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宗泽微微怔愣,继而有些不满地皱眉,道:“宁儿,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穆宗泽与明德帝自幼时开始便一同征战天下,为前朝的江山稳固做出不可磨灭的功绩,他与明德帝之间情深意重她明白,可是这些年他做得难道还不够?
再想到苓儿所说的那些经历,萧玉宁的心中便一股怒火腾起。
“你所忠心的那个人,只会想着毁了你的所有!老爷,这一次苓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
小雨您把该话还未说完,便有下人前报信,道:“三老爷,三夫人,门外有人要见三老爷。”
那人进来后,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面色有些发白,走路没有男子的阳刚之气,相反多了一丝阴柔。
穆宗泽和萧玉宁对视一眼,皆明了对方心中所想。
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从宫里来的。
两人站正了身子,凝眸而视,那宫人抬头瞧了穆宗泽和萧玉宁,又左顾右盼了一番。
穆宗泽随即命身旁的下人皆退下,那宫人低声说道:“穆三老爷,荣华郡主,皇后娘娘派奴才前来传信,说二位不必担心穆五小姐的安危,她定会保她平安无事。而且内侍监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穆五小姐在其中定会吃好喝好,毫发无伤。只消三五几日淑妃娘娘的身子好些了,气消了,娘娘自会说服那淑妃娘娘不计较此事。娘娘还说,圣上如此重视穆大将军,必然不会因为此事而真正迁怒与穆五小姐的,只要那高淑妃不死抓住不放手便可。”
那人传话后便离开,萧玉宁和穆宗泽同时松一口气。
既然郑皇后承诺之事,便定不会骗他们。
只是此事牵连到高淑妃……莫不是高家人的意思?可那高淑妃毕竟不会害自己的孩子。这深宫里的事情她们管不着,不过只要苓儿平安就好。
至于那个高淑妃……萧玉宁微微拧眉,她本就不喜欢高家的人,那高淑妃她也从来没有好感。
入夜,一道黑影站在内侍监屋顶,他负手而立,整个人藏在黑色长袍之下,一张脸也被蒙住,只留下一双阴鸷而又幽深的眼。
算不得圆的月时而隐匿在层层乌云背后,时而探出头来。
一抹暗影快速闪过,几乎是一瞬间便移动到他的跟前,那人哑着嗓子,用极低地声音轻声喃喃道:“少主,属下已经将一切情况探听好了,咱是不需要我们动手。”
被唤作少主的人轻轻摆手,那人便消失在夜色朦胧里,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又似乎是一阵微风拂过,却又在下一瞬突地消失殆尽,仿佛不曾来过。
而后又有一人前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属下已经打听出到底是谁想要害了那高淑妃,也找出了导致她流产的药物所在……”
听完那人的汇报后,高大的身影这才微微转身,看向身旁躬身的人,冷声说道:“试图让皇帝相信高淑妃是自己害得流产。”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这内侍监之中关着的那人。夜色中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瞧见一双眼越发的幽暗深邃。
随后便是指关节咔咔作响的声音。
微不可闻的一声冷哼,随后那人也消失在了夜色里。
穆芷苓下意识地抬头一眼,却只看见简陋而封闭的屋顶,有些落寞地垂下头,整个身子蜷缩在角落里。
这里的人对她都挺好,并没有为难她,可是她的心却越发沉重。
她到底何时能出去。
她倒是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身体,只是娘亲和爹爹定会十分担心,她似乎又给爹娘惹麻烦了。
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她似乎想到曾经那段看不见的日子,虽能感知到食物的存在,却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和至若深渊已无区别。
次日清晨,一道身影偷偷从穆宅离开,随后走至一个酒楼的二楼雅间。
穆宗胜看着坐在对面,拥有者一张年轻面庞的人,微微惊愕,道:“来人可是……”
那人眯了眯眼,道:“多年不见,穆大老爷倒是苍老了不少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些戏谑的味道,穆宗胜微微一怔,随即面色从容道:“岁月总是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的,不过活在人皮面具下的人看不出来罢了。”
“啪――”那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放肆!”
穆宗胜倒是轻笑道:“如今这里,你我二人的身份皆以隐藏,你说放肆说给谁听?难不成你想让你的身份败露?”
那人忽地也笑了,站起身,道:“败露身份的也是你吧,既然你都说我是活在人皮面具下的人,你说谁又认识我呢?倒是尚书大人的脸,只怕很多人都看过吧,你说这酒楼之中会不会有认识你的或是知道你的?”
他走至穆宗胜身边,道:“不过穆大人,你次此番前来,不就正是想要与我合作么,不应该语气和善一些吗?”
穆宗胜这才想起自己来此处的目的,随后道:“还请主上能将手上的大半人手借予我,这是辽国皇帝的意思,若是辽国能拿下大晋,主上封王,那便是理所当然的事,甚至是让主上治理这大晋的疆土,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人却冷哼一声,朝穆宗胜走近了些,道:“你以为我稀罕你所谓的封王,既然同是统治这大晋的江山,那为何我不自己来,反而要与辽国合作呢,尚书大人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再说,我凭什么要帮助辽国,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能夺得不是吗?”
