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袁合平不太好直接开口问，毕竟他和林夕的关系还谈不上亲密无间，但是洪劲宝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林先生，你不会也准备拍一部这样的电影啊？”
包括程晓东、程龙在内的所有人，齐齐把目光转向了林夕。
“其实你们都有些舍本逐末了，眼睛光盯在少林寺题材这上面，但是你们只要认真分析一下《少林寺》成功的原因，就不难发现其实最有价值的并不是这个题材，而是里面的演员。”
听到这里，程龙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看向对面的洪劲宝、袁合平时，发现对方脸上也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林先生说的那个李联杰吧？报纸上不是说他已经去了美国，短时间内都不准备再拍戏了吗？”袁合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前段时间《少林寺》电影文化访问团来香港的时候，我和李联杰见了一面，后面发生的事情，其实都是我和他商量好的，先移民美国，然后再回香港拍电影。”
林夕这么一说，在场众人全都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先去美国，直接来香港不好吗？”程龙忍不住插了一句。
问完之后，他发现会议室里其他人都看着自己，眼神有些怪怪的。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程晓东实在看不下去了，私底下扯了扯程龙的衣服，用手指在他大腿上比划了“台湾”两个字。
程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抓了抓头正准备跟林夕道歉，没想林夕却突然反问一句：“阿龙，是不是觉得李联杰来了之后，会对你现在在公司的地位造成威胁？”
当着外人的面，程龙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怕了李联杰，但他又知道这种事情瞒不过林夕的眼睛，所以一边否认，一边却偷偷朝林夕眨眼。
“其实你要真感到危机感就对了！”林夕朝程龙淡淡一笑，“我把李联杰找来，就是要给你找个对手。不要以为这是一件坏事，当一个人天下无敌的时候，他一生的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你看李小龙这些年的作品就会发现，他的功夫电影虽然还是市场的主流，但你把他这几年的电影和前些年的电影拿出来做比较就会发现，基本上没什么大的进步，所以有时候一个好对手甚至比十个好帮手作用更大！”
程龙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一旁袁合平和程晓东在看了彼此一眼之后，也陷入了沉思。
“林先生，我承认你刚才说的有道理，但是又有句话叫做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最后还是要决出一个胜负啊？”
一旦李联杰真的成为了程龙的对手，那么洪劲宝在林夕眼中还会有之前那么重要吗？洪劲宝不敢肯定，也不敢去赌，所以他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质疑。
这既是在帮程龙，同时也是在帮他自己。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如果这座山足够大，两只老虎还需要打起来吗？”林夕目光从下手四人脸上逐一扫过，“当然了，如果你们觉得东方影视这座山还不够大，你们最终还是会打起来，那么整个香港电影市场够不够了呢？如果香港市场还是容不下，那么再加上北美市场、东南亚市场乃至于未来的大陆市场呢？大家都不要只盯着眼前这点地盘，凡事都要往长远来看！”
这话说得程龙和洪劲宝都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认错，却被林夕抬手制止。
“其实三毛、阿龙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经过这一年多时间的摸索，我想你们也自己发现了，你们两个都更擅长时装动作，而李联杰来了之后会专攻古装武侠片，并不存在说谁抢谁的饭碗。”
洪劲宝、程龙听了这话都感觉有些惭愧，但这其中最尴尬的还属袁合平。
林夕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袁合平之前和程龙合作的《醉拳》就是属于古装武侠片的范畴，票房1600多万，本来也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了，可是放在82年这个猛片集中爆发的年代真就不算什么了，《回到未来》、《宝贝计划》、《蜡笔小小生》票房都超过3000万港币，新艺城的《最佳拍档》也拿下了2600多万，更不要说现在还在上映的《少林寺》，按照现在这个势头，票房超过2000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和这些电影一比起来，《醉拳》的成绩真的一点都不显眼。
