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作为这件事儿的知情者和直接参与者之一,黄琬怎么着也是该给这城门官儿分一点儿的。就算不是为了堵他的嘴,好歹人家也是受了一顿累。
但是黄琬愣是一文钱都没给他。
就是这么绝。
事实上,黄琬在得胜堡办的这种事儿,可是不仅仅这一桩。黄琬极度胆大妄为,胆大妄为到了做这等事情都不避着人的程度,而偏偏他又是从来部分润好处,这就太遭人恨了!
这城门官儿瞧见远处那支队伍不断接近,看样子是要从自己镇守的这座城门入城。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心头忽然一阵火热,低声自语道:“入他娘的,这是个好兆头啊!董大人从我这儿进城,得胜堡所有军官中,他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我若是第一个投过去,要为他效死力,他必然心中欢喜,也会对我格外高看一眼!嘿,合该我逮到这个机会!若是等到晚一些再投奔,那会儿投奔的人多了,可也就不值钱了!”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他曾经听一个关系很亲密的上司提到过,似乎黄琬黄大人,和这位即将上任的董策董大人,关系极差!据说两人在镇河堡的时候还发生过冲突,那会儿董策还没得势,名声没多么大,官儿也不如现在大,但那会儿的董策,就敢跟黄琬黄大人硬抗,而偏偏黄琬黄大人还奈何他不得!
当时他上官跟他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是当做笑谈说的,固然是对董策的胆量啧啧称奇,对他的靠山是谁还猜测了一番,但都是觉得董策不知死活,迟早要被黄大人给收拾一顿。
但是现在证明,是黄琬倒了霉,董策却是要上来了。
“黄琬既然和董策不和,现在董策得势,黄琬要被削职为民了,那么董策能放过他?说不得得好好收拾一顿才是。”这城门官暗自猜测道:“但是他要收拾黄琬,也得有由头儿,有证据才好!”
他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既然这般,那我就送个由头儿给你!也算是我给董大人您的投名状!”
董策等人策马来到得胜堡城下,他本以为说不得要喊两声,麻烦一番才能叫开城门,却没想到,他刚到城下,城门便打开了。城门中十几个军兵走出来,为首之人穿着一身青布铁甲,带着尖顶头盔,瞧着似乎是个军官。
这军官大步走到董策门前,重重跪下,高声道:“小的韩永宁叩见参将大人,祝大人武运昌隆!”
在他身后,那些军兵也都纷纷跪倒。
“哦?”董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跪在自己马前的这名为韩永宁的军官,这人大约三十来岁,看起来有点儿疲沓,有些无赖气,不像是什么精明干练的,但是眼珠子时不时的骨溜溜转上两下儿,瞧着倒是有点儿心眼儿。
“你是韩永宁,是此间城门官?”董策问道。
韩永宁赶紧道:“小的正是。”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董策又道。
韩永宁抬起头来一笑,笑容中透着十足的谄媚:“大人您这半年轻,却又是这般有气度,一看就知道是身居高位,权势煊赫之人,整个大同镇中,如您这般出色的少年英豪又有几个?以小的看,只怕数遍九边重镇,几十万大军之中,只有您一个!”
董策一笑:“你这厮,倒是会说话。”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恭维,但关键是,恭维的董策还挺舒服的。
“韩永宁是吧?好,本官记住这个名字了。”董策微微笑道:“正巧,本官在得胜堡也没有熟人,这样吧,你便带着本官去往参将府吧,本官这次过来,是要和黄大人做交接的。你既然知道本官是谁,自然也知道,本官以后便是这北东路参将了。”
“知道,知道。”韩永宁脸上笑容浓烈的几乎要流下来了:“大人当真是年轻有为!”
董策摆摆手:“得了,少说两句,头前带路吧!”
“诶,好嘞!”
韩永宁笑着应是,赶紧走到前头带路,董策等人就在后面策马跟着。
韩永宁这会儿心里美滋滋的,心道自己眼光还真是好,在董大人刚一来的时候就投效了过去,这会儿董大人只怕正盼着人投效呢!现下看董大人的样子,应该是对自己很满意的。这一下,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说不得,还能在董大人麾下再升个官儿呢!
董策等人依次进城,而他们已经进城这个消息,也很快就在得胜堡中流传开来。
得胜堡的将官,士卒,百姓等,纷纷涌到路边,眼神颇为复杂的瞧着这支不算小而且非常精悍的骑兵队伍。
早就听说董大人善于练兵,麾下已经操练出来一支强军,前不久还把不可一世的白莲教逆贼给打的大败亏输,现在看来,名不虚传。这支骑兵看起来就感觉很强悍,如此大致也可以推断出董策麾下其它军队应该也不差。
大伙儿都把目光投向队伍前面那个英武高大的年轻人,目光中有戒备,但更多的是期待。
毫无疑问,在整个冀北道地面儿上,董策的名声比黄琬要好得多。大伙儿也都期盼着,这位新上任的参将大人,能够做的比黄琬好一些――最起码,能够少克扣一些饷银。
董策坐在马上,缓缓扫视着街道两旁的那些军户和百姓们,看到他们那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心底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这便是大明的军户啊!被这个朝廷,被这个军户制度,被从上到下这些上下其手的官儿们给害的凄惨无比的军户们!
得胜堡内外的军户很是不少,董策坐在马上一眼望去,视线所及之处,便是足有上千。
绝大多数,都是一副凄惨模样,让人瞧了,心中平生几分悲切。
说起来,黄琬也实在是够狠。本来北东路参将麾下额定该有将近三千兵,但被他给裁撤的只剩下不足千人了,但是他报上去的,还是三千兵,中间的空额,自然就都被他给吃了。那些被裁撤下来的,一个个都是衣食无着,生活极度贫困。而那些留下的,也不过就是勉强度日,维持不被饿死而已。
其实还是过得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