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看着他,眼底透出自信的笑意,“长孙大人不知道我吗?我是能掐会算的杨子轩,听说王世充是学了我在马邑之战的计策才打败李密的。”
长孙安世吃了一惊,“你就是杨子轩?你算出夏王不会救我们?”转念又一想,道,“不对,就算是你算的,你也算错了,夏王都在此与唐军对阵了,怎会不救我们!”
子轩莞尔一笑,“不错,窦建德是与大唐为敌了,但不等于这样他就是去救洛阳。我看长孙将军也是个聪明人,你想想看,他若成心救洛阳,早干吗去了?这会儿洛阳快失守了他才来,他不是来救洛阳的,他是来捡便宜的。现在郑唐之间都已疲惫,他大夏是来坐收渔翁之利的!”
“我才不会听你胡说,你分明是想离间郑夏。”长孙安世说得没有底气,已经开始动摇。
子轩两手一摊,“我也没指望你信我,你可以亲自去夏军军营看看窦建德想干什么。我想长孙大人到时就会听说了,夏王才不想在虎牢关与我们秦王殿下硬碰硬,他的目标是河东、是关中、是长安,他根本就不会去洛阳。虽然说,他想绕过秦王去打长安,但你也知道,大唐皇上也是行武出身,岂能让他轻易得手,可是洛阳还能坚持多长时间,我想长孙大人比我更清楚。”
“什么?你说夏王的目标是长安而不是洛阳?”长孙安世的双眼中坚定的意志在一点一滴地破碎。
子轩转头,笑着对世民说:“秦王殿下,快放人吧!你看长孙大人这么着急,快放他去夏军那边看个究竟。”
世民会心一笑,已经明白了子轩的用意,“长孙安世,那本王就放了你吧,反正你也是完不成使命,本王又何苦妄动杀念。”
“多谢秦王。”长孙安世一听让自己走,急匆匆地向大帐外走去,他要赶快到达夏军营地,洛阳危在旦夕,王世充如此信任他,派他出使,他不会因为子轩两句话就退缩的,他一定要促使窦建德救郑,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一走,大帐里可是炸开了锅,先是程咬金按捺不住,道:“子轩姑娘,你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啊?明知道他是给窦建德送信的还放他走,你是怕窦建德不跟咱们打?”
子轩答道:“正是,我正是怕他不跟咱们打。”
“姑娘可是担心窦建德真的西取长安?”秦琼问道,“可是这样一来,长孙安世把消息带给窦建德,窦建德也会明白西取长安是上策,姑娘不怕这样做反倒让窦建德下定决心吗?”
子轩笑了笑,“长孙安世不会说的,洛阳已经挺不住了,西取长安对于窦建德是上策,可在他看来对于王世充则是下策。”
李世勣沉吟了半晌,“其实西取长安对于王世充来说也是上策,大唐的精锐部队皆由秦王带了出来,长安那边根本不能抵挡夏军。若窦建德真的这样做,秦王势必要回援长安,洛阳之围也就解了,这一招‘围魏救赵’高明得很。如果窦建德真的西取长安,对于大唐是大大的不利,……”
李靖突然明白过来,“姑娘正是不想让窦建德选择西取长安,才会放长孙安世走的!”
子轩会心地一笑,“是啊,王世充派长孙安世催促窦建德救洛阳,长孙安世定不辱使命,拼死也会劝窦建德先救洛阳的。这样李世勣将军所担心的不利局面就不会发生了,虎牢关就是窦建德的战场,他就是要输在这里!”
世民大笑,“子轩,恐怕长孙安世死也想不到会做了你的棋子。”
这一边,长孙安世到了夏军大营,将王世充的书信呈给窦建德,并不提曾被唐军所俘一事。私下里却赶紧找到了王世充先前派来的侄子王琬,详细说了在唐营的所见所闻。
王琬大吃一惊,“我也听说过那杨子轩料事如神,如果真如她所说夏王西取长安,那洛阳岂不危险了?”
