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_83797沈如晦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定计。
摇摇头,忽然看见门外的院子里,有一道人影闪过。
“站住。”沈如晦喊了一声。
那个人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赫然是沈澈,沈澈早看到正厅内的沈如晦,不过不敢打扰,也怕他父亲不让他出去,就想悄悄摸摸的开溜。
现在逮了个正着,沈澈正好硬着头皮进去,明知故问道:“父亲,找我有事?”
“你去那里?”沈如晦盯着沈澈的眼睛。
“哦,出去见一个朋友。”这话不算撒谎,沈澈确实去见一个朋友,而且他知道他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父亲。从小到大,不管他做什么,他的一眼就能看出他有没有撒谎。
“你难道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见的吗?”沈如晦道。
“只是朋友而已。”沈澈硬着头皮道。
沈如晦目光灼灼:“你可以有朋友,但你的朋友里面,不应该包括古家的人,原因我不说你也明白。”
沈澈低头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论口才他永远说不过他的父亲,但是心里的不满早已经写在脸上。上一代的人总喜欢把恩怨强加在他们这一代身上,他可以理解,为了家族,但是年轻的他无法接受!
沈如晦摇了摇头:“走吧。”
沈澈点头离开。
沈如晦背着手在正厅里踱来踱去,时而停下脚步望着楼顶,时而透过正门瞭望远方的万寿山,沉默许久,嘴里喃喃道:“转眼过去二十年了,好快好快啊,也不知道二妹现在愿不愿意见我?她一定和从前一样恨我吧?”
这个国之栋梁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萧索木然之色。
沉默了片刻,沈如晦又想起今日是薛岳下葬之日,他不想去,薛家也没有邀请他去,他却不能不去,为了薛家的脸面而去。他让警卫员备了一份花圈,回房换了一身黑色衣服,负着手背离开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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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三医院。
薛边林双手靠在背上,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带着一股浓浓的悲哀之色;身为国之重臣,本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一夜之间,他似乎苍老了几十岁,染过的头发冒出不少的霜白,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带出一股苍凉和寂寞的感觉。
在薛边林不远处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青年。
青年脸颊瘦削,下巴上有一圈浓密的黑色胡渣子,充满了坚毅的味道,此刻双眼紧闭着,显然是昏迷未醒。
此人正是余靖宇。
余靖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醒过来一次。
薛边林从余靖宇的嘴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他儿子薛岳邀请苏信去白云山庄,后来发生冲突,苏信夺下手枪,枪杀了他的二儿子薛岳。
苏信,又是苏信!
他的大儿子薛凯因为苏信,左腿轻度残疾,变成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瘸子。薛凯的仕途其实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完了。
这个完了不是说薛凯不能当官,凭借他薛家的实力,薛凯就算是一条腿断了,想要进入官场也不是问题,然而在这个国家,手掌重权的领/导/人是不能有身体缺陷的,至少外表不能看出来。
对于他们薛家而言,第三代嫡系当中,仅剩下的男丁薛凯不能走向前台,扛起整个家族,就是完了。当初薛家之所以放过苏信,一方面是薛凯的情况还好,谁都没有意料到他的腿会出现问题;另一方面,沈家出面,并且将沈家的女儿嫁给薛凯,因而薛家不再追究此事。
现在的形式直转急下,薛家第三代唯一的两个嫡系男丁,一个死,一个残;整个薛家的未来都变得渺茫了,而这一切,全部是因为一个叫做苏信的人!
薛边林面色平静,心胸里有一股滔天怒火。
余靖宇的证词他没有考虑过是否有纰漏,要对付一个人,他薛边林从来不需要什么证词!他只是知道,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给自己死去的儿子一个交代!
很多交代其实都不需要他动手去做,很多人会抢着去做,现在整个京城的警察都动员起来,暗地里追捕苏信,然而一夜之间,苏信人间蒸发。
薛边林并不会操心这些事情,因为这是警察该做的。
他要的只是结果!
