠狠的倾斜了一下,坐在门口的琴韵一下就从已经被撞开的门口掉到了地上。
赵逸云带的小厮们都是上过战场的,本事过硬,虽然人数不及强盗们来的多,但还是在短时间里杀掉了十来个强盗。剩下的强盗知道自己肯定没了活路,已经杀红了眼,有人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琴韵趴在地上,就举起大刀砍了过去。
“啊!”琴韵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看到一把染着鲜血的大刀冲着自己的脑袋砍了过来,他几乎能够赶到那带着血腥气的刀风划过自己的脖子。
琴韵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的,正满心绝望的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一抹黑色的光芒从他的耳边掠过,那是一把锋利的砍骨刀,在空中旋转着直直飞向了那个强盗的胸口,只听到“噗嗤”一声,骨刀没腹,那强盗吐了一大口血,便倒在了琴韵的脚边。
“啊!”琴韵再次尖叫了一声,眼睛一番就晕了过去。
不远处扔出砍骨刀的杜齐悦也没有比琴韵好多少,看到自己的那把到插在一个人的身上,鲜血不停的从伤口涌出,他整个人都瘫软到了地上,趴在草丛里大吐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杜齐悦觉得自己连内脏都吐了出来的时候,打斗终于结束了,所有的强盗都被杀掉了,没有怎么受伤的小厮们开始收拾残局。四周变得诡异的平静,杜齐悦深吸了几口气,压制住体内恶心的感觉,才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拉着马车的那三匹马已经被安抚了下来,赵逸云和舒慈嬷两人都脸色不太好的坐在车里,杜齐悦喘着气跑过去问道:“赵公子,你还好吧?”
赵逸云脸色虽然糟糕,面上却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他看了眼躺在边上还没有醒过来的琴韵,对着杜齐悦点了下头说道:“谢谢杜郎君救了琴韵的性命,外头雨大,杜郎君还是到马车里来吧。”
想到刚才那一幕,杜齐悦微微有些发抖,他费力一番力气才爬上了马车,然后脸色煞白的说道:“我…我其实没想杀人,我没想到那把刀会扔的那么准。”
赵逸云知道杜齐悦这是第一次杀人后产生的反应,当初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便安慰道:“杜郎君,这些强盗都见过血,他们杀过别人,犯了死罪,是本应该死的。你杀了他们中的一个,却救了很多可能会被他们残害的人,所以你并不必太在意,你做的是对的,你只是做了一会刽子手而已。”
杜齐悦知道赵逸云说的是对的,可是他的心里依旧害怕不安着。
小厮们很快就把地上的尸体都收拾干净了,鲜血已经被大雨差不多冲干净了,众人把刚才跑走的马追了回来,然后匆匆就上了路。
杜齐悦坐的那辆马车虽然没有摔到什么山下变得粉身碎骨,可也被撞的散了架子,根本没有办法坐人了,所以接下里的路程他只好坐到赵逸云的马车里。
天色越来越黑,外面的雨一直没停,杜齐悦裹着被子坐着,浑身冷的直打颤。他身上的衣服在刚才被大雨完全淋透了,放在那辆破马车里的其他衣服也全湿了,根本没有可以替换的,就算能换别人的衣服,在这马车里也不方便,因此他只好脱了外衫和鞋子,穿着湿透的内衫和裤子苦挨着,只觉得身体里面也都是冰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