长孙安世道:“是啊,洛阳城已经断粮了,夏王西取长安哪有那么快,等他回师时,洛阳早就被李世民攻破了!再说,如果夏王真的连长安都拿下来了,那统一天下的就是夏王了,他也不会再救我们了。”
王琬叹道:“你说的对,只有郑唐夏仍是鼎足之势,对我们郑国才最有利。”
“所以我们要早做打算……”长孙安世在王琬耳边小声说道。
窦建德从三月下旬到达虎牢关后,多次向唐军发起了进攻,但都被李世民凭借雄关打败了。他想与唐军决战,李世民又坚守不出,这使得窦建德十分郁闷。
四月三十日,世民又派人破坏了夏军的粮道,还抓走了大将张青特,夏军士气开始低落,令窦建德苦不堪言。窦建德急忙召开军事会议商量对策。
会上,众将净出些不痛不痒的主意,一条有用的没有,让窦建德更加心烦意乱。
这时夏国的国子祭酒凌敬站了出来,说:“大王,臣有一计。”
“讲。”窦建德洪亮的声音好似雷声滚过。
凌敬道:“大王应率全部兵力渡黄河北上,夺取怀州、河阳,令得力的将领镇守,然后亲率大军翻越太行山,进入上党,占领汾州、晋州,再向蒲津进攻。这么做有三个好处:其一,如入无人之境,可获全胜;其二,开疆拓土,壮大实力;其三,关中震骇,李世民必回援长安,洛阳之围自解。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没有比这更好的计策了!”
窦建德一面听他说,一面眯着眼睛权衡,“你是说绕过李世民,西取长安?”
“正是。”凌敬答道。
一听此计,早有准备的王琬和长孙安世立即大哭起来:“大王啊,洛阳现在危如累卵,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早已收了王琬、长孙安世重金贿赂的夏军将领也站出来帮忙说话。
这个说,凌敬的战略过于理想化了,纯属书生之见,恐怕夏军一旦掉头北上,洛阳就陷落了。
那个说,李渊不可能把所有的兵都给李世民带出来,到时候夏军前有驻守各地的唐军,后有李世民追兵,是腹背受敌,绝无可能胜利。
还有的说,大王一向讲仁义,若是此时不救王世充恐被天下人垢病。
……
就这样,在集体的唾沫星子中,凌敬的建议被掩盖,窦建德听取了大多数的意见,也就此失去了他赢得此战唯一的机会。
五月一日,世民觉得是时候决战了,便命人将一千多匹战马送到黄河北岸去放牧。早有探子飞报夏王,窦建德大喜,唐军为什么要将战马放牧?最有可能的就是唐军的粮草已经供应不足,此时正是与唐军一决胜负之时!窦建德心道:呵呵,李世民,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用三千多人赢我十万大军。
五月二日,窦建德亲率大军倾巢而出自板渚逼近牛口筑营列阵,十万大军北至黄河,西至汜水,南列鹊山,连绵二十里,战鼓齐鸣,兵威盛大。
唐军的将领见此阵势,不禁感到惶恐,毕竟自家军队只有三千五百人,兵力太过悬殊。世民见状,云淡风轻地笑着,“窦建德的军队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强敌,今渡天险而喧嚣鼓噪,毫无纪律。他们的战线如此漫长,有轻我之心,我们先按甲不出,耗去他们的锐气。等他们列阵久了,士气低落,将士疲惫饥渴之时,我们再发动进攻,定能一击取胜。我跟各位打赌,过了中午,咱们一定会打败窦建德!”
唐军将领将信将疑,秦王哪来的自信啊?十万大军啊,哪那么容易胜的!
这时,只见子轩走了上来,她一身烟青色的裙衫,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髻,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未施一丝粉黛,却是万种俏丽。她像是初夏碧叶间流淌清露一行,冲淡了战场的肃杀之气。
世民问:“子轩,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这是你这辈子打的最漂亮的一仗,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子轩俏皮地笑着,脸颊有两个小酒窝,更显得活泼可爱。
“那过来吧。”世民也不避人,宠溺地将她搂在怀里,让她站在自己身边。
众将的心渐渐放下了,小姑娘都不怕,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再说,子轩算卦很灵,他们是信的,既然子轩说这是秦王这辈子打的最漂亮的一仗,应该是不会输的。
窦建德自持十万雄兵,根本没把李世民放在眼里,他派三百名骑兵渡过汜水,在距离唐营约一里的地方停下,命人传话说:“夏王请秦王也选数百锐士,与我们一战。”
世民一听,唇角一勾,正好挫一挫对方的傲气,他只命大将王君廓领二百骑兵前去迎战。结果几个回合不分胜负,两下鸣金,各自收兵。
一见自己三百人打不过唐军二百人,窦建德这个气呀,此时,王世充的侄子王琬着急了,拍马上前,道:“夏王,如此跟唐军拖延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痛痛快快地跟他们打吧。”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