十天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就是京城警/务系统给他的交代。
“薛书记,您妻子打电话过来催您过去了。”
这时,一名警/卫员出现在门口,神色恭敬的道。
薛边林的思绪收了回来,然后更多更复杂的问题涌入他的脑袋,家事国事天下事,每一件都需要他费心费力,其中最令他痛苦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最令他担忧的,是他父亲的身体状况。
他抬头望了眼天空,阴霾万里,难见天日。
“走吧。”薛边林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心想是该亲自拜访一下沈家老爷子沈达威了,他转头对警卫员道:“让医院照顾好这个病人,另外再派几名人过来,一定要保护好……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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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整个家族陷入愁云惨淡中。
薛岳尸检之后,直接火化,升起灵堂。
这个葬礼前的追悼仪式很简单,薛边林没有邀请任何家族的人,至于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却不得而知,不过薛家家族的人是必须要来的。
在外地为官或者经商的薛家子弟全部回来参加了,包括在成都身居要位的老二薛荣林全家,在香港经商的老三薛建林全家,以及薛老爷子的两个女儿,还有一些旁支亲戚,拖家带口上百号人,场面悲切而压抑。
沈如晦来到薛家灵堂后,先是给薛岳敬香,三鞠躬。
薛岳身份尊贵,被人俗称薛太子,却担不起他沈如晦的鞠躬,他敬的也不是薛岳,而是整个薛家,这个风云飘摇的家族,曾经和沈家共进退的家族。
之后,沈如晦抬头看了眼负了一旁的薛边林,整个薛家的人都沉浸在悲痛当中,薛边林倒还神色平静,只是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沈如晦心里叹了一声。
活到他们这种程度,再也没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
“边林,节哀顺变。”
沈如晦走了过去,和薛边林握了握手。
沈家和薛家交好多年,然而作为两个家族的第二代领头人,沈如晦和薛边林的关系却没有外界传闻那般好,个中缘由,追溯起来就涉及到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了。不过他们放下了个人恩怨,为了各自的家族利益。
薛边林重重的握了握沈如晦的手,表示感激。
这个时候,薛家需要沈家的支持。
薛边林刚刚经历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心中煎熬可想而知,但是他的头脑没有因此而混乱,相反极为清晰,眼下他死了一个儿子只是他个人的事情,他的父亲的病情却涉及到整个薛家的兴亡!
薛边林作为薛家现如今的家主,必须挺住!
今天他没有邀请任何家族的人过来,就是想试试几个家族对他父亲病危的反应,七大家族当中,古家、温家,江家没有来人,这本就是正常,因为和他薛家关系并不好,而另外结交的刘家,邓家,沈家三个家族,刘家派人送了花圈,邓家来了人,沈家家主沈如晦亲自来了。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沈家是坚定和薛家站在同一战线的,邓家态度模糊,而刘家处于观望态势,他们四家同盟关系已经产生了裂痕。这个时候,薛家需要盟友强有力的支持,在他父亲病逝之前,薛边林一定要更进一步。
他低声道:“如晦,今晚我想拜服你父亲沈老。”
沈如晦早已料到此事,点点头。
沈如晦又安慰了薛边林几句,转身离开。
一路上,每个薛家的人都对他点头致意,表示敬意。
沈如晦看到薛家的每一个人都摆着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却知道他们未必是为了薛岳而忧心,人死了,还有什么好忧心的?更何况家族内部除非是嫡系,各个分支之间人情淡薄,常因利益关系而勾心斗角。
“沈/副/总/理。”
自从沈如晦进来后,薛家老二薛荣林一直关注沈如晦的动向。
见沈如晦拜祭完,薛荣林立马找了个空挡,不动声色的来到沈如晦身边。沈如晦身居高位,位极人臣,薛荣林的态度很恭敬,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在这种场合找沈如晦,目的是想从地方调到京城来。
薛荣林四年前从京城调往成都,当时他本意是不愿意离开京城的,因为他的资历够,能力足,之所以被调往外地,还是几个家族之间角力后的结果。薛老爷子将他的大哥薛边林推向高位,而他成了牺牲品。
对此,薛荣林没什么愤懑之情。
一切都是以家族利益为重,他大哥薛边林的能力确实比他强,父亲百年之后,薛家当家做主的人必然是薛边林,父亲出于这点,牺牲他,他能够理解。
然而过了四年,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首先,他在地方呆了四年,兢兢业业做了很多政绩。这份政绩足够他进入京城权利中心;其次,父亲病危,医生开出的死亡时间是三个月,事实上,在这三个月,他父亲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那么整个薛家都会陷入被动当中,他想要往上再进一步,难若登天!