林夕在刚才的话里倒是给袁合平留了一个台阶，直言程龙并不适合拍古装武侠片，但是袁合平还是有些受打击，他更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没有用好程龙造成的。
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程晓东，袁合平的心情愈发低落。
李联杰来了之后专攻古装武侠片，而程晓东在电视武术指导时代拍的最多的也就是古装武侠剧，所以李联杰加入东方影视之后，最有可能合作的人肯定是程晓东。
袁合平正这么想着，林夕的声音又把他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好了，话题有些扯远了，刚刚你们问我要拍什么类型的电影，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各位是古装武侠片，而且这个故事在座各位都不陌生，尤其是阿龙和袁先生。”
“我们？”
程龙和袁合平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林夕指的是什么。
“你们在《醉拳》里拍的不是黄飞鸿的故事吗？我准备重拍一个新的黄飞鸿系列，用李联杰做主演，晓东做导演，就不知道袁先生对武术指导这个位置是否感兴趣？”
“我？”
袁合平有些意外地看着林夕，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怎么，袁先生有什么顾虑吗？”
林夕看出了袁合平眼中的为难。
没错，是为难而不是推诿。
“林先生要重拍黄飞鸿系列，应该去找刘佳良做武术指导，他是正宗的黄飞鸿传人，这样电影拍出来才能让人信服。”
袁合平是真为这部电影考虑才这么说。
“袁先生是不是还在为上次刘佳良指责《醉拳》会让十万洪拳子弟笑掉大牙一事介怀？”林夕好奇地问了一句。
“刘佳良说那些话我根本都不在意，因为我心里很清楚，《醉拳》其实只是借了个黄飞鸿的名头，无论是故事设计还是动作风格都和大家心目中的黄飞鸿相去甚远，但是林先生你这次重拍黄飞鸿系列就不一样了，关德兴演的黄飞鸿深入人心，翻拍必然会压力重重，找刘佳良做动作指导，可以减少很多的非议。”
袁合平这番话只把重点放在了刘佳良身上，但实际上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他的动作设计风格更接近北派功夫，属于那种大开大合，而黄飞鸿是属于南派宗师，跟擅长近身短打，路数上就有很大的区别。
“这就是袁先生不够了解我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害怕争议的人吗？恰恰相反，争议越大，对我来说就代表着大家对这部电影的关注越高，等于是在给我们做免费的广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对于林夕的说法，袁合平只是应和似的的跟着笑了笑，但实际上心里并不是完全的认同。
洪劲宝看了一眼坐在那边沉默不语的程晓东，然后用手肘捅了捅袁合平，故意很大声音问说：“大眼，我说你该不会是怕了刘佳良了吧？他说自己是正宗黄飞鸿传人，可是你别忘了，林先生这边是得到过黄飞鸿后人的正式认可的，到底谁更正宗还不一定呢！”
袁合平对洪劲宝突然掺和进这件事有些不解，但当着林夕的面还得把这问题解释清楚。
“我不是怕刘佳良，只是觉得他来做这部电影的武术指导会比我更合适。”
“袁先生，你这话就说错了，刘佳良是黄飞鸿传人不假，但他真的能拍好黄飞鸿电影吗？我看未必！”程晓东这时候突然插进一句。
就是这么一句话，顿时让洪劲宝对他又高看了两眼。
林夕指定程晓东担任这部电影的导演，又让武指经验更加丰富的袁合平来辅助他，这实际上也是对陈晓东的一个考验。
程晓东在这个问题上必须要有一个表态，但是太急和太迟都不行。
太急显得他刻意在讨好袁合平，这样等于承认自己不行；太迟又显得不够诚意，弄不好还会让人误解他是不是对袁合平担任武术指导有想法。
恰恰是这个时候开口，既不显得刻意，同时也表现出了合作的诚意。
袁合平本来是想反驳程晓东的话的，但是却被洪劲宝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这一耽搁，林夕那边开口了。
“晓东说得没错，袁先生在这个问题上可能真的有些多虑了，我不担心这部电影拍出来不能让人信服，我只担心这部电影拍出来不够好看。而刚才袁先生也提到了，关德兴演的黄飞鸿在大家心里有很重分量，而我们翻拍要想获得成功，就不能因循守旧，而是要大胆的创新，在这方面作为黄飞鸿传人的刘佳良反而会束手束脚，这就是我不选择他的最主要原因。”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