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暗器?”
一个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一身风尘仆仆,仿佛从极远的地方回来。
他大约二十六七的样子,身量不是很高,大约只有一米七,皮肤偏白,眼眸格外狭长,看人的时候闪过锋利的锐光,好像刀子要将你切割开来看个清楚一般,心智不够坚定的人根本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杜妍怔了怔,道:“降天梯?”
小说里对于这个出场比冠白楼还少的工匠大师,基本只有两个形容,格外狭长的眼眸,好像激光一样的眼神。
杜妍想一想就觉得囧囧的,脑袋里闪现的画面就是一个机器人似的形象,两个眼眸是长长的飞刀形,一块铁板放在他面前,他脖子唰唰唰扭几下,眼里射出两道白光,铁板就变成了无数块。
可见到真人,发现他眼睛确实比常人要扁一点,长一点,不过并不会让人觉得畸形,反而还挺顺眼的。
降天梯微微一愣,笑道:“我是。”他看了看那张图纸,很大方地道:“找到这里也不容易,里面坐吧,容我梳洗片刻。”
没有表现得对那图纸很热衷,也没有很意外的神色,很从容,也很平静,杜妍摸不清这个人的性格,正要做长仗的打算,谁知道对方走了两步< 又回头,将杜妍又仔细地看了看,尤其在她左眼上转了转:“你是左相家的七姑娘?”
杜妍脸色一土,就知道她的眼睛会出卖她。
“女扮男装也是为行走方便。还望见谅。”她问道,“不知你以前可见过我?”
降天梯摇摇头,没见过。但被她称赞过,那个“低调又奢华”的评价可是让他对这位杜七姑娘还未见面就很有些好感。
于是这番梳洗就特别快,杜妍一碗茶还没喝完,他就拿着图纸进来:“不知杜七姑娘这想要做的是什么?形似小型的弩机又不完全一样,恕降某愚钝。”
杜妍抿抿唇:“这里没有杜七姑娘,只有来打造一些小东西的杜七,我就称呼你降师傅了。”她想了想。笑着又递上几张图纸:“降师傅再看看这些。”
这些张纸上面的画和第一张很像,也是七八寸长、不足寸粗的圆筒,不过表明是用铜铁所铸。一端筒顶有盖,盖上有一个射孔,管外顶端一寸处置一蝴蝶翅,内部有螺旋铜丝盘成的弹簧等结构。若看到这些降天梯还不知道是什么。看到最后一张的细小铜箭,他就完全明白了,狭长的眼睛湛亮,隐隐有一种狂热。
杜妍暗道,还真的挺有种射线即视感的。
她解说道:“这第二样暗器,我称之为袖箭,藏于袖内,发射时不需要靠手力。只需要拨动蝴蝶翅,靠箭筒内纯铜丝弹簧之力。将箭射出,射程虽然不是很大,但三十步之内足以致人重伤。”
她说起这个也有股自信在,她可是翻了好几晚上的书,确信这个世界还没有这种暗器的,历史上袖箭似乎是宋代才发明,还被当时人视为异宝,及至之后更为威力强盛的梅花袖箭,更是要等到数百年之后的明代。
这个时代虽然有琉璃,有宝石,有许多比较稀罕的奇花异草,可也有很多东西是没有的。
“当今远程武器,除弓弩外再无他物,可弓弩体积何其巨大,毫无隐蔽性可言,这袖箭虽然威力和射程远远不如前两者,但随呼随射,使人防不胜防,降师傅是善于机关的高手,该知道这东西出世意味着什么,若非我打听到你为人至诚守信,正直可靠,也不会找上你。”
降天梯摆摆手:“不用捧我了,依我门的规矩,客人送来打造的图纸,非经过其首肯,我们除了拥有一支作为纪念,不可通过任何渠道手段制造,这图纸你放心,不会泄露出去的,我也不会占为己有。”
杜妍松了口气,果然和书上说得一样。
她那个死对头其实挺有意思的,塑造了不少有形有色的龙套角色,就比如这个降天梯。在小说里男主角宋秉冲想往军器监里塞人,军器监可是有掌管军械制造的,得有一手过人的器械制造手段,宋秉冲打听到降天梯这个人是墨门在俗世的弟子,于是想让自己的人来跟他学习,前两次连面都没见着,第三次只见了一面就被拒绝了,还被斥“不务正道”。
拒绝原男主的人,就是杜妍心目中的好人,冠白楼是一个,降天梯也是一个,所以她才敢拿这样重要的图纸来找他。
降天梯虽然眼馋这袖箭,但如今连个样本都没打造出来,也不合适说“以后能不能允许我多制作些”这样的话,就先放下了,又拿起第一张图纸问:“这又是何物?”
