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助神色间有些讥诮,却也有些掩不住的艳羡。毕竟瞧着当初一起落魄的兄弟,现在手底下统领大军,当了大官,荣华富贵,醇酒美人的享受,而自己却还在这里受苦,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
“也不知道他说是咋知道我在这儿的,总归是派人来联系我了,让我当内应把城门打开,到时候封我个都尉,六品官儿。大哥你也有份儿,他说了,只要是你降了,最少也是个都尉,弄好了,还能搞个将军当当。就算只能弄个都尉,跟你现在的百户一样的品级,但闯贼那边可没有这些该死的文官压在咱们上头拉屎拉尿!咱们到时候去了那边,自领一军,谁的脸色都不用看,吃喝玩乐,荣华富贵,岂不是爽快?”
“哪像现在?”吕助指了指这破旧的屋子:“大哥你瞧瞧,你还是咱们的把总,百户官,住的地方都这么破旧,咱们四百来号兄弟,加起来也不知道能凑出五百两银子不能,这日子,你过的下去么?”
朱东脸上肌肉一阵跳动,神色阴晴不定。他盯着吕助,沉声道:“你没答应?”
“还是那句话,大哥你不开口,我绝不会答应。我把那人送出去了,没惊动别人,他说这几日还回来。”吕助在床沿儿上坐了下来,道:“大哥你干啥我都跟着,哪怕是死[一^本^读^小说][],我也没二话。但我还是要劝你。与其过这猪狗不如的日子,不如降了闯贼。”
朱东沉默不语,脸上忽而狰狞,忽而愤怒,忽而畏惧,良久之后,才长叹了口气:“老二,你先回去吧,还是那句话,回去安抚安抚弟兄们,我再想想办法。”
“唉!”
吕助倒是也不生气,他早就立誓这辈子就要跟着朱东,因此朱东做了决定,他无论如何都会听从。只是为朱东不值,为这些弟兄们不值。
他正要出去,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惶急的喊叫声,密集的梆子声也响了起来,还有锣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一片混乱。隐隐的,能听到喊声中有着‘反贼’之类的字样。
朱东豁然坐直了身子:“难不成是反贼来了。”
吕助也是满脸的惊诧:“怕是他们了,大晚上的,官兵轻易不会动,娘的,来的好快!”
朱东挣扎着下床穿鞋,吕助赶紧扶住他,道:“大哥,你这后背上可还都是伤呢!”
“不妨事,不妨事,你大哥我壮实的紧。这点儿伤,不当事。”
朱东却是满脸兴奋激动,甚至脸色都有些潮红,他原地走了两步,拍拍手,哈哈一笑:“这可是个好机会啊!若是反贼杀来了,章老爷得靠着咱们守城,怕是能争来一些粮饷,对咱们也会好些。”
吕助心里也只有叹息而已。
自己这个大哥,还真是怎么着都不敢造反啊!
“老二,你去,把大伙儿都叫起来,但凡是能动的,都跟着老子去杀敌!咱们可是延绥镇的精兵,窝在这儿受尽了气,这次也能泄泄火!更得让那些瞧不起咱们的好生看看!”
“是!”吕助答应一声,大步出去。
朱东开始穿衣着甲,过程中难免会触碰到身上的伤口,不过他此时正是兴奋激动,也不在乎这疼痛了。等穿好了甲胄,从炕边的木头架子上拿起他的武器,在手中掂了掂,嘿然一笑:“老伙计,这次可是能开张了。”
这是一把金瓜锤,握柄长有四尺,锤头足足有小西瓜大小,瞧这样子,少说也得二十来斤重。
持着武器,推门出去。
院子里,已经点起了不少火把,照的一片明亮,足足有数百士卒,站成了整齐的队伍,朱东一出来,他们的目光便都落在了朱东的身上。内里有热切,有希望,但,也有质疑。
“弟兄们!逆贼杀来了,但这是咱们的好机会!咱们可是延绥镇的精锐,区区反贼,能是咱们的对手?这一次逆贼来了,咱们只要是奋勇杀敌,我朱东向你们保证,不但有赏银有粮食,杀退敌人之后,还能升官发财!”
朱东重重的挥了挥隔壁,大喝道:“走,随我杀贼去!”
大伙儿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一听这个,士气便高涨了不少,纷纷喊道:“杀贼,杀贼!”
朱东哈哈大笑,当先大步朝着马道走去,身后这数百兵丁紧紧跟随。
顺着马道涌到城墙上,朱东立刻便是分派,他显然是很有经验,行事有条不紊,交代的任务也非常的清晰,谁该做什么事情,都是一说就能让人明白。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安排的妥当。
而他手下这些人,也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卒了,既不慌张也不犹豫,都是按照分派很快便干起了自己的差事,几百号儿人,都是有条不紊。
若是董策在这儿,定然是会心生感叹,这些人真是可惜了。从他们的表现就能看出来,这些人是不可多得的老兵,精兵,若是他们在董策麾下,那肯定是要好生对待。只可惜,却是在这里,给章承那狗官给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
其实他们也是倒霉,朱东这些人,本来是延绥镇一员猛将的麾下,可说是身经百战,是极为勇武能打。只可惜那猛将桀骜不驯,和洪承畴屡次起冲突,被洪承畴寻了个借口给一刀斩了,洪承畴担心他麾下的这些精锐不稳当,又舍不得全杀了,便干脆把他们给打发到这儿来。
朱东安置妥当了,方才来得及往远处看。
而后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儿。
敌人从南边过来,黑暗中,远处有无数火把闪烁照亮了南边儿的天空,一眼望去,竟然是无边无际,就像是星辰陨落在大地上一般。
朱东暗自估计了一下,心里更是狠狠的抽了一抽,若真是按照火把来算的话,只怕这次来的,得有数万人之多了!
老天爷!
而那正在缓缓接近的队伍中,最显眼的便是一面大旗。那大旗的旗杆也不知道多大多粗,反正旗子树的极高,旗面也是极大,上面一个硕大的‘闯’字足足有两层楼阁一般大小!
这也昭示了来者的身份――闯王高迎祥的属下。
“娘的,还真是闯贼来了!”
朱东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拧着眉头盯着远处看。
远处无边无际的火把如同一道流动的火河一般,让人一时间看不大真切内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已经通知章老爷了么?”
朱东问道。
不管心里对章承多么痛恨,但至少在表面上,当着众人面的时候,朱东是一定会维持尊重的。
“已经派人去了。”一边吕助道。
董策睡得很沉,这也是他向来就有的好习惯,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担着多大的心事,只要是安排好了警卫,便不再挂怀,也不会因此而影响睡眠。该睡觉就睡觉,到了第二日,再精神饱满的处理一切。能做到这一点,除了良好的心理素质之外,还有就是对自己手下这些家丁的信任。
睡到半夜,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梆子声锣声,隐隐似乎还有仓皇的叫喊声。
近乎于本能的,董策豁然坐了起来,一个翻身便是下了床,一把抓住放在床头的哥萨克骑兵刀,哐当一声,利刃出鞘。而这会儿,他才睁开眼睛。走到铜盆边儿,手掬起一捧凉水浇在脸上,整个人都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那一点儿所剩无几的睡意立刻就是荡然无存了。董策擦了擦脸,把刀入鞘,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了房门。他知道,晚上忽然出了这么一个情况,恐怕大家都很慌张,所以他才不能慌,如此大伙儿才能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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