穆宗胜却依旧面色平静地说道:“若你可以,为何整整十年都没有动手,还是说你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其实你也是想借助大辽的兵力吧,否则今**就不会前来了。”
穆宗胜忽地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今日之所以前来,便是料定此人不会拒绝他,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
而那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毁了这大晋的江山。
“我答应你,我的手下任你调用,但是西南的兵马,每一次使用都必须精得我的同意。”
穆宗胜犹如老狐狸一般地眯起眼睛,思量片刻后点头,道:“如此便好。”
忽地他伸出手,示意那白衣人交出他想要的东西。
那人从怀中取出穆宗胜所需之物,交到他的手中。穆宗胜的双手竟是有些颤抖,忽地另一手搭在那人身上,然后颤着嗓音说道:“他日可汗一定会对你予以重赏,此事定会给你记头等功的。”
白衣男子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说道:“那代我谢过可汗了。”
穆宗胜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又看着他闪烁的目光,微微皱眉,而后微微凝眸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那人忽地正色道:“不送。”
穆宗胜抽了一口冷气,这人也太善变了些。
穆宗胜转身离去后,忽地屏风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对着白衣男子说道:“你当真将那些兵马交给了那个人?你当真打算灭了大晋,你可知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道:“我怎么了?这大晋的江山本就不是他的,本就是我的,既然他可以逼前朝皇帝腿围,那我又有何不可……”他微微眯了眼,道:“怎么,你不希望我灭了大晋?”
“对,我只是觉得如今民生安定,我们有何权利让他们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白衣男子直勾勾地盯着那抹身影,随后说道:“民生安定?这天下本应是你我的,是他宋阙抢夺了我的,难不成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稳坐江山?”
“即便如此,你也无需答应那个人……”
“你以为我当真答应了他了吗?我容止的杀手,生忠于一人,死忠于一人,你觉得他们会当真完全听从于那人吗?”
容止轻笑一声,因为人皮面具的缘故,只听着那笑声,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站在他身后的那人皱了皱眉头,看着容止拂袖扬长而去。
……
承德宫中,高淑妃躺在榻上。此刻明德帝早已上朝,临走时吩咐她不许出承德宫半步。
高淑妃柳眉微皱,随后抬眸对身旁的丫鬟道:“你说,此事皇上是不是多多少少也在怪罪本宫,怪本宫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
高淑妃少有的落寞的神色,因为流产而面色惨白如粉。
她轻阖双眼,随后长叹一声,又忽地睁开双眼,将身上的锦被猛地掀开,把周遭能扔的东西悉数扔掉,狰狞地脸忽地冷笑,神色却即为凄苦,道:“本宫的孩子!本宫的孩子!”她犹如发疯一般癫狂,随后咬牙切齿道:“是郑婉清那个贱人,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从前几日开始她的身子便一直不舒适,随后便找了太医前来诊断,竟然被告知孩子不保。那太医告诉她,她摄入坠胎之物,只是那到底是何,那太医也无从而知。
高淑妃痛心地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
她已经够小心谨慎了,她的吃穿用度,皆是从娘家亲自送进皇宫的,这中间一直都是她的人亲自监督,旁人根本不可能从中下手。
可还是防不胜防。
她的孩子不保,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郑皇后。
她想去见郑婉清,却被据在宫门外,可是她不会让她的孩子白白牺牲的。既然她呐郑婉清没法,那便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原本是想陷害宁和公主,可到了最后怎么就变成那个穆小五了?
高淑妃狠狠拧眉。
那穆小五可是穆大将军的女儿……
正当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郑皇后缓缓踱步而来,她穿着紫红色宫装,显得高贵优雅。
高淑妃面色一冷,沉着脸,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郑皇后嘴角依旧噙着温和的笑,道:“妹妹身子欠佳,怎么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关心一下也不允许吗?姐姐知道妹妹才没了孩子,忧伤过度,这才命小厨房特意煲了一些补身子的汤,希望妹妹能早些养好身子,好再次为皇上开枝散叶。”
她缓步走至高淑妃身边,随后命随行的宫女将煲好的汤放至高淑妃跟前,再次轻声说道:“妹妹,要趁热喝,否则这汤要是凉了,这其间的精华也流失了。”
高淑妃却将其猛地扔在地上,随后近乎嘶声力竭地吼道:“谁稀罕的你汤!你给我滚!”
一旁的宫女顿时喝道:“大胆!”
下一刻却瞧见郑皇后微微摇头。
郑皇后面不改色地说道:“妹妹,这汤可是取了七七四十九种补品,温火慢炖了整整三个时辰,你怎么能不喝呢?姐姐也只是担心,顺便来求个人情,那穆小五虽然鲁莽了些,却也是无心之举,妹妹你能不能……”
高淑妃怒瞪着郑皇后,终究控制不住自己喷薄的情感,低吼道:“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妾要去歇息了,皇上已经吩咐了臣妾好生躺着……”
郑皇后却突然冷笑一声,凑近高淑妃跟前,冷笑道:“妹妹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当真不知还能否为皇上再次怀上龙裔,只怕这辈子都怀不上了吧,本宫想……应该是这样没错,即便是妹妹喝尽天下的药,只怕也不能再育有孩子了,哈哈哈……”
郑皇后往后退后一步,高淑妃怒不可遏地指着她后退了几步,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掐死你!”
语毕,高淑妃猛地倾身而来,突地伸出双手,即将要掐住郑皇后的脖子时,此刻殿外传来一声低沉而又雄厚的嗓音,道:“放肆!住手!”
明德帝瞧见眼前的一幕,气得快步走上前。
他失望而又冷然地看向高淑妃,拉过郑皇后的手至怀中,随后指着高淑妃,狠狠皱着眉头,道:“你做什么!”
高淑妃正欲走上前解释,手刚触碰到明德帝的手时,便被他狠狠甩开。
他可以宠后宫的任何一个女人,可以给她们任何她们需要的物质上的一切,却不允许这样的女人胡作非为,目无王法。
高淑妃愣愣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声音哽咽在喉咙中。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