杜妍道:“哦,这个叫做袖袍,和袖箭差不多的东西,不过它不是机射类暗器,我管它叫药喷类,你看,前面也有个喷口,里面如果放个石灰团、辣椒粉之类的,手在后面一拍,粉末就喷了出来,可以迷住敌人眼睛啊。”
降天梯一时无语。
若说袖箭是意义重大的暗器革新作品,这什么袖炮就有点下三滥的味道了,实在……拙劣了些。
杜妍暗暗吐舌头,她能说真正的袖炮其实是由前膛火炮演变而来的装火药的热武器吗?
这个时代虽然烟花爆竹已经有了,但火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用于军事,火器更是半个都没有,袖炮这东西才是真正划时代的,即使这里只是个小说世界,她也不敢让这种东西流传出来,其实这个袖炮,她主要是想用来喷射夕华的那些毒粉的。
看她今天当靠手扔就把一个刺客震住,就知道如果配合上袖炮,那些药粉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
其实杜妍还画了不少别的暗器,不过暂时她并不打算急着做出来,这两样能做好,她再遇上像两次刺客事件一样的事,就有比较强的自保能力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和降天梯越好取货时间,她就匆匆忙忙往城里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回相府。
有小厨房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错过饭点而吃不上热乎乎的饭菜,她正吃得欢,一个消息让她险些把饭菜都喷出来:“你说什么?”
青青把打听来的消息又重复了一遍:千佛寺圆安大师遇刺身亡,涉嫌的有她们府上三姑娘和忠国公府的宋秉程宋大公子。
……
“当——当——当——”
都说晨钟暮鼓,可今日暮色下的千佛寺却鸣起钟声。
丧钟。
每一位大师圆寂,都会撞钟送行,今日却并非圆寂,而是横死。
千佛寺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了,而且死的还是他们德高望重的圆字辈大师。要知道除了闭关十余年、外人猜测也许早已坐化的前任老主持,就属圆字辈大师在寺中辈分最高,而圆安大师又是自主持以下第三位的重量级人物。
惨剧!悲愤!
千佛寺被一股沉甸甸的肃穆和森寒笼罩,大雄宝殿的佛像都在烛火下显出股不同于以往宝相庄严的气象来。
大殿前,一个瘦长的人影孑然而立,久久都微动分毫。
一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僧人行来,播着佛祖,声色沉沉道:“沈施主不必挂怀。”
“圆明大师,是我害了圆安大师,若非我苦苦追问,他也不会……”被杀人灭口。
圆明叹了口气,合十唱了句佛偈。
……
暗室内,宋秉程冷然道:“我说过了,我只是听到些声响,追过去只看到一个人影,他身上的血腥味让我怀疑,我追着他一直到山脚,你们弄到的那片布料也许是那时候留下的。”
刑部官员温和地问:“那请问宋大公子,到底是什么声音?”
宋秉程顿了顿:“有人呼救?”
“是谁?”
宋秉程就不说话。
他总不能说,他好像听到了杜妍的声音。
旁边的僧人见他不再说话冷笑一声道:“那边的杜女施主道你与她在后山幽会,你又如何解释?”
“荒谬!”宋秉程厉然道,“她是我未来妻姐,我自幼深知礼仪伦常。”
……
“不是幽会!我们在前院就见过面,何必在去后山。”杜婉手心里已渗出汗水,面上却娴娴静静地道,“我只是想去后山散散心,一晃眼便看到宋大公子,其实并未说话,也许是那窥视的人岔了,我们并未交谈,他甚至也许没看到我。”
“他当时如何?”
杜婉想着宋秉冲偷偷告诉她的话:“依稀是走得很快,我并未看清。”对不住了宋秉程,你是长子嫡孙,有多少人护着,可如果我把你弟弟供出去,他就难逃一劫了。
她想来也懊恼,怎么那刺客不夜里行动,怎么偏偏找了那样一个地方?她和阿冲明明很谨慎了,怎么还会被人看到?
阿冲说得对,只要咬死不松口,谁也不敢把污水枉她头上泼,而且,他毕竟只是一个庶子,无半分功名在身,私底下与他见面的事被坐实,他们两个都完了,不如就推给宋秉程。(未完待续……)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