像他们这种封疆大吏想要调往京城,进入权力中心,往往需要背后的那几个幕后人物的首肯,以及摆在前台的政/治/局/常/委讨论才能够通过。
沈如晦是政/治/局当中的一员,而且是那种提出建议,就能做的的厉害角色,再加上隐居幕后的沈老爷子沈达威的身份,只要点头,以及他大哥薛边林以及还在世的父亲出力,那么他的事情就能办到了。
沈如晦淡淡一笑,和薛荣林握了握手,道:“私人场合喊我如晦就好。”
他和薛荣林说了几句客套话,却始终不提官场之事,他如何不知道薛荣林的心里想法?沈家可以帮助薛家度过此次难关,然而合纵连横之间,总有一个度。薛家老大薛边林本就身居高位,若是再把薛荣林养成一头老虎,绝非好事。
薛荣林几次往官场方面提,沈如晦却不动声色的化解掉,导致薛荣林的如意算盘落空,心灰意懒;而沈如晦的目光忽然望向薛家老三薛建林,薛家三兄弟,他和这个薛建林关系不错,或者说年轻时关系不错。
薛建林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么热衷于官场,性格也很外露,藏不了心事,年轻的时候就进入商场,借助家里的能力,轻而易举发了大财,创办公司,如今定居香港,沈如晦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了。
沈如晦走了过去,和薛建林聊了几句。
薛建林强挤着笑脸,笑的特难看,外人还以为他是因为侄儿薛岳之死,而心情低落,事实上他摆着这幅样子,确实是因为薛岳,不过不是替薛岳难过,而是恨不得往薛岳的尸体上再补上两枪!
薛岳死在他的白云山庄,是什么情况早已经调查清楚!
薛岳勾引他的情/妇邱琳琳,趁着他在香港期间,和邱琳琳偷/情。他的亲侄子,在他名下的房子里,和他的女人偷情,干出这种乱/伦/之事,薛建林遭受奇耻大辱,心里如何不怒?
更让薛建林难堪的是,这桩恶心的丑闻不但他知道,整个薛家的人都知道,此刻在场的人神色肃穆,然而心里一定找笑话他,而且他的妻女也听闻了此事,今天他的妻女没来,就是这个原因。
他恨归恨,可是人已经死了,这个怨气只好往肚子里吞。
至于他的情妇邱琳琳,可能事先得知情况,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不仅是警方在追查邱琳琳的的行踪,就是连薛建林也在安排人马,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贱人揪出来!
对于这些,沈如晦并不知道。
他每天有一大堆公务需要处理,没有时间去听这种事情,不过他是何等人物?自然看的出薛建林心情极度糟糕,而且薛建林似乎对他那个大哥薛边林似乎有点不满。
沈如晦见此,结束谈话,出了灵堂,上车离开。
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沈如晦脸上的平和笑容消失,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多事之秋啊!薛家外部情况复杂,几个走得近的家族已经有了分化薛家之意;然而薛家内部同样四分五裂,每个人都在给自己寻找退路,就连薛家三兄弟,都是各怀鬼胎。
沈如晦的手指搭在车窗上,敲了敲。
“沈副/总/理,您去那里?”开车的警卫员问道。
“万寿山。”沈如晦闭着眼睛,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