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有名的晋文公公子重耳吃过他忠心臣子的大腿肉;秦末农民起义军吃肉;汉末赤眉军绿林军吃肉;三国时代一代枭雄曹操每每行军打仗走回带着一大批百姓当军粮;隋末知世郎王薄酷爱吃人心肝;那我花开尽百花杀的所谓一代雄主大齐皇帝黄巢,称呼人为两脚羊,每次久攻某座城池不下,军粮接济不上,黄巢便下令四处捕捉百姓,扔进巨碓之中磨成肉泥血浆。至于是包包子包饺子还是做丸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且不说这些,便是现在在这大明朝的土地上,人吃人的现象也绝对不罕见。
前几年陕西大旱,树皮草根甚至是观音土都吃光了,那时候每每父母易子而食,而有的心疼孩子的父母,在自己饿死之前都会叮嘱孩儿:“等我死了,把我吃了吧,好歹捱活着活下去。”
尽管,尽管,尽管知道这许多,但是当董策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里发凉,遍体生寒。
这可是人吃人呐!
他坐在马上似乎整个人都僵直了一下,而石进那几个人,也是一个个面色难看。他们终于知道方才周伯为何那般脸色了。
虽然周围环境那般恶劣凶险,但是十里铺仗着有条不小的河流经过去,倒还算得上是年年都有产出`一`本`读`小说`.,里面也不至于有人生生饿死,多少还没个活路不是?
纵使他们见多识广,看到眼前这人吃人的一幕也是被震撼的不轻。
王浑这个浑人,先是一愣,然后那俩牛眼珠子便是一瞪,吼道:“你们这帮腌臜厮鸟,竟然敢吃人,你们还他娘的是不是人了!”
说罢便是挥舞着那酒坛子大小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旁边一人的脸上,那人猝不及防,当下便是让他给打的上身一个后仰,整个人栽倒在地,脑袋刚巧便是碰到了一块石头上,鲜血长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到这一幕,几乎所有的流民都是站了起来,向着王浑的方向看过去,他们那木讷而呆滞的眼睛里面忽然是放射出了贪婪的光芒,那直勾勾儿的眼光看的王浑这浑人都是不由得一阵不自在。也不知道是谁发一声喊,众人便是跟一窝大头苍蝇也似,向着王浑便是冲过来。
这么多人冲了过来,王浑也是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他是浑,可不是傻子,也知道双拳不敌四手的道理。
董策也是翻身下马,准备去支援王浑。
却没想到那些流民根本就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直接涌到了那昏迷在地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流民身边,把他围得是水泄不通,然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令人牙碜的肢体和硬物接触的声音,鲜血四溅。人群中似乎是起了一阵骚动,有争吵声传来,但是很快又被平息了。
少顷,人群散开,露出了一句残缺不全的尸体,除了没有多少肉的脑袋和部分躯干之外,其它的略有些肉的肢体都是不见了。
地上到处都是大滩大滩暗红色的血渍,不少流民手中的石头上都是沾满了血迹。
那些肢体,出现在流民的手中。
抢光了肢体,他们一哄而散,各自回到自己锅边儿上,把手里的肉扔了进去。
显然,这个流民队伍分外若干个小群体,三五个人一群,他们不知道是以什么关系纽带联系在一起的——可能是一家人,也可能是几个朋友。只不过,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你身处其中,会感觉到,所有人都在死死的盯着你,只等着你倒下,然后便一哄而上,将你吃掉!
人人如此,难怪冷漠麻木到了极点。
锅里的肉似乎已经熟了,散发着一股古怪的味道,董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时局如此,为之奈何?
他向王通吩咐道:“去把那夯厮唤回来。”
王浑也没了气儿,耷拉着脑袋走了回来。
这一番变故,让大伙儿都是沉默下来,走到上风头处尽量不去闻那股令人胃里翻滚的味道。
“行了,都别想了,这种事儿,怕是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董策往地上盘腿儿一坐,从包袱里取出干粮,笑道:“咱们说不定也有饿的不行吃人的那一日,到时候也只能受着。”
周仲苦着脸道:“董头儿,您别说了,俺肚子里头都翻腾了。”
王浑这会儿也恢复过来,重重一拍周仲的肩膀:“周二,你这可不行,咱听说,那人肉可是好吃的紧呐……”
周仲已经是面色发青,董策笑道:“好吃不好吃我不知道,反正据说张献忠的部队管人肉叫想肉,意思就是吃了还想吃的意思。”
“张献忠?逆贼高迎祥手下闯将八大王,张献忠?”石进眼睛一亮,出言问道。
董策点点头,还未说话,周仲已经是满脸不信道:“高迎祥,李自成他们不是说为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么?怎地会吃人?”
他话音刚落,周伯便是压低了声音厉色呵斥道:“老二,你说的什么屁话!这话是能随便说的?那逆贼的名字,提都不要提!”
周仲明显很不服气,给周伯狠狠的一瞪,不情不愿的低下头去,嘴里还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众人各自反应,都是收入董策眼底,他淡淡道:“逆贼说的未必能够全信,官府说的也未必不是对的,朝廷便是做的有诸多不好,也自有苦衷,咱们当兵吃粮,便要守着自己的本分。这些不是咱们能议论的,都吃饭吧,吃完了继续赶路,天黑前赶到安乡墩。”
说着,淡淡的瞥了周仲一眼。
周仲心里一凛,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是!”几人都应了一声,掏出干粮啃了起来。
不过之前给那人肉的味道一熏,这会儿胃口能好了才怪,因此都是只草草吃了一点儿。
中间王通说是去方便,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来,鬼鬼祟祟的凑到董策身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董头儿,您瞧我拿了什么回来。”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递过去。
“这是?”董策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被折了几折的纸,他抖开一看,这纸足有三尺长,二尺宽,不知道什么材质,很是坚实,上面写满了字。
“这是什么东西?”大伙儿都凑了上来好奇的观看。可惜他们没有一个识字儿的,都是大眼儿瞪小眼儿,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董策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细细的把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纸虽大,上面的字体也很大,不过是百十个而已,几眼扫去,便是看完了。
董策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阴沉了。
他向王通问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那边儿流民那儿弄来的,我已经打探清楚了,他们是从南边儿白登那儿逃出来的,白登今年大旱,颗粒无收,他们只得出来逃命。他们一路要饭,想去宣府、万全那边儿,只是路过咱们这儿。至于这些东西……”王通嘿嘿一笑:“许多镇子还有县城的城门口墙上贴的都有,到处都是,也不知道谁干的,似乎也就是一宿的功夫,就都贴满了,他们碰上不少回了,许多人藏得都有。”
“他们不知道上头写的什么?”
“怎么不知道?!”王通道:“有识字儿的给读过了,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可是都贪这纸好,舍不得扔。”
“还真是!”董策不由得失笑,抖了抖手中的纸:“得亏咱们没空捯饬他们,若不然,就靠着这几张纸,便能把他们都给拿了下了大狱。倒也是大功一件儿。”
王通一听,还真是有些意动,跃跃欲试道:“头儿,要你咱们……”
他呲了呲牙,手在脖子上一划,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董策瞧着他,似笑非笑道:“你真想去?”
王通心里一拎,赶紧讪讪一笑,一叠声道:“不想,不想,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董头儿,你们俩到底在打啥哑谜?”他们俩在这儿自说自话,石进几人早就听得一脑子的浆糊,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敢逼问董策,对王通可是没什么顾忌,王浑已经是一巴掌拍在王通的后脑勺儿上:“快说!”
“还是我说吧!”
董策指着手中纸道:“这封信,你们可知道是谁写的?”
“谁写的?”王浑大眼珠子一瞪。
石进已经是笑道:“头儿,您就别吊着咱们了。”
周仲兄弟也是一脸的期待。
“说起来,这可是个大人物。”董策缓缓道:“后金奴酋,天聪汗黄台吉。”
“黄台吉?”
众人都是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满脸的诧异震惊之色。
这个名字在这个年代大明朝百姓中的知名度,可是丝毫不逊色于在某个时代小布什在中国人民中的知名度,便是对于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乡野村汉,也可说是如雷贯耳。
这位后金的大汗已经在位八年了,前两年刚刚废除与三大贝勒并坐的旧制,自此南面独坐,大权独揽。他在位期间,屡屡南下入寇大明,给大明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尤其是边关百姓,更是恨不得食其肉而啖其血,当真是恨之入骨,又怎么会不知道?